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晃晃,落不到底。 余窈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愣愣地看着未婚夫失神,直到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未婚夫轻轻地和她说,“你死定了,小可怜。” 到这里,余窈终于明白了,未婚夫和褚家有过节!而她才刚刚夸赞过褚家!未婚夫不仅没被她哄好反而更生气了! 她的脑子一时嗡嗡嗡地响,直觉赶紧让她冲上前抱住了未婚夫的腰。 不顾那么多人在,余窈掐着可怜兮兮的嗓音开始认错,“郎君,你知道的,你没有到苏州城的时候,我就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只有绿枝和我说话。” “我不知道褚家和郎君之间有过节,既然他们得罪了郎君,那就一定是他们的错。” 未婚夫是好人,那褚家人就是坏的。 “郎君,夫妻本为一体,你不喜欢他们,我就也不喜欢。”她仰着头,认真地和未婚夫掰扯自己的喜好。 在父母双双去世以后,她的世界里面,将来只有未婚夫最重要,在世间的所有道理面前,她只会坚定地选择自己的未婚夫,无论对错。 少女的眼型妩媚明丽,眼瞳却仿若一泓清泉,黑色纯粹,白色干净。 萧焱伸出冰凉的手指在她的眼皮上缓缓地抚摸,一下一下恪尽温柔。 “小可怜,你的命又保住了。” *** 天色一放晴,原本沉寂的青州城变得热闹起来,但不包括靠近码头的一小片地方。 因为,这里停了一艘上着黑漆的官船,不属于盛家,也和褚家无关。 盛家的家主一得到消息,立刻派人盯紧了那艘船还有客栈里气势不凡的一群人。 如今雨停了,他马不停蹄地去了青州城的府衙面见赵知府,打听这些人的来历。 赵知府哪里识得什么官船不官船,他只知道最近朝廷没有针对青州城的动向。 “兴许是哪家的贵族郎君和小娘子借了官船出行吧。褚家的人进京不也打着宫里那位老夫人的名号。” 他拿了褚家做例子,盛家家主的心顿时安了七成,“知府大人明鉴,我这也不是怕阴沟里翻船吗?听说,武卫军在苏州城尽抓人呢。” 他的消息比赵知府的还要灵通,赵知府一听到武卫军的大名悚然一惊,急忙开口唤他老弟请他细讲。 盛家家主被请到上座,眼中赫然闪过一抹轻蔑。 有陛下的亲外祖母褚家老夫人当做依靠的褚氏他不敢如何,但区区一个知府也敢跟他摆架子。 ……盛家家主一离开青州府衙回到府里,当即就写了一封密信命人传了出去。 既是世家大族的郎君小娘子,他不会要了他们的命招惹仇恨,但那艘船上的财物他眼馋地紧。 传过来的信上说,那艘船上的世家郎君逗弄小娘子玩的东西都是光芒熠熠的琉璃珠。 其余的宝物更不胜其数。 若是能将那艘船上的财物劫下来,今年他送往京中一年的节礼都有着落了。 护卫多一点又怎么样?能敌得过他们在明而他在暗。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尽是贪婪。 褚家的家主也留意到了突然停靠的官船,但他要比盛家家主想的更深更远,这艘官船一定是要进京的。 “天下局势骤然变幻,佞王再无翻身之地,东宫一派七零八落,那位的手段狠辣完全不留余地,单靠母亲,又能撑多久。”褚家家主血脉上是天子的亲舅舅,可他却不称陛下,只用了一个意味不明的代称。 褚家的人尽皆叹气,伦理纲常天经地义,他们当初的做法完全没有错,可又都料不到狠狠被舍弃的那个存在今日登上了天子的宝位。 深知天子对他们的厌弃,为了保全家族,他们必须有所行动。 “船从南面来,说不定是江南那地的世家大族,向他们示个好,让三郎五娘七娘他们和那艘船一起前去京城吧,也能有个照应。”若是往日,褚家家主一定懒得过问一艘过路的船只,但如今褚家岌岌可危,他开始放下身段尽可能地与人交好。 尤其是有笼络价值的大族。 是以,当黎丛和部下刚刚商讨出如何将那些海匪一网打尽的对策,一封书信就送到了客栈。 署名的人刚好姓褚。 书信很快就送到了萧焱的手上,他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对上面写的让他们小心海匪的提醒没有一丝反应,倒是在看到请他们入府的文字时,他恶意地撇了一下唇。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当褚家人得知他们想要拉拢的人是恶名在外的武卫军时,是会若无其事地笑请还是义正言辞地破口大骂呢? “今晚,就将那些人引过来。”他下了指令,听懂了的少女立刻绞紧了手指头。 “你也和我一起去,毕竟你还没见过血呢。”男人蓦然抬起眸,目光锁定了远远坐在客栈窗边的余窈。 余窈咽了咽口水,本能地有些畏惧死亡,可再看镇国公府的那些护卫,她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郎君,我跟着你。” 未婚夫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相信他! *** 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海匪们躲在暗处偷偷窥视,当他们亲眼看到住在客栈的郎君娘子回来了一趟,带走了一些东西以及船上大半的护卫后,心中的贪念就止不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船上只剩下了数十个舵手和船工,还有几个无所事事的护卫,其中一人立刻便返回报信。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就是劫船的最好时机。 深夜,几艘船只悄悄地靠近了码头,同时,距离数里之外的客栈也被人牢牢地盯紧了。 烛光一熄,足有两三百人的海匪拿着刀剑狞笑着冲向了面前的大肥鱼,劫了这艘船,他们又能吃香喝辣好一段时日。 余窈站在最高处的那间舱房中,看着那些人冲过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往未婚夫的身边靠靠,她看到未婚夫脸上饶有兴致的微笑,抿了抿唇。 未婚夫不害怕,她就也不怕。 海匪们碰到了船,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埋伏多时的武卫军亮出了残酷又血腥的一面。 前后包抄,左右夹击,射箭、斩首、绞死,余窈站在最高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哪怕死的人是穷凶极恶的海匪,她的心中也产生了些许不适。 “好看吗?”萧焱却扬唇在笑,转过头来温柔地问她。 余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白着小脸嗯了一声,“好看的,郎君。” 也不知是说未婚夫的笑容好看还是底下的屠杀场面好看。 听到她说好看,萧焱愉悦地喟叹了一声,从身边拿出了带着红色羽翎的长箭。 俯视着水面,他漫不经心地瞄准了一个敞着胸膛的壮年男子,手指随意一松。 余窈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胸膛被长箭穿透,仰面倒进了水里,荡起红色的水花。 “他们是海匪,该死!” 她的唇中喃喃地念叨着一句话。
第26章 所有妄想劫船的海匪全都死了。 余窈望着底下到处都是的血迹,一张小脸白的和初雪一般,她确实见血了,可是,这血太多太多了。 盈满了她的两只眼眶。 强撑着镇定,余窈点燃了舱房中的蜡烛。 明亮的烛光下,未婚夫华美秾艳的五官展露无余,她怔怔地望着,问了一句话,“郎君,可以歇息了吗?” 人都死干净了,当然可以歇息了。 萧焱笑吟吟地嗯了一声,胸腔积攒的戾气全都一扫而空,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地打量起了少女发间的钗环。 “这只兰花簪子太素了,明日戴那一套红玉的首饰,我们去褚家做客。”他伸出长指,暧昧地捏了捏少女莹白的耳垂,低声呢喃,“我是新任的武卫军郎将,你是我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 “武卫军郎将?是和郎君有交情的那个人吗?”余窈的身子有些发软,苍白的唇却因为耳垂与人亲密的接触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没有问未婚夫为何不用镇国公世子的身份,而是冒充自己的好友,估计是因为武卫军郎将的名头更有威慑力? 未婚夫毕竟与褚家有仇,想要吓一吓他们也说得过去。 “是啊,我与武卫军郎将的交情可是过命的,他即便知道我用了他的身份也肯定会理解。”萧焱眼角余光瞥见了臣子的身影,好整以暇地说道。 黎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若无其事地回禀共有多少海匪丧了命。 “属下等从海匪藏身的船只上搜到了匪首与盛家家主的书信,主子,您请看。”他躬身将书信呈上,萧焱唇角噙着笑,摆了摆手并未接过去。 “周尚书在朝中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不点头我一个区区国公府世子怎么敢动他的姻亲。放着,先放着吧,回到京城再说。”他说的一本正经,末了语调还有几分可惜。 余窈在心里暗暗记下未婚夫的地位比不上周尚书,抿着唇安慰未婚夫,“郎君风华正茂,那周尚书做了官几十年肯定是个老人了,盛家作恶多端也风光不了许久。” “我以为你会说这封书信可以呈给陛下呢。”听了她的安慰,萧焱摸了摸下巴,一双黑眸看向她。 “郎君怎么做都是对的。”余窈被未婚夫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聪明地转移起了话题,“郎君,武卫军郎将姓甚名谁啊?明日去褚家做客我要换名字吗?” 听到这里,黎丛魁梧的身躯隐隐一颤,紧接着就听陛下含笑说了一个名字。 “李冲,明日我就姓李名冲,至于你,”他皱了皱眉,道,“你还是你,褚家人向来自诩礼数周全,不会问你的名姓。” “哦,我知道了。”余窈放下了心,明日她虽然不知道未婚夫究竟要做什么,但跟着他少说多看就是了。 她垂着眉眼往外走,走了两步才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郎君,我们晚上在哪里歇息啊?”船上那么多死人,她肯定再困也睡不着了,但回到客栈,她有些不确定郎君会不会陪着她回去。 “你想歇在哪里?”萧焱心情大好,难得贴心了一回,询问她的意见。 余窈沉默了片刻,回答了客栈,她宁愿多走些路也不愿面对这些浓郁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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