“这是下官分内事,尚仪大人言重了。” 韫棠取了笔墨,先问道:“晚膳可用过了?” 林乐澜点头,韫棠便让采桃拿了从家中带来的糕点分与她。 韫棠一目十行看过去,不是什么要紧事宜,只是赶着要罢了。 “你回去歇息罢。明日本座直接让人送去尚宫局就好。” “是。” “还有事?” 韫棠看出林乐澜心思,开口问道。 尚仪大人给了台阶,林乐澜道:“我家中堂姐过些时日成婚,我想向尚仪大人告几日假。” 女官为私事告假,首先要禀明直属的尚官,再告知崔尚宫,最后由太后娘娘允准。 一般而言,太后娘娘不会亲自过问此事。只要两位尚官同意,基本就无碍。 “好。”韫棠答应得爽利,“是尚宫局中的林典记吧?” “尚仪大人知道?” 韫棠笑而不语,六局中女官间的亲疏,她虽甚少提起,但并不代表全然不知。 “崔尚宫那儿本座会替你提起。你只提前说好哪几日要回府便是。” “下官谢过尚仪大人。” …… 中秋宫宴之事有条不紊地进展着,反倒是韫棠家中出了事端。 她匆匆得到消息赶回府,泰安院内,祖母与父亲面色凝重。安氏侍立一旁,搅着手中帕子,眼眶泛红。 姜清棠小声对韫棠道:“刚刚京兆尹来人,将二弟暂且押走了。” 说起姜府的二少爷姜恒樟,乃是安氏所出,小韫棠六岁。原配夫人章氏膝下无子,姜恒樟一直都是姜府唯一的嫡子,如珠如宝地被疼宠着长大,颇不成器。 前些年,姜尚书下决心送了他去京城附近的青鹭书院读书,一年到头只能回府小住几日。 中秋阖家团圆,书院自然放了学生归家。 只不过离中秋佳节还有数日,姜恒樟人却已经到了府上。 他并未事先传信,直接向书院告病假,称得上是先斩后奏。 安氏许久不见儿子,想念得紧,一心护着他。 姜尚书到底记挂着这个嫡子,若非他实在不成器,也狠不下心将他送去书院。 如今提前回来,在书院读了两年书多少有些长进,姜尚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了他在家中,言谈间还是欢喜的。 谁成想,姜恒樟回来还没有太平几日,就在清乐坊与工部员外郎家的公子起了口角,大打出手。 姜恒樟这头人多势众,命小厮按住了人,自己下手完全没有轻重。 工部员外郎家那位赵公子,现在还躺在榻上生死不明,可算是闯下了大祸。 依照大靖律法,伤人者抵罪,逃脱不得。 工部员外郎虽说只有五品官阶,但赵员外郎背后还有内阁的赵次辅这座靠山。 那被打伤的赵公子,是唤赵次辅一声叔祖的。 赵公子同为家中独子,员外郎府有人撑腰,摆明了不会轻轻揭过此事。 清乐坊中人多眼杂,伤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距事情发生到现在已有两日,安氏夜不能寐,六神无主。 她眸中含泪,望向姜尚书和姜老夫人:“樟儿被京兆尹府带走,这可如何是好?”眼见着婆母与夫君商议半日没个结果,她一介妇人更是心急如焚。她在内宅之中毫无办法,夫君都只能任由儿子被抓走,她又有何门路。 韫棠轻叹口气,一路回来,才堪堪弄明白事情原委。 她抬眸去看祖母,却发现安氏求助的目光在她身上。 “大小姐在宫中为官,不知能否说动太后娘娘与陛下求情?” ----
第48章 为难 安氏是病急乱投医,此话一出,倒让屋中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才回府不久的韫棠身上。 姜尚书缄默不言,在他看来,如果长女与景王世子的婚事能成。那么乘着这股东风,看在景王府的面子上,说不准赵家会善罢甘休,解眼下燃眉之急。 只可惜啊…… 姜尚书长叹一口气,都不知该从何感慨起。 姜老夫人正色道:“家中出了这样大事,是我们做长辈的管教无方。阿璇一个小辈,你怎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说得颇为严厉,安氏心中一凛,明白老夫人总归还是最偏爱韫棠,连孙儿都比不上。 她讷讷应是,姜尚书道:“夫人也是一时心急,母亲莫怪。” 出了这样的祸事,姜老夫人没有心思再问罪家中人。 为今之计,还是保下不成器的姜恒樟最为要紧。 “赵家那边如何说?” “名医延请了一位又一位,能不能保住一条腿还未可知。” 官家子嗣若是落下了残疾,那就终身不能再科考,再无半分前途可言。 姜尚书同在官场,知道科举有多紧要,前途尽毁对一位年轻公子有多大打击。 他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家儿子受到如此锉磨,他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儿子出一口气的。 更何况那伤了的赵公子还是赵员外郎独子,家中唯一的指望。 姜府知道出事后,也特意请了杏林圣手前去诊治,滋补药物更是流水一样地送去。 可赵家紧闭大门,根本不容姜家请来的大夫进府。管家好说歹说,才让赵府收下了谢罪礼。他们不算完全与姜家撕破脸,却又不肯松口放过此事。 韫棠默然,不知晓那位赵公子伤势,他们的确被动。 “二弟身边的人如何说?”她道。 这话提醒了姜尚书,恒樟闯下祸事后还极力瞒着家中人,错过了化解干戈的最好时机。 消息一股脑儿传开,他竟还是从同僚口中得知。匆匆赶回府上时他又惊又怒,一面教训儿子,一面让人去赵府谢罪。事情原委还是听恒樟断断续续说的,也不知有几句是真。 如今恒樟被京兆尹府捉去,赵家那边毫无进展,除了静下心来别无他法。 事发那日跟在姜恒樟身边的小厮护卫被一一带来盘问。也是姜尚书知道幼子的脾性,恐他在外吃亏,故而着意给他配了几个拳脚功夫了得的护卫。没成想助长了这逆子的歪风,让他捅下天大的窟窿。 姜尚书审问人有一套,吩咐管家将这些人逐一带进厢房盘查,以防串供。 折腾半日,挑了可信的供词拼凑起来,事情大致明了。 原是姜恒樟在清乐坊有个可心的舞姬,许久不来,发觉这名舞姬对他不似往日热切,反而对赵公子频送秋波。 姜恒樟也不全是目无章法,事先掂量过对方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子,才出言挑衅。 没想到那赵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言语回击,反倒让姜恒樟下不来台。 二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姜恒樟难得回京,家中这几日对他百依百顺。众目睽睽下,他自觉丢了颜面,率先动了手。 尽管身手不佳,但仗着人多势众,姜恒樟压得赵公子一行没有还手之力。 见事情闹得大了,清乐坊的掌柜伙计都纷纷来相劝。奈何姜恒樟霸道惯了,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姜尚书越听心中越叹气,心知肚明这是幼子能干出来的事。 好在姜恒樟虽无法无天,他身边人还是懂分寸,下手都收着劲,有意无意帮对面赵公子一把。 毕竟他们都明白,真要是捅了什么篓子,跟着倒霉的还是他们。 韫棠安静听完管家转述,赵家对于独子的伤势一直藏着掖着。从最开始谣传的昏迷不醒,到后面伤了腿,其实一直没有准话。 跟着姜恒樟的一名护卫懂些外伤,也道伤势看起来并没有那般严重。 只是清乐坊中情形过于混乱,谁都不敢有准话。 如果……赵家是借此发挥,刻意夸大伤情,也未可知。 “清乐坊中那位姑娘,可否请来?” 韫棠思绪清晰,姜老夫人立刻命令管家道:“立刻去将人带来。清乐坊中其他目击人证也要。” 姜赵两府可以各执一词,围观的百姓难寻,但清乐坊是跑不了的。 管家来回很快,从后门将一干人等带入。姜妙棠隔着屏风见到那名挑起是非的舞姬,面上不免嫌恶。 这名女子面容姣好,楚楚动人,名唤作杏瑶。 她在清乐坊讨个生活,并不想卷入这样的争端中。两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只能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如今出了事牵连到她,她只能闭门谢客,在清乐坊的日子越发难。 又是一阵问讯,无论是姜恒樟的随从,还是清乐坊中人,无一例外肯定是姜恒樟先动的手,且自恃人多,在对面赵公子倒地后仍拳脚相加。 问完话,姜家无权多留人,送了清乐坊几人出去。 韫棠轻声吩咐采梨,给那位杏瑶姑娘塞了一张银票。 她看得出,那是个惹人怜爱的无辜女子。 商议半天,依旧没有好办法,只能一面向赵家赔礼,一面去京兆尹府暗中打点。 最好是能见到赵员外郎和赵公子一面,当面谢罪。 …… 夜色渐渐深了,姜尚书让妻女先行回去,莫搅扰老夫人休息。 他自己则回书房中,再想想其余法子。 安氏默默领了姜家几位姑娘退下,出了这样大事,姜清棠温书的时辰不得不被耽搁。 “韫棠从宫中赶回来一路辛苦,不如去我院中用些宵夜罢。” 被安氏叫住,韫棠出于礼数停下回瑾和院的脚步。 她回身,月光暗淡,安氏旁边簇拥着十几名仆妇,难得地摆出了姜府当家夫人的架势。 论名分,安氏乃姜府继夫人,是她无可辩驳的长辈。 安氏这些年甚少敢在她面前拿乔,对她从来客气谦让。 如今,是要亮明长辈的身份了。 韫棠静静道:“好。” 琴心院与韫棠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正房中贵重考究的摆设随处可见,装点出富丽之色。 安氏院中就有小厨房,她吩咐人做了甜羹来。 姜婉棠、姜妙棠在一旁陪坐,同胞的兄弟惹了祸事,她们自然比其他姐妹上心。 韫棠被安氏引着坐在副位上,采梨采桃侍立在她身后。 她听着安氏从幼时她们姐弟几人的相处说起,说到姜恒樟是如何敬重她这位长姐,爱护姊妹。 安氏言辞恳切,或许从前是融洽相处过罢,只是太过久远,韫棠记忆早已模糊。 晓之以情后,安氏接着说道姜恒樟一直在外读书,难得归家,人都瘦了一圈。 “樟儿做事有分寸的,必定是清乐坊中人教唆,才让他铸成如此错事。” 姜妙棠愤愤道:“母亲且看今日进府上的舞姬便知,工于装扮,可劲儿的扮柔弱,二哥就是受她蛊惑。” 她说话毫不客气,姜婉棠轻轻摇头,并不赞同四妹如此编排那杏瑶姑娘,只是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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