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低垂着头,似是十分尴尬的样子,手足并拢,不发一语,沉默的缩在角落,越发惹得人怜爱不已。 姚守宁轻轻的抽泣,哭得冬葵都有些心疼了,拿了糖葫芦去轻声的哄她。 可有柳氏冷着脸的样子相对比,她的举动以及曹嬷嬷的怀抱,令姚守宁更加觉得委屈。 一个哭啼啼的有人围着哄,另一个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孤伶伶的不出声,两相对比,苏妙真自然更让柳氏怜惜。 马车上没人再说知,气氛降至冰点。 回府之后,柳氏还没说话,姚守宁已经眼睛都有些红肿,默不作声的跟冬葵下了车。 柳氏一见此景,也下不来台,便也没有出声说话,又看到了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苏妙真,心中有些愧疚。 她初来乍到,自己在她面前发了脾气,恐怕令她受惊了,所以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到此处,柳氏也顾不上其他,先强打精神哄了苏妙真两句。 姚守宁见到这情景,更加伤心,与冬葵回屋之后都还眼睛通红的样子。 这边姚家母女闹了别扭,而另一边的将军府中,则是狼藉满地。 陆管事送走了前来拜访的母女之后,回到府中了,才吩咐那守门的小厮: “锁关大门,不准人出入。” 只见此时的将军府中,山水、亭台被摧毁了大半,许多地方房屋像是被大力捣碎一般,瓦碎墙塌,不像只是闹了一场蛇灾而已。 地面不时可见有一条水缸般粗细的拖痕,将草木压折,所到之处令人胆颤心惊。 老管事一面忙着勒令下人不许往外胡说,一面让人收拾着善后,直到听闻长公主、陆无计已经回府的消息,才即刻赶回正院之内。 昔日庄严堂皇的正院,此时头顶的屋梁有一半被重力捣毁,地面摔落的瓦片已经被扫干净了,阳光透过屋顶洒入屋中,老管事一赶过来,便见到了坐在院内的两位主人。 只见长公主朱姮蕊身穿一身褐色劲装发,外罩银色锁子甲,披风已经被解下,端了下人送来的热茶,听着陆管事说起今日的事,不发一语。 朱姮蕊生子很晚,三十五六才身怀有孕,只生了陆执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 可她却半点儿不显疲态,反倒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材丰满而结实。 她并非长得娇柔美貌的外形,反倒大眼浓眉,脸庞棱角分明,一头长发挽成一个圆髻以玉钗固在头顶。 两鬓已经微白,那双眼中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霸道与威严,使她有一种慑人至极的气势。 而坐在她身侧的陆无计则又比她还要高大得多,身材壮硕如熊,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令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姚家的人来就说了这些事?” 朱姮蕊听陆管事将柳氏等人来的经过一一说完,将口中的茶水咽下,问了一声。 陆管事点了点头,“老奴也曾怀疑,这家人有所隐瞒,可追问了数次,暂时没发现端倪。” 他想了想,又道: “老奴与她透露了,世子受伤的消息。” 他说这些话,目的是想要以示真诚,继而从柳氏口中套出有用的东西。 可任他如何抛饵,却发现柳氏好像真的所知有限,她的丈夫只是六品兵马司的指挥使,恐怕还不够资格掺合一些大事。 老管家说完这话,脸上露出忐忑之色: “求公主责罚。” “罚你什么?” 朱姮蕊头也没抬,冷笑了一声: “阿执出事,也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背后动手的人,恐怕就等着将军府出乱子。” 她转头望着丈夫,咧了咧嘴角: “阿执才从神武门归来,消息瞒得很紧,神都之中都没几个人够资格得知,偏偏就是这样的巧。” 长公主虽说面带笑容,可那笑意看上去却令人胆颤心惊: “进城之时,便刚好遇到了有人聚众闹事,接着拉车的马匹发疯,继而使人癔病发作砍人,就在这时,阿执途经西城,救人之后惹上人命官司。” 说的是她的独生爱子,可她的脸色却十分平静,不见半分焦躁,仿佛在谈及他人的事: “此人死后,有人提及他疯前唤过母亲。” 夜半之后,便有老妪唤‘儿’,那声音一落,府中便像是中了邪,开始出现大量的蛇群。 梁顶之上,墙缝之间,其中数条已经是成了气候的妖蟒,将整个将军府闹了个翻天覆地。 幸亏将军府有镇守的黑甲,长公主身边也有随身亲随,就算如此,昨晚也惊险至极。 夫妻俩夜半被惊醒,对击蟒群。 受灾最重的地方,是陆执所住的南园,蛇群一窝蜂的攻击那里,似是想要他的命。 长公主当时持枪赶至儿子所住院落,便见一个手持乌拐的老妪正与陆执对峙,她一赶到,大大缓解了陆执之危。 母子二人同时迎敌,勉强与老妪对峙。 老妪临去之前,曾留下诅咒,说是要陆执七日必死。 长公主哪里有耐心听她胡言诅咒自己儿子,当即一枪捅出,便刺中老妪身影。
第66章 天妖族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拼尽全力过招。 长公主招式大开大合,刚猛凶悍,蛇妪为子报仇,满腔怨毒。 只是在老妪话音一落的刹那,陆执便随即长剑落地,身体往下倒。 朱姮蕊护子心切,关键时刻一手抱儿子,一手刺击蛇妪,想将她逼退。 两个女人一拼之下,老妪手中的长拐刺破长公主肩臂,而长公主的长枪则是留下了一块约巴掌大的黑蛇鳞。 老妪阴冷的笑声中,妖气弥漫,蛇群疯涌而上,令她疾速撤退。 长公主当时并没有追赶,一来蛇群像是疯了一般攻击,二来是老妇人的诅咒一说完,陆执便陷入昏迷。 后面幸亏陆无计领人及时赶到,逼退蟒群,才终于令这一场人蟒之战平息。 昨夜对于将军府的人来说都格外惊魂,夫妻当即令人收拾善后,将昏睡的陆执扛入屋内。 事情发生之后,因妖邪作祟,陆无计自然暂时要封锁消息,不能走漏了风声。 只是将军府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要想完全瞒住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吩咐府中下人主动往外传出谣言,只说昨晚将军府出了事,闹了蛇。 对于那蛇妪的现身,以及陆执的昏睡,则暂时隐瞒了下去。 长公主说到这里,眼神冷了下去,单手握拳,‘砰’的一声捶到了椅子边的木案之上。 她天生神力惊人,这一拳下去,那雕花桌子被捶得‘哐铛’开裂。 上面摆的茶盏等物歪斜滑倒,里头的热水溢了出来,顺着损毁的桌面‘滴滴答答’的落于地面之上。 而长公主外臂之处,衣裳迅速被洇湿,血顺着布料往下溢,牢牢贴在她手臂上,显露出结实肌肉的痕迹。 陆管事的眼皮疾跳,将背躬得更弯了一些。 坐在一侧的陆无计见此情景,连忙将她拳头一包,吩咐人拿绷带热水。 “别急。” 他为人长相粗矿,可实则十分细致。 长公主的拳头大,他的手掌则又更大,无声的将妻子的手包入他掌心之中,带着安抚之意: “子文已经寄了文书回神武门,请人过来,不出七日,必会将阿执唤醒。” 陆执是他独子,此时昏迷不醒,他自然也忧心。 “自神武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妖邪化为人,并胆大包天出现的记载了。” 长公主的情绪得到爆发之后,又是缓了缓,皱了下眉: “此番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看来这些余孽再生,已经有了要卷土重来之势。” 热水剪刀被陆续送了上来,女官们有些担忧的围在朱姮蕊的身侧,陆无计却亲自替她剪开了衣袖、包扎物,露出她线条流畅的手臂。 只见上面有一道约巴掌长,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伤口形状古怪,蜿蜒曲折,如一条细蛇盘折在上面。 裂开之处,有黑气覆盖,使得那血肉枯萎,无法愈合,如枯腐的老树一般。 只是长公主出身皇室,自有应付受妖邪所伤之后的手段。 上面敷了膏药,经过了一夜的功夫,那伤口处的血已经勉强止住,可她一拳用力之下,又裂了开来,将伤口撕得更深。 黑气吞噬着血液,将其由红染黑,顺着她手臂滴落地面时,发出‘嗞嗞’之声,腐蚀着地面的砖石。 他皱眉处理,动作十分轻柔仔细,深怕令她再疼。 “这些见不得光的妖邪魑魅,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若昨日你也在儿子房中,我们三人同时出手,定能剥了那老妖婆的蛇皮!” 她说着还有些遗憾,陆无计并没有应声。 事实上夫妻二人都清楚,蛇群出动,将府中的人缠住,使得夫妻根本无法联手应敌。 再加上儿子当时突然中咒,在当时的情况下很难留住那已经化形的妖类。 “阿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陆无计沉吟半晌,问陆管事。 老管事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摇了摇头: “已经派大量暗卫镇守,罗、顾二人随身隐于暗处,保护着世子。”他有些担忧: “只是世子一直不醒,感觉气机在减弱。” 纵然世子的院落被守得像铜墙铁壁,甚至可挡千军,不过他们面临的对手可不是人,而是来去无影踪的妖邪。 罗子文、顾长涯出自神武门,身手非凡,但对化形类的诡秘妖类,除非正面对敌,否则仍是吃亏。 陆执自身又中了诅咒,陷于昏睡之中,情况便格外危急。 “那阿执刺死的人身份可查清了?”陆无计又问。 老管事便答道:“死者只是普通人,尸体上看并无窥探到有妖气残留的端倪。” 陆无计沉吟了片刻。 “儿子确实可能中了圈套,我看这架势,倒有些像传闻之中的妖蛊之术。” 他的话不太多,但句句都十分重要,这话一说完,朱姮蕊便点了点头: “我也看过家族记载。” 朱家屠天妖一族而立国,自然有许多关于天妖一族的记载。 这妖蛊一说,昨晚事发之后,她就想到了。 “据神武门的记载之中,提到过妖族可用自身性命、修为为咒,临死之时咒杀于人。” 在昨日之前,陆执不沾因果,偏偏昨日之后,便怨咒缠身。 “但能做到附身于人之后,不留妖类痕迹,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妖能做到的。” 朱姮蕊任由丈夫替她包扎好了伤口,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臂。 臂间的疼痛提醒着她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 “当年,大儒张先生曾告知过我,说从应天书局之中窥得天机,我的儿子会是身带大气运之人,可以安邦定国,护天下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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