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依颜玉央之意,他与裴昀便该当晚成亲,以免夜长梦多,左右二人既无高堂又无亲友,婚礼不过是一个形式,当初在燕京世子府,合卺交杯,结发撒帐,洞房花烛,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人早就统统做过了。 但阿娜依对此极力反对,据她所言,按照爻寨的习俗,八月乃是寡月,从月初至月尾都不宜嫁娶,否则便会家破人亡,几百年来从没有一对新人能幸免。凡在双龙节上定亲的男女,最快也要等待九月才能过门。 颜玉央思虑片刻,认可了这一提议。且不说寡月不寡月,就算配制化功散也委实需要时日,况且那楚先生所言未必全然可信,他也想趁这几日观察一番,化功是否当真是唯一的出路。 于是,二人的婚事便定在了九月初三。 爻寨以十月为岁首,整个九月都是年月,用来庆秋收,祭祖先,寨中人斗牛斗鸡、跳芦笙、打糯米粑,好不热闹,而一年中寨民婚嫁一般也集中于这个月,讨个喜上加喜的彩头。颜玉央与裴昀的婚事,乃是九月里的头一份,历来只有各家寨主才有这个资格,所以这桩婚礼须得阿娜依亲自出面,操办得最隆重最欢闹才成。 寨子里从来没有过这般时间紧迫,又这般一无所有的亲事,好在阿娜依身为寨主经验丰富,几天内便找起了寨中十几个巧手阿妹一同赶制嫁衣,但打银饰已是来不及,阿娜依便又将自己当年嫁人时的全套妆面取出清洗翻新,赠与裴昀。 “无银无花不姑娘,有衣无银不盛装,阿妹嫁人,怎能没有银饰傍身?”阿娜依长眉一挑,嗔怪道,“你这没屋没田坏脾气的后生啊,若是在我们寨子里,管你生得多好相貌也没人稀罕,也就是傻乎乎的阿英肯嫁吧。” 对此颜玉央无话可说,最初他来南疆不过是走投无路,至白龙寨相识阿娜依也不过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到今日她为二人这般尽心尽力,他不禁生出三分感激之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然而这份复杂心情也没持续多久,直到他从药庐回房后发现本该在床上乖乖等他的人不翼而飞时,这感激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了。 “阿娘说了,寨子里规矩,未婚夫妻成亲前不能见面!” 阿姿气势汹汹的挡在自己房门前,伸出双臂拦着颜玉央。 “会如何?” “会不吉利!” 颜玉央心中嗤笑一声,他与她在一起,本就已是不忠不孝,人神共弃,天打雷劈,还怕什么吉不吉利? 当即扬声道:“阿英,出来!” 房门吱哟一声打开,一个身影灵巧的从阿姿手臂下钻了出来,扑到了颜玉央怀中,笑眯眯道: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 “回家吧。” “好!” 于是两人相携而去,只留阿姿一个人在原地气得跺脚。 “阿英你现在不乖了!真是的,我要告诉阿娘去!” . 二人回到小竹楼后,颜玉央递给裴昀一方小盒子,里面装满了白白嫩嫩,香气扑鼻的乳膏。 裴昀嗅了嗅,好奇道:“这是什么?味道好熟悉。” “羊脂百花膏。” 昔日北燕宫中御用之药,可祛疤消痕,愈合肌理,他替换了其中几味药,就地取材,炼制了一盒,功效应也有十之八九。 “把衣衫脱下来。”他低声道。 裴昀不疑有他,顺从照做,除去外衫,只余裹胸和褥裤,乖乖躺到了床上。 颜玉央坐在一旁,为她身上陈年旧疤涂药。温热的掌心隔着冰凉的乳膏,在裸露的肌肤上反覆摩挲,逐渐生出暧昧的意味。裴昀起初只觉得痒,躲来躲去笑个不停,后来却觉得身体渐渐发热,双颊渐渐发烫,有一股难耐至极的酥麻之感渐渐遍布全身。 “还、还没有涂完吗?” “谁叫你不爱惜身子,落下这么多旧伤。” 她目露迷茫道:“都是怎么伤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好,我来告诉你。”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琵琶骨: “这里,曾被人用铁链穿过。” 向下划过肩胛: “这里,曾被人一箭射穿,箭头卡在骨中,我用口为你咬出来的。” 指尖一路向下,挑开了她背上的系带,胸前最后的遮挡顿时滑落而下,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他的手指还在继续游移,划过胸腹: “这里,曾被一掌重击。” 划过膝盖: “这里,曾因宁死不跪而伤痕累累。” 最后,他的手掌盖上她的胸口: “这里,曾折断两根,又被接起。” 拇指轻轻摩挲着那颗不为人知的朱砂痣,他低声道:“是我为你接得骨,就是这般姿势,就是这般情形,你还记得吗?” 她摇了摇头,只觉整个身子都滚烫得要烧起来一般,有陌生的□□从喉咙间涌到唇齿间,她一边咬唇阻止着那声音的溢出,一边勉强开口道: “那你的呢?” 那你的伤都在哪里? 颜玉央闻言一顿,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自己的衣衫解开,褪下,露出□□劲瘦的胸膛。 裴昀本能觉得羞赧,偏过头去,只露出青丝间通红的耳尖,下一瞬便有一具炽热的躯体覆了上来,肌肤相贴,坦诚相见,再无丝毫隔阂。 她的手被他拉过,贴在了他的左胸,掌下扑通扑通而跳的,是他一整颗鲜活的心。 “这里。”他哑声道,“都在这里。” 她不禁呼吸一滞,只觉一颗心酸得缩紧,却又甜得发胀,悲喜交织,竟有落泪的冲动,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面前之人,再也不想放手。 南疆的夜啊,没有纷飞大雪,没有枝头红梅,有的只是这红绡帐软下纠缠的一双痴儿女。汗水从每个毛孔中流淌而出,破碎的呻/吟自喉咙间倾泄,每一寸相贴的肌肤都那样潮湿,那样温热,他与她堕落成魔,他与她羽化登仙。 “你是谁?” “我是...阿英......”“记住,记住你是阿英。” 裴昀是大宋的,是裴家的,是武威侯府的,但阿英永远只属于颜玉央一个人。
第164章 第五十八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芙蓉帐暖,连君王都不愿早朝,更何况是旁人。一大清早,颜玉央被人强行从温香软玉满怀的床上催起来时,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你最好当真有紧要之事。” 阿娜依顾不上他的怒火,沉声道: “我派去赤龙寨的心腹回来了。” 颜玉央一顿,正色道: “如何?” “什么也没找到,刀二刀三折了,刀七受了重伤,昨晚半夜拚死回来报信,而后便昏死过去,至今未醒。” 阿娜依脸色甚为难看,刀家三兄弟是她一手培养的心腹,为人机警,毒术了得,这些年外出走商还是打探情报从没出过差错,这次却都栽在了赤龙寨手中。 “他们按照你所说,查了那几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十三溪水帘洞、龙神台、祖坟山。前两处都没有异常,唯独最后祖坟山,平素人来人往上山祭拜,但现下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毒物,让人根本无法靠近。刀二刀三死于噬人蛛,而刀七被钻心蚁所咬,迫不得已自断一臂,这才保住了命。” “祖坟山之前还不是这般,”颜玉央沉吟道,“看来就算那杨家九公子未藏在这里,此处也必有不可告人之秘,赤龙寨要有大动作了。” 阿娜依焦急道:“现在怎么办?” “直接将此事告知杨家吧,只一口咬定九公子被赤龙寨所掳,就藏在祖坟山里,让杨家去捅破赤龙寨的秘密。这段时日叫百花寨派人去寸心花海日夜巡逻,谨防赤龙寨偷袭。” 阿娜依迟疑:“可杨家如何会信?” 颜玉央沉默片刻,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回来之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 此剑不是旁物,正是裴昀随身佩剑斩鲲。 “将其交给杨家,而剩下的,便要看那杨大公子是否似你所说,还有三分真心了。” . 颜玉央回房之时,裴昀还窝在床上酣睡,她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哪怕热得满头大汗也不肯露头。 他不禁觉得好笑,坐在床边,掀开被子,将她挖了出来,拨开她鬓边汗湿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与脸颊。 她人还在梦中,只觉脸上很痒,喉间含糊的唔了一声,挥手打开了他的手,翻过了身子。肩头的被子因此而滑落而下,露出一片春光,那白皙的脖颈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印子,沿锁骨蔓延而下,及至胸口,还有再往下看不见的私密之处。 昨夜他明明为她涂抹伤药,为她祛除陈年旧伤,转头却又亲手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些印痕,何等言不由衷,何等自相矛盾。 此时此刻,他看见这些痕迹,昨晚的极致欢愉又历历在目,他不禁心头一热,丹田躁动,无法克制的再次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手掌也随之探入被中,在那柔软丰腴与纤细腰肢上温柔的抚弄。 昔日他尚且修炼清静无为功,克制七情六欲之时,都抵挡不住哪怕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无心诱惑,而今她这般毫无防备,玉体横陈在面前,情欲更是如排山倒海般,一发不可收拾。 裴昀昨晚被折腾得狠了,本就极晚才沉沉睡去,如今大早上又被平白亲醒,费力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近在咫尺之人,微哑的嗓音中几乎带了哭腔: “干嘛...还我被子,好困啊......” 他闷声笑了一下,不再欺负她,却也没放过她,上床将她抱在了怀里,用被子将两个人严密的包裹成茧,仿佛要就此冬眠,直到春暖花开才破茧成蝶一般。 “身子疼吗?” “有一点点......”她迷迷糊糊道。 “若是有伤,我们可以继续上药。”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要!”她再也不要上药了! 他又笑了起来。 两人安静相拥了片刻,他又开口道: “成亲之后,我们便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他顿了顿,“我们自己盖一间竹楼好不好?你想住在哪里?” 她有些迷惑:“不能在和阿娜依姨姨和阿姿住在一起了吗?可我很喜欢她们啊......” “你若喜欢,可以经常来看她们。” “唔,那在后山清水溪边?之前阿姿还要在那里盖一间树屋呢,说是夏天晚上特别凉快。”她人精神了几分,来了兴致,“或者去大爻山?那里温泉泡起来好舒服,就是不能泡太久,手脚会发皱,但是那里离寨子太远了......”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他们还有时间,没有一辈子那样漫长得看不到尽头,但是却也足够他们厮守了。 她又兴致勃勃的数出好几个地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会盖竹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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