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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真好，北境的人也好。 越是这般想，我心中便越是不舍。 母后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她轻声地问我是否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 母后见我摇头否认，便也没再多问，反而开口对我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人活一生，不过几十载春夏秋冬， 你我都身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几十年光阴，看似漫长，实则一眨眼便过去了大半。 有人追名逐利，有人隐居山野， 有人愿妻妾成群，有人便愿意至死与一人相守。 所有的人在这几十载的时光之中，都有不同的抉择， 怎样活，怎样过，或是与和人一起携手并肩前行，全凭你的本心。” 我听着母后的言语，思绪万千。 我喜欢北境，在北境的时候，我总是无缘由地生出强烈地归属感。 小时候，我便是个跳脱调皮的孩儿，成日里不愿在寝殿里老实待着，我只喜欢在久悦宫的院子之中或是去御花园中玩耍。 我喜欢闻花香，喜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风儿将天上的云彩吹散， 我喜欢在池塘边守着，看着鸬鹚捕食水中的鱼儿。 我还喜欢看那机警的牧羊犬将羊儿追赶回羊圈之中的趣景儿。 “那若是，若是我喜欢自由，便可去追寻自由？” 我试探性地开口，向母后发问。 “玖玖若是喜欢自由，尽可大胆地去追你想要的自由，或是能让你心中感到自由的人...” 母后语气依旧温柔。 “可，若我自由了，我便不能陪在您与父皇身边了， 您与父皇，对我有生养教导之恩，此时您与父皇已经上了年纪，我身为儿女自是应当陪伴在您与父皇的身边，承欢膝下，尽儿女孝道。 我若是不在...”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母后出言打断了， “你若是不在，我与你父皇也能过的好好的呀， 有道是，少年夫妻老来伴。 到最后还得是我与你父皇互相陪伴，直到生命尽头。 我们才是能陪对方走到最后的人。 至于你们几个小的… 我与你父皇从没想过要将你们几个孩儿攥在手中。 我与你父皇生养你一场，并非只为了拘着你在身边尽孝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且看你六哥，你六哥不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当初带着你六嫂嫂走南闯北，上山下河的， 那些年，他二人如何玩闹，要不要孩儿，我可有管过？” 我摇摇头，说实在的，那些年六哥玩的够野的，就连朝中臣子都有上奏规劝七哥约束一二， 饶是这般，母后都未曾说过什么。 “你六哥天生的贪玩性子，他虽贪玩但也是有志男儿， 还有你六嫂嫂，她虽身为女子，但一丁点儿都不比男子差。 他夫妻二人，游山玩水之际，一个重新将南朝各州府的堪舆图重新整理绘制了一番，另一个则是一路将采摘药草，与咱们朝中常用的医术比对，找出书中错误疏漏之处。 如今，你六哥六嫂有了四个孩儿，这夫妻二人不老老实实地守在府中教养四个淘气鬼？！ 他二人便是想再出去走一圈也难以实现了。 儿女与父母便是这般，是缘分亦是牵绊。 我养育你多年，如今你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但身为女子又如何？你也可同你六哥一般，去看山，看水，看天下。 这些时日，我看着你带着周边几个村落的孩儿念书识字，我看着你教村妇如何使用酿造米酒，如何能将衣衫缝补地更漂亮， 我看着你种种行径，心中尽是欣慰与骄傲。 在母后眼里，你的思想见地，你的远大理想，不逊天下任何男子。” 我听着母亲的话，心内波浪汹涌，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 自打我懂事后，我便没有一日不再庆幸，自己的母后乃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她的胸怀与格局，时时都在影响着我， 我是母后与父皇的孩儿，他们给我的力量便犹如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我托起，于他们的肩膀之上，我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能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我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是想要留在北境的，想要留在北境，让更多的孩儿能够看书识字， 我想要北境能够富庶， 我想要留在这里，在北境子民贫瘠的思想中种上一粒粒会开花结果的种子。 我虽不是男儿，但是谁说只有男儿可以为家为国？ 六哥与七哥能为南朝做的，我亦可以。
第464章 番外-玖玖（七） 便在我已下定决心想要留在北境的时候。 突然，正在行驶着的马车一个急刹。 马车剧烈晃动了三下。 车中，我与母后身子剧烈前倾，我下意识地拉住手边窗沿，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抓住了母后的衣衫。 正待我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何事， 车外传来了说话声，是陌生的声音。 我侧耳听着对话内容，心中隐约感觉情况不妙。 “车上何人，报上名来。” “我们乃是由北往南去的无名无姓的平头百姓罢了。” 回话的便是驾驶父皇那辆车马的车夫。 “无名无姓的平头百姓，你说此话莫不是在骗鬼。 且看看你们马车的材质，便是那车窗上的纱帘子都是遇光即柔的暮云纱， 在看看你们的马儿，匹匹都是千金难得的良驹。 大约，你们车上的正主，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有权有势。” 听着那粗犷的声音，从字里行间之中，我猜想着我们此番或许是遇上贼匪了。 北境本就不太平，这里地域辽阔且又多高水，早前便听闻北境之中有伙匪患作祟，且这匪患头目甚是狡猾。 我知晓，此时情况危急，正当我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了父皇熟悉的声音。 “你们此番，是想要银钱，还是旁的什么？！” 父皇话音刚落，那边就顺着父皇的话回应道， “要银钱，这世道没银钱到哪都不好使。 呵呵，还要...女人，能生孩子的女人。” 原本是我揽着母后的肩膀，但听到对方这般说，母后一把将我揽在了怀中。 我看着母后的侧脸， 母后面色沉重，眉头轻轻蹙着。 母后轻轻拍着我肩膀，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玖玖莫怕，有父皇母后在呢，我们定护着你。” 我本就不害怕的，此番我们随行之人尽是一等一的好手， 虽然只有百人，但这百人个个儿都能以一敌三。 我与母后在车中，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父皇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 “好大的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如此行事，可有将南朝的规令、南朝的君主放在眼中？！” 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心中担忧父皇此言会激怒那匪患头目。 “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身在皇城能管得着我？ 就算他是南朝的皇帝，他来到北境见到我这个北境的土皇帝也得要退让三分，畏惧三分...” 听着匪患头目开口这般狂言，我身体微微动了动，心中怒火中烧。 母后似乎是洞察了我内心所想，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转脸望向母后，母后点了点头，而后无声开口， 唇语中便在告知我，“稍安勿躁”。 “众将士何在？！。” 父皇呼和一声，马车外传来了整齐且震撼人心地回应， “吾等，在。” “众将士听令，杀。” “得令。” 简简单单的一个“杀”，落地成钉，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嘈杂的打斗声， 我的心悬着，不知自己该当如何。 父皇与我们并不在同一辆马车之上，也不知父皇现下如何。 马车剧烈晃动，车窗随之被震开，窗上的纱帘被风带了起来，我透过间隙向外望着。 粗略一看，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出两倍，现下我们所在之地平坦开阔， 我们的将士训练有素，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且在这些人之中会精通暗器毒粉的大有人在。 约莫着过了一刻钟，混乱之中我听到了方才那匪患头目大声呼喝。 “擒贼先擒王，将这车马之中的人给我绑出来。” 此言一出，顺着缝隙我便看到无数身影正向我们的车马靠拢。 我们的将士以血肉之躯护卫在车马前， 一声声地哀嚎，血迹透过缝隙溅到马车内， 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听着我方将士的奋力杀敌的叫喊声。 此时我心中竟没有了害怕，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思量着，若是对方全力进攻车马， 两辆马车，一辆是我与母后，一辆是父皇。 这两辆马车无论哪一辆被贼人得手，余下的定然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或许那贼匪头子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隐约察觉我们车马外聚集了更多的人，那一个个不断闪现而过的身影证实了我的猜想的确没错。 车内的桑叶与桑竹并排半蹲着挡在我与母后的身前， 母后身边的莞尔姑姑此时面色苍白，我知晓她心中在担心着外面生死未卜的满公公。 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光听那声音便能联想到外面战况激烈不已。 此时祈祷并无用， 现下，唯一可解此时危难的方法，便是速速去搬救兵。 我心中估量了一下这里到军营的距离，若是我一路扬鞭飞驰，约莫着半个时辰，往返便是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这里可能撑得过？ 若是撑不过… 若我回来不见父皇与母后的身影… 若… 就在我心中思量之际，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伴着马蹄哒哒的声音越发近，我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 “我乃北境驻军左营少将军骆万殊… 尔等贼人，速速束手就擒。” “保护马车。” “将士们，杀！”
第465章 番外-玖玖（八） 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仿若定海神针一般，让我的心安定了些许。 外面阵阵的厮杀声，其中夹杂了一两声他动摇敌人心智的言语。 “放下器械者，不杀！” “此车马之中的可是太上皇，尔等作乱，等同谋逆！” “速速束手就擒，莫要祸及妻儿老小。” 我从未听过骆万殊这般的磅礴有力的声音，只听着我便觉得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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