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走了,怜惜她没和爹亲近过,这才求到陛下面前,给那孩子一个圆满。” “不想让一个将死的人,带着遗憾离开。” “陛下念在宴之是为一个将死之人达心愿的,别和他生气。” 燕帝越过她,沉着一双黢黑的眼,在书房踱起步来。 许久,叹息了一声:“是啊,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是他,不能放叶轻舟离开。 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让她和叶钧见过,死了把她送过去,这叫什么事情。 还有,绍阳到金平的路这么远,路上也不太平,把叶轻舟的尸首送过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和叶钧怎么交代。 再有,就算平安送到,对于叶钧来说,白发送黑发人,伤心归伤心,但远没有亲眼看到亲生女儿的尸首,摆在眼前来的震撼。 叶钧对叶轻舟的心思又重,长途跋涉把她的尸身送过去,对她的尸首肯定有折损的,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别说叶钧了,换成任何一家,疼爱孩子的父母都受不了。 他可不想在叶钧心里竖根倒刺,搞不好哪天给他戳个头破血流。 ......反正全是事儿! 叶轻舟的尸首留在绍阳,是更好的。 燕帝的口中虽然有迟疑,但作为几十年的夫妻,宋婉瑜清楚的知道,他同意的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因为,送叶轻舟去西北,完全是无利可图,还吃力不讨好! 这可怎么办呢,他不会同意,宋晏那里呢,都跪在那里了,态度也很明显,不会放弃,在逼他同意。 他们谁也不会让的。 宋婉瑜一个头,涨的两个大,心里连连的叹了好几声。 静默了一会儿,她的眼睛跟上了团团转的燕帝。 心思转了两圈后,宋婉瑜缓缓开口:“镇西将军对唯一的这位爱女,心思极重,虽然这么长时间,父女二人没见过,但是,每回镇西将军来奏疏,都要问爱女安的。” “轻舟出了这样的事情,将军的心里,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轻轻的揭过,必定痛彻心扉。” “女人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于情于理,是我承国公府的人,埋入承国公府的祖坟。” “若是,陛下在我承国公府和将军这里,偏向将军,把人还给将军安葬,想来,将军的心里一定感念陛下的偏爱,会感激陛下的。” 燕帝面沉如水,扫了她一眼:“你只说了其中的一点好处,可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 “绍阳到叶钧那里若近,朕会做个顺水人情,将人送给他。” “可是实际上呢,绍阳到金平,朝庭的快马都要四个月。” “带个尸首,顺利的情况下,最少要走个一年半载,冬日还好说,经个春夏,尸首什么样子了。” “叶轻舟在项城十七年都好端端的,这刚到邵阳才几个月,人就不行了,朕本来和叶钧就不好交代。” “再把一副乱七八糟的尸首送给他,你们是想他恨死朕是吗!” 原来,这才是他不同意的原因。 不过,燕帝的这套说辞,是说服了宋婉瑜的。 确实,路途太远了,尸首和食物差不多,哪能长时间放下去啊,过不了多久就坏了。 这事儿,还是宋晏意气用事了。 宋婉瑜恭敬且崇拜的看着燕帝:“是臣妾目光短浅了,没有陛下的深谋远虑,还请陛下降罪。” 燕帝随意的摆了摆手:“你若真这么想,帮朕劝劝宋晏。” “让他赶紧回去。” “是,臣妾一定会劝宴之的。”宋婉瑜恭敬的说。 静默了片刻,她又缓缓开口:“陛下,臣妾向您讨个恩典吧,有您的恩典,臣妾劝宴之,也有些底气。” 燕帝转过头来打量着她,好半天,才开口:“你想要什么恩典?” 宋婉瑜眼神儿在他脸色上流转,不慌不忙的再次开口:“镇西将军和女儿,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将军也一直惦念女儿,轻舟不能送到西北,皇上不如召将军回趟绍阳,见女儿最后一面,也算是成全将军的拳拳之心。” “想来,将军也会明白陛下的用心,更加忠诚感激陛下。” “这也算是成全轻舟了,宋晏那里,想来也是会同意的。” 让叶钧回来一趟,现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秋日,可是一个多事之秋,对于他们大燕来说是一个丰收季节,边疆周围的那些匈奴部落,可是马上要过冬了,他们会趁机来骚扰近处城池,抢夺粮食的。 叶钧一旦离开,他们会更有恃无恐,他不能拿边境来冒这个风险。 燕帝负在身后的手,来来回回的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就在宋婉瑜认定他一定会同意的时候,燕帝明显的摇了摇头,沉着嗓音,用不可商量的语气说:“叶钧绝对不能离开。” “西北边境的塔哈部落这些年壮大的极快,一直对我们边境的几座城池虎视眈眈,多次骚扰。” “叶钧若是离开,他们一定会趁机来犯,朕不能拿我朝国土来赌。” 宋婉瑜心中焦急一片,这都不行,那真没有办法了。 只得耗着了,要不陛下生气,要不......陛下......生气! ...... 从明德殿出来后,宋婉瑜又走去了承顺门。 这事儿陛下这里完全行不通,她只得对宋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望他退步。 出了承顺门,宋婉瑜一步一步走向宋晏。 宋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很快收回,依旧面不改色的,紧盯着城楼上的金字牌匾。 宋婉瑜瞧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也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 所以,她第一次过来问他,他说她不知道的好,不想让她为难,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啊,她的好弟弟,她亲手把他养大,看的比亲儿子还亲,她怎么视而不见。 宋婉瑜挡住了宋晏面前的光,还是在他面前站定,让他不得不看自己。 与他对视上,宋婉瑜叹息了一声:“姐姐刚才去问过陛下了,他不同意轻舟去西北,完全是为轻舟好。” “绍阳到金平极远,朝庭的快马过去,都要四五个月,更何况轻舟这样的,走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一年半载呢,我的好弟弟,轻舟到那里都成什么样子了。” “姐姐知道你怜惜轻舟,可你若真怜惜她,应该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把她折腾的没有一点样子。” “咱们不折腾了好不,咱们让轻舟风风光光,舒舒服服的走。” “宴之,听姐姐一句劝,咱们落实一点,别为难别人,也别为难轻舟。” 宋晏眉眼间情绪不改:“舟舟没有过身。” 宋婉瑜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用诧异的眼神儿俯视着他。 宋晏胸口绵绵起伏,垂下狭长的眼睫,抿了好几次唇后,才又抬起眼睛仰视着宋婉瑜。 他的声音很空灵:“舟舟的心愿,是见到她父亲,我想着......这或许是条生路。” “她现在虽然是昏迷的,但是是有意识的,我们说什么她是能听到的,我告诉她,带她去找父亲,她一定欢喜,一定极其想见到她父亲,这口气,说不定就留下了。” “也可能,她不会死了。” 宋婉瑜现在有点同意燕帝的话了,宋晏是疯了。 哪有一个将死之人的气,有那么长,能让她从绍阳,长途跋涉,坚持到金平。 “宴之......”宋婉瑜低头好言劝他:“......你要知道轻舟就算有这口气,她的身体也是极其弱的,经受不住舟车劳顿,也可能她根本出不了邵阳。” 宋晏摇了摇头:“姐姐说的有道理,舟舟或许会出不了邵阳。” “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这样试一试。” “我相信人都是有信念的,信念是强大的,可以战胜一切。” “叶钧就是舟舟的信念,为了能够见他一面,舟舟或许会坚持下来。” 疯魔了! 真的疯魔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亲弟弟沉稳内敛,脑筋清晰,没几个人比的上。 现在才发现,他竟然天真的可怕! 居然会相信什么信念,要是信念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跟谁不想活似的! 宋婉瑜闭上眼睛,深缓了一口气。 静了好一会儿,宋婉瑜垂眼望着他:“宴之,你觉得陛下,会信你这套信念说辞吗?” “轻舟这事儿,不只是我们的家事,还涉及到朝政,陛下很看重和叶钧,叶家军的关系。” “长途跋涉中,轻舟绝对会受损,你说叶钧能受的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变的面目全非吗,这种风险,陛下是不可能冒的。” “宴之,听姐姐一句话,咱们别执拗了。” “你快点回家去陪轻舟吧,她现在需要你。” 宋晏不为所动,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慷锵:“只要陛下肯放人,出了任何事情,我一力承担!” “我也担的起这份责任!” “此事,我心意已决,姐姐别费心了,您走吧。” “......”他这是着了什么疯魔,非要这样。 宋婉瑜伏下身子,瞪大眼睛,一字一句说:“宴之,你这是在逼迫陛下。” “陛下御极天下几十年,向来都是人捧着哄着,你何时见他对人妥协,更何况你完全不占理,他有他的良苦用心,你为什么听不进去人说话,此事,也是为你,为轻舟好啊!” “你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他厌极了你,认为你恃宠而骄。” “宴之,大燕不是你一个男儿,有的是人才,你不是独一无二的,是会被取代的,你逼他,会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也不想让你多年的苦心经营,付之东流吧!” 宋晏直视着她,唇边牵起了一抹凄惨的笑,刚还乌寒的双眸,此刻泛出了晶莹的泪花。 除了两岁之前,饿了渴了,摔倒了,小时候不懂事时,宋婉瑜见过他哭外。 直到她出嫁前,从来没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 包括他们的父亲离世,如此悲伤的情况下,他都没掉下一滴泪。 她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掉下一滴泪。 而现在,他眼眶中居然蓄满了泪水。 宋婉瑜眼底盛满了错愕,错愕又慢慢变了,满目的心疼。 “姐姐觉得我还有以后吗,我没有以后了。”宋晏唇角的笑容苦涩:“她若去了,我也会跟着没有的。” “......”难不成他是想...... ......为一个女人,他还想殉情? 宋婉瑜觉得此刻在听天方夜谭。 他们出身显贵,注定此生要和王侯将相联姻。 所以,冷心冷情,不感情用事,凡事大局为重,家族利益,自己利益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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