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崖问:“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我能吃了你?” 她点头:“嗯。” 他循循善诱:“你看不看分茶?茶具都备好了,你必定没看过这个花样,是我钻研出的独门秘法。” 纱帘撩起一角,露出半张桃花面来,星眸含嗔,“那你不许碰我。” 水波晃动间,两道玲珑锁骨若隐若现,楚青崖盯着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微哑:“又不是没碰过。” 江蓠款款地走过来,状似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背,装模作样地道了声歉,若即若离地坐在他身边。楚青崖受不了她这样,双手一撑从水里出来,坐在池沿,拿起一只紫金釉的空瓷盏,装了些研好的褐色茶粉进去。 美人慵懒地趴在池壁上,冰玉裁成的雪背暴露在空中,袅袅腰肢一览无余,藕臂遮住了胸前的沟壑。 分茶最要静心,楚青崖想,她就是故意的。 好在这地方不比京城的酒楼,也没必要那般静心,他收回余光,注入沸水调膏,娴熟地用茶筅击拂。盏里的泡沫初如珠玑,后如蟹眼,色泽由深变浅,似黎明的天空微微泛白,最后水乳交融,凝而不动。 江蓠认真地瞧着,他舀了两勺茶沫在一只浅口盘里,用茶匙蘸着清水,落笔肆意洒脱,转折勾挑,俄顷便画出一副活灵活现的水丹青来——几棵桂树,一个院落,小书生打着油纸伞从牌楼下经过,头顶悬着一轮中秋月。 紫金盏里还剩一些茶沫,他提腕持壶,将清水断断续续地滴在面上,字迹渐渐显露出来,秀润端正,比他的性子要圆融多了。 是一个“合”字。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楚青崖把茶盏递到她唇边,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我初见你那天,月亮和今天一样圆。” 她的睫毛缓慢地扇了一下。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回去一起过日子。走之前我对你那样做,是气急了,你要是还生气,就再扇我几巴掌。” 江蓠推开那杯茶,“苦,谁要喝这个。” 然后沉到池里去了。 楚青崖在池沿坐了许久,水汽熏得头脑有些混沌,小口小口把热气尚存的茶喝完,苦得皱眉。 两人都未再说话,他也泡进水里,专注地看着池底流动的光影,没有注意身边投来的视线。 直到手指被热水泡得发皱,江蓠才从池子里出来,找了个绝妙的角度,在他眼皮下擦干皮肤上的水珠,松松地裹着棉布巾,放下长长的头发,一边梳理一边在熏炉上烘烤,时不时瞄他一眼,心里偷笑。 总算洗毕,两人在暖房里歇了会儿,因中午的烤全羊太扎实,只把桌上的水果糕点都吃了,权作晚饭,就在这洗漱过,一前一后地出了香水行。 江蓠系着风帽走在巷子里,两侧皆是大户人家的宅邸,花窗洞内寒梅吐香,清幽静谧。隔着一条街有丝竹声远远飘来,不知是谁在唱一阙《西江月》,极是柔肠百转,衬得天有情,云缱绻,月照百川人长圆。 过了冰河上的石拱桥,千盏花灯在道旁旋转。戴着各色面具的行人摩肩接踵,穿梭在琳琅满目的摊子间,这一只白面狐狸拿着糖葫芦,那一个红脸关公举着糖画,才子佳人在梅树下共赏明月,苍髯老翁坐在茶棚里看相算命,一派安乐祥和。 越往前走,灯火越亮,忽有孩童叫道:“灯飞起来了!” 江蓠从人群里挤了进去,只见几条街的交汇处有片空地,百来号人都蹲在地上给天灯点火,那些棉纸做的圆灯笼受了热,从雪地腾空而起,飞过了柳梢头,飞过了高楼檐,满载着愿望朝圆月飘去。 她笑着转身,视野里却忽然丢失了他的身影,匆匆拨开面前几人,欲张口喊他,又不知该叫哪个称呼才好,正犹豫着,背后传来高高的一声: “阿蓠!” 楚青崖站在一条清冷的巷子里,手上提着盏天灯,墨色大氅巍峨如山,在月华下镀了层亮银,又似倒映着无边夜色的湖水。北风卷着几瓣白梅花吹拂而来,荡漾开层层涟漪,他含笑的眉眼比这洁净的湖光山色更加璀璨,猝不及防刻进她的瞳仁中。 ---- 东北的同学来说说冻梨要削皮吗? 分茶是中国传统高雅艺术,把你们这群想歪的假艺术家都关到澡堂里,剁吧剁吧煮丸子汤!(戴上厨师帽) 由于女儿钓了狗狗一整天,明天床尾和会比较那个……
第73章 上元夜 江蓠走近,他也和百姓们一样蹲下身,拿火折子点燃灯芯,金红棉纸立时亮了起来,纸面绘着蟾蜍和桂树,取的是蟾宫折桂的寓意。 “你快许愿。”他催促。 她从褡裢里掏出一幅绸缎,攥在手里,闭目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耳畔刮来风声、人声,还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楚青崖看到她掏出和离书,脑子空白了一瞬,还没想出要如何应对,她蓦地睁眼道:“我许好了,你快画押。” 笔塞到手里,他也不知是怎么挥动手腕的,始终望着她的脸,可是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冷酷地拿着写了名字的和离书站起身,突然脚下一绊,那绸缎好巧不巧落在灯芯边,边角被引燃。 江蓠心痛地“哎呀”一声,急忙拾起来,还大叫:“我的和离书!都是你绊我!” 然后顺理成章地朝他身上打了几下。 楚青崖被她演得又好气又好笑,把燃烧的和离书一扔,“耍我很好玩吗?” 她捂着嘴,在原地蹦了两下,“笨死了,哈哈哈哈……” 他捏住她的肩,被她游鱼似的挣脱了,又从袖袋里掏出另一个物什来,吊在他眼前晃了晃。 楚青崖要抢,她朝梅树后一躲,咯咯笑着:“想要吗?” 她那小身板,没两下就被他拽着胳膊拉到怀里,“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江蓠忽偏头道:“我们的灯飞起来了!” 她凝视着那盏冉冉升起的灯,眼眸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楚青崖垂眼看去,地上花费心血写满字迹的布料已燃尽了,只剩飞灰飘散在风里。 此刻但闻几声巨响,夜空中绽开数朵绚烂烟花,金光灿烂,红如朝霞,在穹顶垂下长长的流苏,洒向人间大地,地面的笙歌管弦伴着人群的喧嚣,和百盏天灯一起扶摇而上,遥遥地飘到了天际。 他藉着天地之间的光辉看清了,手里正是一只新做的朱红荷包,绣着精致的香草纹,还用黑色的发丝勾勒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图案,看了半天觉得像条狗,旁边绣着一个七扭八歪的“楚”字。 “这是什么?” “是你啊。”江蓠笑眯眯地道,“你不是想要一个新荷包吗……” 楚青崖把荷包紧握在掌心,猛地封住她的唇,右手抬起她尖巧的下巴,一言不发地深吻,脚步悄然移向黑暗处。 又骂他是狗。 就缺治。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土匪似的把人往肩头一扛,大步流星地走上马车。江蓠刚挨到垫子,他又恶狠狠地扑过来,锢住她的双腕举到头顶,雨点般的吻落在面颊脖颈上。 她的味道极是香甜,他吮了几口,越发饿得眼红,摩挲着她晶莹欲滴的唇瓣,喘气道:“勾引我多少回了?今晚就是嗓子叫哑了也不放过你。” 又高声命令外面:“走快些!” 车夫抽了一鞭,两匹马撒开蹄子,在羊肠巷里踏着残雪飞跑起来,晃动的车舆却没能制止他手上的动作。江蓠眼看他十万火急地解了自己的衣带,怕他又在车里乱来,推着他的胸口:“你就等一等……” 楚青崖吻着她的脸,揉捏着她的后颈解馋,“谁叫你吊着我,再等就要死了。” 那阵细密的亲吻让她颤栗起来,仰着脖子抽了口气。他用嘴唇轻柔地厮磨,仿佛在亲吻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瓷器,舌尖描画着她的轮廓。 她忍不住低叫出声,呜咽着求他:“别在这……” 他一遍遍啄吻着脆弱的地方,嗓音微哑:“阿蓠,让我亲亲。” 车子在剧烈摇晃,金猊炉喷出的暖烟把皮肤熏出微汗,鼻息愈加干燥炙热。 她好喜欢他亲她。 这个念头从脑中冒出来,她羞得整个人都烧红了,眼眸蕴着一汪水,都不敢抬起睫毛看他。 楚青崖抬起头,勾着唇角,伸手点了点她沁出汗珠的鼻尖,“夫人都与我成婚四个月了,怎么还如此害羞?我早说过,世上除了我,没有别人受得了你这性子,你同我和离再找个男人,他可不会像我这样亲你。” 她拽过他的大氅盖在脸上,哼哼唧唧地撒娇,他就爱看她这样,又埋首舔吻一阵。他想让她留些力气,停了一刻,搂她在怀里说了些悄悄话,等马车到了衙门,便用大氅将她一裹,打横抱回客房,驱散下人闩了门,双双滚在榻上。 烛暖灯明,衣物七零八落地飞出去,他急切地俯下身,荒唐又亲昵地在耳畔低语:“这半个月,我做梦都想要你,从早到晚。” 他的声音低沉如夜雾,蛊惑人心,在她耳边极尽温柔地说着甜言蜜语,身体却做着截然相反的举动,她浑身的骨头都要化了,朦胧间听到他轻声问: “阿蓠,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一声喜欢,明儿我还带你去吃烤全羊,还去泡澡,在水里……” 她拉回几丝神智,腾出一只软绵绵的手,想捂住他的嘴,他攥住她的手腕,祈求道: “就说一句,就一句,好不好?我想听……” 江蓠说不出来,脸越发红,被他缠磨着亲了几十下,喘得厉害:“我要吃别的,吃……削了皮的冻梨。” 他把她抱起来坐着,这时候还记得反驳她:“傻子才削皮吃。” “我就要削皮。”她环住他的脖子,故技重施朝他唇上吹气,眸中露出一点明亮的笑意,“夫君……” 所有的回答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蜻蜓点水,却如锣鼓喧天。 楚青崖心头一震,抚着她汗湿的眉眼,“我给你削皮。” 而后又吻住她,好一会儿,才呢喃道:“我是傻子。” 他不该逼她说,也不该把她每一声夫君都当成例行公事的谎话。 有些话她咬紧牙关不说,只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没法承认自己的变化。她和他一起过了几个月,彼此知根知底,给他打理家宅、招待宾客,管人管事乐在其中,这么一个细致又没安全感的姑娘,哪会冒险把终生托付给一个只见过数面的男人? 他一气之下写了和离书,就等于把她赶出家门,她花的是他的钱,住的是他的宅子,好处都是他给的,决计不敢违背他的决定,只能强撑面子写上一份新的和离书,拿过来给他看,问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打算。 楚青崖没有想过她要是不追过来会怎么办。 也许他回了京,看到她卷铺盖带着妹妹要走,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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