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此地的禁制是谁布下的? 陈太微? 兴许是最近与这个道人打交道多了,陆执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 但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 这个道士虽说术法高强,但也不可能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见姚守宁心神不安,便解释给她听: “自此地被赵家人发现之后,赵家人每日都会视察此处,布下小巧机关,防止人误入。” 而落入陆无计之手后,防备只会更多。 此地白日是茶楼,夜晚之后便有先前与两人打交道的老人镇守。 “他是神武门的人,辈份极高,也是身背神灵之图的人,一般妖邪不敢乱入,我爹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有他在此处,不要说一般宵小,哪怕就是有神通的道士,也绝对无法闯入。 “也就是说,此地若有禁制,也有可能是在早年之前布下的。” 他说话的功夫,又穿行了两次。 这两次再也没有异样出现,他回头看了姚守宁一眼,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进还是退? 今夜已经来到此处,若不进入看一眼,无功而返,恐怕是不会甘心的。 更何况此地布下了大防,说不准齐王墓便有异动。 他问姚守宁: “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眼,若无意外,即刻便走,如何?” ……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之中,由神启帝亲自设下的宴席,已经开启了。 大殿之中,神启帝跪坐于正位之中,两侧各摆桌案,今夜入宴的唯有长公主夫妇、柳并舟与陈太微。 陈太微独自一人坐于右侧,与朱姮蕊、陆无计及柳并舟遥遥相望。 神启帝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但他身材消瘦,肤色白皙,眼睛细长,下巴留了长须。 作为帝王,他并未穿象征帝王的袍服,反倒身着一袭青衣道袍,头挽道髻,以一支长长的玉簪固定住。 他笑意吟吟看人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像一个霸气的帝王,反倒与一般养尊处优的道士并没有不同之处。 宴中先上歌舞热场,待宫娥散去,他才看着柳并舟说: “早知南昭人杰地灵,果然连出两位大儒——” “朕当年登基不久,便听闻张先生去世的消息,深为痛惜——” 他废话连篇,听得朱姮蕊眉头直皱。 “——柳卿入神都后,召出儒圣人之影,告知天下儒道多了领袖,朕十分欣慰……” 神启帝话还没说完,长公主的火爆脾气便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 “总说这些干什么?真要有心问道,你早就亲自前往姚家拜见了,又何必派个侍人传话?” 她说话时,目光放到了陈太微的身上: “咱们今夜前来,是想问陈太微,为何昨日大闹姚家,有何目的?” “……”皇帝听她喝斥,眼睛周围的肌肉微微抽搐,但转瞬之间,他又露出笑容: “长姐的性格总是如此急躁。” “罢了!” 皇帝一拂手,道: “是朕有错,派了不长眼的侍人相请,听说他对柳卿不敬,朕已经将其严惩了!”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眼中露出狠辣之色,喊了一声: “冯振,将那狗东西端上来,让柳卿亲眼看看,让他消消气!” 话音一落,他身侧的大内侍点了点头,抚掌一拍。 巴掌声传扬开来,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柳并舟意识到不妙,听到外头脚步声,人还未进,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 只见一排侍人端了托盘鱼贯而入,那托盘上摆了被剁下来的人首,只是五官被剜割,躯干被剁! 血腥气传扬开来,那一幕纵然是朱姮蕊、陆无计曾与妖邪打交道,见多了血腥场面,一见此景,也不由骤然变色! 皇帝还在‘呵呵’的笑,一派斯文儒雅的得道之士风范,说道: “今日这狗东西回来便向朕告状,意图离间柳卿与朕,已经被朕交由镇魔司处理了。” 他示意为首侍人举着托盘面向柳并舟,那托盘内有液体顺着盘沿往下流,将举盘的侍人指缝染红。 “你——” 柳并舟的面色铁青。 任他涵养再好,也没料到这位传闻之中喜怒无常,且又刻薄凶残的皇帝竟会这样做。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胡须微摆,神启帝眯起了眼睛,身体往前一靠,以手肘撑案桌,仿佛在欣赏他此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只是许久之后,柳并舟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股气势卸去,他的眼中露出悲悯: “皇上又何必如此呢?” “此人纵使告状,也不过是看不惯我数次拒绝面圣,替皇上鸣不平罢了,纵使有错,小罚即可。” 他的目光落到了托盘上,只见那托盘之上,剜出的一双眼珠通红,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到有残留的冤魂之力附着于其上,带着不甘与哀嚎,满庭惨呼。 “柳卿说的也是。” 神启帝被他指责,却也并不生气,反倒含笑吩咐: “此人护朕心意令人感动,将其厚葬,赏赐他全族。” “是。”大内侍低声应答。 陆无计目睹这一幕,喉间发紧,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下头。 “先帝当年在位之时,就说过,天下众生皆有灵,他老人家爱民如子,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如此性情残暴的儿子呢?” 朱姮蕊沉默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斥责: “一个内侍犯错,你或打或杀,甚至严刑加身,此时更以酷刑取乐,与昔日商纣王之流有何区别?” 先前一直笑眯眯的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若是平常,陆无计倒愿劝说。 可此时殿内腥气极重,令人闻之欲呕,皇帝残暴不仁,视天下百姓如猪狗,他外表沉默,内心却也同样愤怒。 他后背之上背的是佛道金刚,最是嫉恶如仇,此时一见如此情景,已经按捺不住。 只是他身后金刚之影一动,皇帝的头顶便有三道紫气冲天而起。 ‘呜呜’鬼嚎哀叫之中,一道清亮威严的龙吟响起—— 刹时一股真龙威压散布开来,顿时将那不散的冤魂冲得魂飞魄散了。 神启帝的眼神阴沉,厉声大喝: “长姐,你竟敢如此说朕!” 双方本来是为了陈太微而来,此时却因小内侍之死率先起了冲突。 反倒是此时本该解释昨夜之事的陈太微置身事外,趁着长公主与神启帝双方起了冲突,那年轻俊美的道士眼中露出无聊之色。 而就在这时,在神都城东的一端,原本赵家茶寮的下方,陆执与姚守宁行至齐王真墓入口的刹那—— 世子迈入门内,触动了禁制,这位本来一脸百无聊赖之色的美道士识海之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 他那双暗沉的眼皮顿时流转光华,整个人的面容一下发光: “猎物入网了!” “真是狡猾呀。”他伸手撑在了桌面上,以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颌: “今夜派人拖住我,果然是想要再探坟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探到了此处!有趣,有趣!” 他说完,眼中露出调皮之色。 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右手则探了出来,以指在茶杯之中沾了茶水,往桌案之上飞快绘画。 紧接着,一道符箓之影在他指尖下成形,很快形成一道水光符咒。 他轻轻伸手一点: “去吧!” 那符咒顿时飞天而起,化为一道红光,直飞出宫殿之中。 而此时宫殿内长公主与神启帝已经吵了起来,陆无计护在了妻子身侧,冯振低声劝着朱姮蕊消火。 举盘的侍人又怕又慌,深怕自己看到了今夜的场景,恐怕活不过明日了。 陈太微的举动悄无声息,没有人察觉,唯有那符咒在飞出的刹那,柳并舟似是若有所思,抬起了头。 可他目光所到之处,并没有发现异样,只见那位昨夜大闹了姚家的道士此时单手撑头,含笑望着他,那双眼睛好似将他内心深处的打算全部看透! 符咒飞出皇宫内城,直扑东城,隐入那茶坊内室之中,无声的向床板压落。 只见那床板之上躺了一个老者,似是察觉到灵力的波动,还未来得及睁开双目,便被符咒压落。 红光所到之处,一切生机尽数灭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文,将那老者连带着床板一并封印于其中。 老者的尸身如冰雪融化,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紧接着,残余的符咒之力冲击开来。 屋内的一切皆受这股霸道至极的力量冲刷而过,像是一切震出了层残影归位,屋中的柜子、桌椅仍未动。 柜上摆的灯仍亮着,半晌之后,屋子一侧的无人角落处,灵光波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缓缓显出了身形。 此时的他嘴角残留着血迹,面色有些阴沉,望着床铺上红色的符纹,面带惊骇。 ………………………………………… 三更合一~!
第284章 大混战 须臾功夫,一切归于平静。 床铺上的红色符光隐匿,除了少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者身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柜头上摆的那盏小灯仍在燃烧,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 ‘噗!’ 灯光闪了两下,发出细微的轻响。 这个举动令得坐在角落,混身紧绷的老人如临大敌,手捏成印,摆出防御的姿态。 但下一刻,这灯芯之中小小的爆裂,却引发了不可思议的结果。 屋中的摆设开始分崩瓦解,床上的被褥、屋中的箱柜、桌凳…… 所有曾被那符影冲击过的地方,全数化为粉尘,无声的坍塌了。 ‘咳——’ 老人瞳孔紧缩,心中的惊骇排山倒海袭来。 他的喉间发紧,半晌之后,发出轻轻的咳嗽。 紧接着那盏还亮着火光的小灯从底部化为灰烬,随着这一股轻风一吹,‘呼’的化为粉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簇火光熄灭,整个房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老人的神情僵硬,伸手一弹,指尖一道力量直扑床侧。 ‘嗡——’ 那丝力量一碰床板,便遇禁制。 只见床铺之上一道长达半丈的红色符文之影从床铺之上浮现,将所有外力阻隔,不容人越过这条符文所挡制的界限。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姚守宁下地窖时曾与他说过的话:‘老爷爷,您要小心,稍后不要躺在床上——’ 没料到那一句简单的提醒,竟能救了他一条老命。 这天下间,竟有如此术法,防不胜防,却霸道至此,顷刻便能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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