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微突然泪流满面: “我真的很舍不得。” “师弟,你小时,我还背过你,师兄,师兄,我犯错时,你还替我求情——” ‘他’突然停下了追杀狐王的举动,开始哭: “我真的很难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办法救下师父呢!” ‘他’咬牙切齿: “追根究底,是因为你们贪生怕死!” 说着说着,‘他’拳头握紧: “你们为什么要贪生怕死?若非你们自私自利,师父就不会死,他收养我们,如师如父,畜生、畜生!我恨不能再杀你们一千遍,一万遍,你们只求一次情,又怎么够呢?!” “你把他们放出来,你把他们放出来!”陈太微厉声大喝。 煞气从‘他’身上逸出,‘他’的长发往四周飞扬,宛如漫天飞舞的触手,将整个大殿全置身于自己的领域之中。 柳并舟的影像不知何时已经碎裂、消失了,黑气翻涌,压盖过红色的妖气,狐王的影像被符箓制住。 “放出来!放出来!” 陈太微的语调阴森,每喝一声,被符印封在半空中的神启帝便开始抖。 恶人自有恶人磨。 镇魔司不中用,就连涂妃、妖王亦不是陈太微的对手。 他眼睁睁的看着陈太微魔化,在他大喝声中,黑气滚动,只见宫殿四壁被黑雾吞噬,黑气之中有人影钻出。 一道道人影或站、或跌坐于地,原本通身邪气凛然的陈太微模样开始出现变化了。 ‘他’身上的邪煞气开始内敛,满头肆意生长的长发回缩,一半以冠束于头顶,一半散于腰侧。 此时的陈太微身穿一身青色道袍,内里露出白色的衣裳边角。 一条黄色的系带束于他细瘦的劲腰之上,‘他’此时的模样既俊美不羁,且又透出一种邪性至极的感觉。 ‘他’原本的长相秀美如女子,偏生一双长眉飞扬入鬓,眼睛似刀,带着凌厉至极的感觉,使他看上去并不显阴柔,反倒冷漠异常,并不好惹。 这是七百年前的孟松云,不知为何,此时的陈太微似是陷入了魔怔,将当年的情景重现了。 ‘他’手里握了一把长剑,剑身凹槽内吸饱了鲜血,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流。 “师父呢?” 孟松云疾奔上山,冲着山门内听闻他归来的众师兄弟们大喝。 那些原本跪、跌于地的人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众人仿佛瞬间离开大庆神都城的皇宫,出现于一座山门道观之中。 似是听到孟松云的喝问,道观内脚步声响起,奔涌出一群道士。 此时这些道士披麻戴孝,各个眼睛通红。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长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皮肤呈古铜色。 他一见孟松云,先是一喜,随即看到他手上提的长剑,接着又是一惊,眼中便露出畏惧之色。 青云观在明阳子手中的时候,并不显名,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道观罢了。 观内的道士大多只是附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贫苦村民,聚众保命。 直到明阳子收了孟松云为徒,孟松云展露出非凡的天赋,再加上他追随朱世祯,杀灭妖邪,名扬天下,近几年才逐渐香火鼎盛,隐隐有天下第一观的架势了。 观内的道士资质普通,许多人仅只是修习了一些拳脚功夫,见到此时杀气腾腾的孟松云,那为首几人下意识的靠住了一处。 其中有不少人与孟松云相识多年,有些与他一道长大,深知这位道门天才性情的可怕之处。 他自幼失去父母,年少时曾遭人嫌弃,性格并不太好相处。 明阳子收养他后,给予他爱护,才终于将此人身上的兽性收服。 此时他持剑归来,想必是得知了噩耗,不知会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事情。 大家神情惴惴,几人面对他的诘问,相互看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说啊!” 孟松云将长剑紧握,剑身上血珠顺着凹槽滚动,沿着剑尖‘滴滴答答’落入青石地面之中。 血腥气弥漫开来,形成无形的威压,令得众道士头皮发麻,许久不敢有人说话。 孟松云凤目含煞,转头看向那国字脸的道士,平静的喊了一声: “师兄。” 他语气温和,令那道士心下一松。 “师弟。”国字脸的道士叹了口气,道: “你终于回来了,师父他老人家——唉,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我有很多时间。”孟松云突然平静了下来,淡淡的道。 说话的同时,他提起长剑,往自己的衣摆上擦拭了数下。 血痕印在了青色道袍上,使他原本清绝出尘的形象染上了血污。 他向来爱洁,随朱世祯杀妖多年,身穿一袭青色道袍,最厌烦的就是染上血迹,此时他斯条慢理擦拭长剑,所有师兄弟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但众人知他脾性难以捉摸,也没往旁处想,此时见他心平气和,便以为他已经接受师父之死,那国字脸道士松了口气: “这样再好不过,事情是这样的——” “皇上定国,如今世道几乎已经太平,妖邪也逐渐消声匿迹。”大部分的天妖一族被赶入边界之门的另一端,剩余一些妖邪再难成气候,躲入山野之中。 可妖邪祸世多年,留下的烂摊子还很多。 山野愚民有些实在不知所谓,许多地方因受妖邪鱼肉,便养成了供奉妖邪的习俗。 “七天以前,我们听闻有人说七里外的一个黄岗村有人供养鬼邪,致使邪物兴风作祟,死了好些人。” 黄岗村的人当年在妖邪乱世时,早早便祭拜妖邪,甘愿供奉童男童女供妖物嚼用,因此得到邪物庇护。 在乱世时期,黄岗村受妖邪祸害的情况便好很多。 村民们借妖邪之力,那时鱼肉附近的乡野百姓,曾称霸一时,威风凛凛,成为当地一霸。 而太祖定国之后,妖邪畏惧,大多逃走。 事后附近十里八乡的居民举告黄岗村人,而朱世祯大度,认为乱世之中,许多百姓走投无路投靠妖邪,以自身儿女血肉供养邪物,为的不过是活命罢了。 当时是迫于环境,无能为力的举措,因此既往不咎。 黄岗村此后失去妖物庇护,当年村霸的地位一落千丈,而附近的不少村落恨他们入骨,平日与他们来往并不多。 他们曾因为妖邪之故,享受过高高在上的地位,又哪里愿意如今甘于穷苦。 因此村中有年长而声望极高的人便聚到一处,众人商议之后,全村都同意私下悄悄请神,供奉妖物,以图重现当年辉煌。 这些人无知而无畏,以当年的手法‘请神’,结果请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邪物。 黄岗村以人命为祭,逐渐养大了邪物胃口,事后邪物成长并失控,杀了不少人,直到事情再兜不住,周围其他人感应到有邪祟杀人,才终于报往道观之中。 自孟松云成名以来,附近最为强大的道观就是青云观了。 许多能人、武士闻名而来,一些失去了道观的道士也拜入青云观中。 按照当时律法,青云观得知有怪物,得先报朝廷,再派人出手收束妖物。 那一趟行程,明阳子也去了。 他宅心仁厚,素来听不得百姓受苦,而妖物的强大超乎想像。 这鬼魂吸食人命精血,煞气惊人,又无实体,众人束手无策,被逼得四散逃亡。 正当以为必死无疑之时—— 国字脸道士泣声道: “师父心疼我们,令我们快走,他留下来断后,最后他引鬼物附体,让我们将他斩首。” 他说话的同时,引孟松云进入灵堂之中。 道观大殿布置成了灵堂,堂内置一棺材,棺材内摆放了一个与明阳子身材相仿的纸人,穿了他昔日衣物。 国字脸道士道: “师父法身受邪鬼玷污,死后化为齑粉,尸骨再难收理,我们便糊了一个纸人,以此替他老人家——” 众人听他说到此处,都细声细气的哭。 有些人是真的因为明阳子性情敦厚而为他感到难过,而有些人则是忐忑不安。 孟松云太过平静了,一种无形的杀气笼罩了众人,令青云观的人本能感到危机降临了。 “师父都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他看着棺材内的纸人,突然喃喃开口。 “什么?” 那国字脸道士未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怔了一下,本能开口。 “我说,师父既已死了,你们便该陪葬,也死在黄岗村中!” “师弟——” 那国字脸大惊失色,先前还平静的孟松云顿时翻脸,抽剑刺出。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你们有什么脸活着,还敢摆了这么一出!” “你们要死,黄岗村的人更要死,我要以你们的血祭师父,我要你们死!” 他单手捏印,一手符箓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将青云观上下出口牢牢封住。 孟松云长剑一掷,那剑似是与他心意相通,受他通身戾气所驱,斩杀观内众人,所到之处掀起腥风血雨。 “师弟——” “师兄饶命!” “不要,不关我的事——” “我不想死。” “师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师弟,我曾背你出山啊——” 惨叫声响起,血光冲天。 那气质清冷绝尘的俊美道士脸颊被血迹染污,他一身道袍被血浸泡得通红,一夜之间,他由道入魔。 他一手持剑,一手捏印,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神启帝被吊在半空,胆颤心惊的望着孟松云杀人如麻的一幕。 老皇帝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他亲眼看到陈太微——不,孟松云面不改色的将昔日亲密如兄弟的人一一杀死,偌大的青云观从盛极一时的道观,一夕之间变成死寂的地狱,仍令他害怕极了。 面前出现的只是幻影,可是那些幻影临死前的惨叫声、剑刺入肉体时的声音,还有血‘汩汩’往外流时的声响太真实了。 神启帝瑟瑟发抖。 他几乎不敢再说话,害怕将那魔煞的视线吸引过来了,此时他已经后悔万分招惹了这么一个绝世的凶物。 “师兄,不要杀我——师父在生时,也很疼我——” 一个清秀的少年跪倒在孟松云面前,不住的哀求。 孟松云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师弟,我也很痛苦,我也不想杀人。” “你们都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如果可以,我愿意豁出去性命将你们守护。”他说得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那少年道士见此情景,以为还有生路,眼睛不由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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