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应当是怀疑,或许还没有完全确定……” 谢蘅芜又想起车舆内国公夫人落下的泪,她与她见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先前几回,国公夫人都是温柔大方的,仿佛过去留给她的伤痛早已愈合。 但这一回,谢蘅芜见到她对崔太后的厌恶,更窥见她的哀恸。 哪里会过得去呢…… 谢蘅芜从前不相信什么母女连心,可见国公夫人落泪时,她心中也难受极了。 谢蘅芜愧疚,愧疚对国公夫人的隐瞒;可若是直言了,萧言舟又该怎么办呢。 她处在中间,几乎要窒息。 萧言舟直起身,扳正她肩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阿蘅,君臣之间……固然重要,但阿蘅被夺走的这十年,也一样重要。”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取舍,取舍……是我该做的事。” 谢蘅芜眉尖动了动,朱唇微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低头拱进他胸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刑狱司 由于刺杀发生后谢蘅芜便回了宫,眼下距离出发时,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差不离到了午膳的时候。 谢蘅芜便留在紫宸宫与萧言舟一同用过了午膳,午睡了一会儿后,萧言舟仍不愿放她走,留她在身边陪着自己看折子。 谢蘅芜百无聊赖,一手支颐,盯着萧言舟的侧颜发呆。 盯着盯着,萧言舟的字迹便有些乱了。 他手中一顿,侧眸睨了她一眼。 谢蘅芜也不躲,还向他笑了笑。 他轻轻嗤笑一声,换了本折子批改。 这一批似乎比其他折子的时间要长许多,谢蘅芜足用目光将他的侧脸细细勾过十遍,还不见他换一本。 她视线下移,停顿在他笔下奏折。 谢蘅芜的眼睛缓缓瞪大,忍不住倾身向前试图瞧得更仔细些。 萧言舟哪是在批奏折,分明是在折子上乱涂乱画。 画的……画的是……她? 谢蘅芜看着萧言舟笔下的自己斜倚在榻上,穿的……穿的是那鲛月纱衣! 她腾地红了脸,慌忙伸手掩住了奏折。萧言舟被她这么一捣乱,笔下歪了歪,成功在画面上留下一团墨痕。 他不免可惜地轻啧一声。 “陛下,这是……这是奏折!” 谢蘅芜红着脸低斥,奏折都是要送回去的,萧言舟在这上面画这荒唐东西,岂不是往人手里送笑话和把柄吗。 萧言舟抬眉:“你看看是谁的?” 谢蘅芜这才缓缓挪开手,定睛看向署名处。 崔左丞啊…… 她再看去,折子里头写的,是关于反对岫书苑与太学相接之事。 “这种折子,孤没有理会的必要,涂便涂了。”萧言舟漫不经心,看着正蹭在关键处的墨痕可惜道,“阿蘅要是不凑上来,孤就珍藏起来了……” 谢蘅芜瞪他。 萧言舟噙笑受了,变本加厉道:“罢了,画上的东西终是假的。” “阿蘅亲自穿给孤看看,才是好的。” 谢蘅芜闻言,气呼呼地打了他一下。 萧言舟轻笑,拿过折子放在一边烛火上烧了。 “赵全。”他一边烧着,一边对赶来的赵全说道,“若是崔左丞问起他的折子,便说丢了。” 赵全瞥一眼空中带着火星翻飞的纸屑,选择装瞎:“是。” — 处理完奏折,还没能歇息多久,霍珩便来求见。 “陛下,鸦影请您亲自去刑狱司一趟。” 萧言舟眼皮未抬:“不去。” “可是……” “审问刺客的事情,怎么又是鸦影在做了。” “陛下容禀,属下特地嘱咐过,但刑狱司的其他人说,鸦影打着陛下的名头十分强硬地将人抢了过去。他在刑狱司做事久,没人敢忤逆他……” 萧言舟面色淡淡:“那便忤逆孤,是吗?” 霍珩垂头不言,听萧言舟低笑一声。 “他爱审便审,要孤做什么?” 霍珩面露疑色,小心抬眸,看向萧言舟身旁的谢蘅芜。 谢蘅芜若有所觉,轻声:“陛下,那妾身先回去了吧?” “不必。”萧言舟将手搭在她肩头,将人按住,看着霍珩道,“说。” 霍珩见状也不再犹豫,直言:“鸦影说,发现了有关陛下蛊毒的线索,请陛下过去看一看。” 霍珩的视线被书案遮挡着,因而没有看见,在萧言舟平静面容下,忽然握紧了扶手的手掌。 谢蘅芜低眸,看手背因用力而显出青色筋脉形状,凸起细瘦线条,指节处也泛起白色。 她覆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 萧言舟的力道骤然松开。 “如此……走吧。” 他起身,谢蘅芜也跟着站起。 霍珩觉出不对劲来:“娘娘也要去吗?” 萧言舟回眸,皱眉道:“你留在这等孤,那里不干净,别脏了你的眼。” “不是有陛下在吗?”谢蘅芜揪住他衣袖,柔声,“陛下不是说,只要有你在,妾身什么都不用怕。” 萧言舟想自己确实说过这话,但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不行,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萧言舟冷脸,果断回绝。 谢蘅芜软声,像是退让了,可惜依然拉着他衣袖的手表明了她坚决的态度。 “不行,妾身不能永远躲在陛下后头。何况,那蛊毒也不单单是陛下的事情。” 她抬眼,认真说道:“妾身也该知道。” 霍珩看一看这个,又看一看那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挠了挠头。 萧言舟蹙眉,神色更阴沉。他看着谢蘅芜,后者也执拗地回望他,半分不退让。 片刻后,萧言舟收回视线。 “好。” 他虽是应了,却颇不情愿,给的回答也相当惜字如金。 谢蘅芜闻言绽开笑,踮脚亲了他一下,小跑着回去换一身衣裳了。 现在穿的这件裙摆太过宽大,在那种地方多有不便。 霍珩来不及收回目光,猝不及防将一切收入眼底,更看见那冷面帝王抬手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唇角荡起一丝笑意。 震惊之余,他收到了萧言舟的眼神警告。 霍珩慌忙低下头,不敢乱看了。 — 昏暗刑狱司内,谢蘅芜亦步亦趋跟在萧言舟身后,其后则是霍珩。 萧言舟紧握着她的手,不时回头小声提醒。 刑狱司内关押的大多是重犯,各个都遍体鳞伤,平日里都锁在牢房一角休养。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他们也只懒懒抬眼,又漠不关心地低下了头。 谢蘅芜换了一身劲装,总算不会像穿着宫装那般醒目。 但也只是一点。 只消远远瞧一眼,就会发现她与这里如何格格不入。有犯人目露垂涎之色,但碍于跟前的萧言舟,无人敢多盯着。 昏昏摇晃的烛火下,随处可见或暗淡或鲜红的血渍,三人的身影在这些血渍上被拉长明灭着,显得有些森冷可怖。 血腥味浓稠而刺鼻,像是如有实物一般冲入鼻间,加之两侧若有若无的黏腻视线,令人几欲作呕。 谢蘅芜紧紧锁着眉头,唇瓣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神色异常僵硬。 萧言舟回眸瞥一眼:“怕了?” 谢蘅芜屏住呼吸,小声:“没有……” 萧言舟抬一抬眉毛,没再多问,但脚下加快了许多。 大约一盏茶后,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鸦影。 这里是刑狱司最深处,亦是鸦影最常待的地方。 “奴参见陛下……”他行过礼后,看见萧言舟身后的谢蘅芜,神色微滞。 “……参见娘娘。”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审问 萧言舟脚下一挪,又挡住了鸦影看向谢蘅芜的视线。 “说吧。” 鸦影躬身,却迟疑:“陛下…奴以为此事乃机要,旁人不可……” “说。” 萧言舟淡声吐出一字,将鸦影压得低下了头。 “……是,还请陛下娘娘随老奴来。” 鸦影原先还想试探一番谢蘅芜出现在此的原因,然看萧言舟的态度,应当是不需要了。 他走在前头,不是回眸看一看身后人,像是确认萧言舟一行是否跟上。 但其实,是在观察萧言舟是否真如所言那般,头疼。 鸦影暗暗瞧了两三次,萧言舟皆是容色无波的模样,偶尔皱一皱眉,也像是因过于浓重的血腥味。 他生怕被发觉异常,没再多看。 左右有那药粉在…… 他取出钥匙,打开了最深处那间牢房的大门。 鸦影躬着身,慢吞吞走到一侧,点燃了牢房中唯一的一盏烛灯。 蜡烛已燃得只剩下一小截,灯座下蜡油堆积如泪,幽微烛火跳动,光影在牢房中人的面上明明灭灭。 “陛下,奴审问过,此人言刺杀并无人指使,但奴查得其身上毒粉,乃与当年蛊毒之源类似。” “奴尽力审问,但他只愿与陛下亲口说明。是以……奴才冒昧请陛下过来。” 鸦影说话时,谢蘅芜从萧言舟身后探出几步,看向那刺客。 牢房中并无任何近似床榻的东西,连干草垛都没有,那人被腕粗的铁链锁住了手脚,限制在墙根处。 偏偏,还是让他站着的。 男人低垂着头,身上的衣裳残破,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有些黏腻地贴在身上,像是粘在了伤口里。衣角处缓慢下滴着粘稠血液,在脚边已然形成了一小摊。 远远瞧着,简直像一个血人。 饶是谢蘅芜在早上时刚见过他,此时也认不出来了。 她眯眸,想看又不敢看,手不知不觉已经抓在了萧言舟腰上玉带。 感觉到腰间轻微的拉扯,萧言舟头也不回,抬手将谢蘅芜的脑袋摁了下去。 “不敢就别看。” 鸦影不免错愕,为萧言舟言行间不自觉流露出的维护与纵容。 上一次见到这两人……简直如血海深仇一般。 萧言舟侧眸,凌厉眼风如刃,刺地鸦影收回了窥探的目光。 “孤分明记得,没有下令,让你来审问。” 鸦影低着头:“回禀陛下,实是事出有因……” “毕竟这刺客妄图行刺,又伤了太后娘娘,罪孽深重,其余人生怕审问不得力,才交给了奴。” 鸦影的声音既有太监的尖利,又有因衰老及常年与毒作伴而有的嘶哑,向指甲刮过锈铁,令人不适。 萧言舟眉头微皱,不想再听他多说。 算了,等知道鸦影卖的什么关子,再数罪并罚也不迟。 他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谢蘅芜不想与鸦影离得近,是以也抬步跟上。 走近了,原先没看清楚的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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