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迷心咒者若还有意识,自可以如她一般自悟那《清静无为功》恢复神智,但如杨邦钰这般昏迷不醒者,却是没了法子。在春秋谷的这段时日楚无疆也在苦苦思索破解迷心咒之法,终于叫他在裴昀四师伯救必应留下的医术中找到了一篇金针刺穴法,经他推断,应当可解迷心咒。 但这毕竟只是楚无疆的推断,并无十成把握,全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之举。 印堂、太阳、前顶、风府、哑门......裴昀眼疾手快,下针如飞,转眼已将杨邦钰颅脑大穴皆刺入,这手法精细无比,容不得丝毫差错,全神贯注之下不过片刻她额上已是有细汗冒了出来。 方此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我不是说过,再有人上门须得我亲自过目,才能让其诊治九弟吗?之前那些三教九流的骗子将九弟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怎敢擅自放人进去?管家?管家!” 声音由远及近,最终破门而入,进来了一个弱冠之龄的男子,他眉宇间与杨邦钰杨邦忠有几分相似,身量高瘦,一见裴昀正在为杨邦钰施针,他不禁眉头大皱,开口质问道: “你是什么来历?可看出我九弟有何毛病?” 管家急忙上前道: “五公子!这位公子姓裴,他说九郎是中了西域迷......迷什么来着?哦,迷情咒!” “迷情咒?”杨邦克将信将疑,忽见裴昀又一针下在了杨邦钰颅顶一处死穴上,他略同医术,登时目眦欲裂: “混账!你是要害死我九弟不成?!” 说着上前,便要出招抓住裴昀的手臂,此时正值关键时刻,裴昀右手不离金针,左手伸指直点杨邦克虎口合谷穴,同时疾声道: “五公子稍安勿躁,我绝不会加害令弟,再打断我小九郎会有生命危险!” 杨邦克只觉整条右臂一麻,虽气得双眼喷火,但一听她如此说却也不敢再上前,捂着手臂咬牙切齿站在一旁道: “今日我九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要叫你赔命不可!” 见他好歹是不再捣乱,裴昀松了一口气,不再搭理他,手下继续专心动作。 不同于最开始的下针如飞,越到后来越是精细,她越是斟酌,下手越是缓慢。直到一个时辰后,施针完毕,她将杨邦钰满头金针小心翼翼一一取下,而后浑身虚脱一般向后一软,靠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哑声道:“好了。” 候在一旁的侍女急忙上前,扶着杨邦钰重新躺下,裴昀用湿透的袖口擦了擦满头大汗,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房中不知何时已是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皆大气也不敢出在旁围观,此时见她施针完毕,为首一五十几许的男子沉声开口道: “敢问我儿何时能醒?” 但见他头发花白,身材威猛如虎,双目精烁如鹰,必是常年征战的猛将无疑。 “这位想必就是杨直杨大人了吧,”裴昀拱手道,“若在下所料不错,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话没说完,突然转来一声细微的□□声。 侍女惊喜叫道:“九公子醒了!” 但见床上所躺的杨邦钰缓缓睁开双眼,迷迷糊糊道:“我这是在哪里......” “钰儿!” “九郎!” “小九!” 杨家人见此,纷纷欣喜地围上前。 杨邦克最是激动,他握着杨邦钰的手,感叹道:“九弟,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晓这段时日爹娘对你多担心!” “五哥?”杨邦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迷茫道,“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会突然回到播州.......啊!钓鱼城!钓鱼城现在战况如何了?!”说着他挣扎着就要起身,杨老夫人急忙制止他,抹着喜极而泣的眼泪道: “你这傻孩子,蒙兀早已撤军,钓鱼城之围已解,你怎么全都忘了?” 杨邦克亦是急道:“对啊,你之前不是还说,被白龙寨的人劫持囚禁,拚死才逃回家的。” “白龙寨?我怎么不记得了?”杨邦钰越听越是糊涂,“我明明记得......我之前随白大人夜袭蒙古大营,遇见了一个古怪的白袍老翁,然后...然后我再睁眼睛就是现在了,我这是怎么了?” 杨家小妹脆生生道:“九哥你是中了迷糊咒,是这位裴公子救醒你的!” 杨邦克纠正:“是迷情咒。” 杨夫人纳罕:“不是迷魂咒吗?” 裴昀无奈道:“是迷心咒。” 这一会儿功夫都传出多少个版本了? 杨邦钰寻声望去,不禁笑了起来:“裴大哥,是你救了我!” 杨邦克一愣:“九弟,你认识此人?” “裴大哥便是小裴侯爷啊,我们并肩作战那么久,我怎会不认识他?” 众人闻言一惊,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裴昀身上,后者淡淡一笑,抬手摘掉头上抹额,露出额角刺青。 “在下裴昀,见过诸位,九郎情形危及,不易拖延,故而没一早亮明身份,还请诸位恕罪。” 如今南疆兵荒马乱,她诸般信物皆不在身,贸然上门自称裴昀,少不了一番掰扯解释,只要救醒杨邦钰,后者自然会证实她的身份。 “多谢侯爷救我小儿性命,杨家上下感激不尽!”杨直抱拳郑重道。 “杨大人不必多礼,在下愧不敢当。”裴昀急忙道,“在下本护送令郎回播,谁料途中生变,在下一时大意叫令郎为人所擒,月余来令郎所受苦楚在下实在难辞其咎,如今不过勉强将功补过,还望杨大人恕罪。” “侯爷言重了,只是我等本以为侯爷也一同失踪,却不知如今侯爷为何身在此处,又是何人劫掠了小儿?” “此事说来话长,”裴昀正色道,“小九郎如今骤然清醒,体虚气弱,我们不妨先行出门,留小九郎好生休养,个中缘由待我细细对杨大人道来。” . 杨直听出裴昀话中别有深意,遂将她带进书房,摒退众人。 裴昀将自蜀川入南疆接连遭遇尸偶及天目王之事一一道来,私事不便提及,只道是自己身受重伤被白龙寨寨民所救,将养数月才好,及至赤龙寨过江偷袭,天目王趁乱再次找上她,她费了一番力气将其铲除之后,这才有机会重回播州。 “照侯爷所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赤龙寨的阴谋?” “十有八九。”裴昀颔首道,“当初那天目王和我一同迷失在寸心花海,应当是被尸偶带回了赤龙寨中,双方许是达成了某种合作,叫那天目王再次施展迷心咒操纵小九郎回杨家,将一切都栽赃到白龙寨龙寨主身上。” 杨直沉吟道:“但之前赤龙寨寨主蒙姜确实是死于白龙寨之毒,莫非此中还有第三人挑拨?” “杨大人料事如神!”裴昀不禁叹了口气,“此中确实还有第三人,不知大人可听闻前阵子赤龙寨《蛊经》失窃一案,这正是那人所为,此人并非南疆之人,且现已离开南疆,远走高飞,总之此事与白龙寨也并无干系。” 杨直缓缓点头:“其实此番赤龙寨操控尸偶又动用禁术攻打水西十八寨,我已料到白龙寨多半不是幕后主使了。” “不知如今两寨战况如何?” 杨直神色凝重道:“不容乐观。” 那杨邦忠率三千子弟兵本为捉拿龙娜依而前往白龙寨,不巧卷入纷争被围困其中,顺势也便留下平乱。据其传书所言,经大半月奋战,对于万虫大阵,白龙寨已寻到了破解之法,再无畏惧,而尸偶也渐渐被斩杀殆尽,一切本已胜利在望。谁料七日前,那尸偶数量一夜暴增,前阵子阵亡的杨家军与爻寨寨民的尸首毫无预兆被尸蛊所控,就算就地掩埋的也破土而出,对水西发动了第二轮进攻,且那数量仍在不断上涨,情形逆转,对水西十分不利。 这几日,杨直正打算命五子杨邦克再带两千兵力前去支援。 事情发展果然不出楚无疆所料,裴昀听罢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 “实不相瞒,其实在下有办法可解当下南疆之乱,也有把握事后叫双龙寨寨首心平气和坐下来与杨家谈判,只是...不知这是否也是杨大人所愿。”
第172章 第贰章 杨直眸中闪过寸芒,不动声色道:“侯爷此话何意?” “当年结盟七家夷族铜印,杨大人已收回五枚,只剩下最棘手的双龙寨了。如今水西水东自相残杀,输赢并不重要,若是能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杨大人不是正好可以趁机机会收缴铜印,一统南疆吗?如此不仅免得和双龙寨正面冲突,损兵折将,也不违背当初杨家与七族盟誓不是吗?” 裴昀慢条斯理道,“播州乃羁縻之州,军政自治,杨氏意欲统一西南边疆,朝廷也乐见其成。在下不过是一外人,不敢擅自决断,眼下爻寨之乱,究竟解与不解,还是要看杨大人的意思。” 杨直鹰目微眯,定定凝视裴昀,裴昀凌然不惧,淡定回望。 二人的目光彼此较量试探半晌,杨直的面容渐渐沉静了下来,他嗓音低沉道: “不错,我是要一统南疆,但我要的不是一个千疮百孔,尸横遍野的南疆,我是要双龙爻寨归顺,但我更要他们人人毫发无损,心甘情愿的臣服。所以南疆绝不能乱,不仅不能乱,还必须是铁板一块,万众一心,令行禁止,雷厉风行!” 裴昀面色微变:“难道你——” 杨直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肃容道:“所以不尽忠节报国者有如皎日!我杨家百年祖训在上,赤胆忠心天地可表,官家圣恩,御赐杨家‘御前雄威军’之名,如此殊荣,我杨直又岂能忘恩负义有半分不臣之心?” “那杨大人为何如此急于收权?” 杨直不答反问:“四郎亲历保蜀之战,当今天下大势,宋蒙战局想必你最是清楚。四郎觉得,钓鱼城一役后,蒙兀下一步将何去何从?” 裴昀思虑片刻,缓缓道:“蒙兀野心勃勃,对我大宋江山势在必得,哪怕钓鱼城惨败,大王子库腾身死,赫烈汗也绝不会罢休,只会在日后更加凶狠的报复回来。可如今川蜀防御固若金汤,蒙军丝毫讨不到便宜,只怕他们会绕路而行,从别的路线进军再攻。” “不错!”杨直双目精光烁烁,“日前我与安摧通信,他也是如此判断,西域吐蕃诸部已为蒙兀招降,眼下那宗王穆勒已奉赫烈汗之命,率兵十万,借道吐蕃,攻克云南,进取大理。若无意外,蒙军吞并大理国后,便会以其为大后方直接攻打南疆!” 裴昀一惊,没料到她在白龙寨与世隔绝待了三个月,外面局势又是好一阵天翻地覆,远在西南的大理国竟也遭到了蒙兀侵略,当下眉头紧皱: “如此,南疆危矣。” “蒙军兵强马壮,我杨家骑兵虽自诩天下无双,但终究势单力薄。故而南疆要守,不可正面硬刚,须得避其锋芒,效仿川蜀,打堡垒战,利用险要地势,置一城为播州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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