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宁异样的沉默,柳氏又受惊吓之后想与人说话,便与曹嬷嬷一路闲聊,回到姚家时,已经是午时之后了。 马车刚一停稳,姚氏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少爷归家了。 “若筠回来了?” 柳氏一听大儿子回来,眼睛一亮,满脸的喜色。 前些日子因为大雨的缘故,姚若筠被困在筑山书院之中,算起来柳氏已经许久未见儿子,心中想念得紧。 这一欢喜之下,也顾不上说其他,连带着将近来的烦恼以及将军府中所受的惊吓都抛到了脑后,提了裙子大步入内。 姚守宁听闻大哥回来,也十分惊喜,随着柳氏回屋。 路上遇到了姚若筠身边的贴身小厮六奇,据他所说,前些日子大少爷被困书院,却十分担忧家里。 等到太阳一出,山路修复之后,便一刻也忍不了,赶回了家中,半个时辰前才回来,正在姚婉宁的屋子探望妹妹。 柳氏点了点头,打发他去寻儿子,进了屋还未坐下,姚若筠便过来了。 算算时间,母子俩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见面了,这一见之下,柳氏便眼眶一热: “瘦了些——” 她总觉得姚若筠被困在书院之中,书院位于山里,半个月无法与神都往来,里面可能缺衣少食,儿子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姚守宁看了又看,却觉得大哥红光满面,神色严肃: “根本没有瘦,反倒像是长胖了些。” “……” 姚若筠听闻这话,轻声咳了两下: “山中大雨,每日除了读书吃饭,无法出门练剑打拳,疏于练习,所以——” 他不欲提起这个话题,又问: “听婉宁说,家里前些日子出了事?” 他说到此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怎么回事?” “唉——”柳氏叹了口气,将前些日子自己带姚婉宁看病,最终遇到不良庸医一事大概说了一下。 毕竟是跟儿子说话,柳氏也未瞒他,末了又提到自己不甘被骗,因此找了人打砸孙骗子的铺子。 哪知中途遇到马车失控,吓疯了行人,最后自己险些出事。 “是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救了我。” 她将事情经过大概一说,又道: “不过世子因为此事,好似生了病……”她看了姚守宁一眼,想到前些日子执剑救命的少年。 那时还威风凛凛,沉着冷静,如今却疯得厉害,好像连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了,抱着自己的女儿唤‘娘’,差点儿逼哭了长公主,心中不免又觉得荒唐,又有些唏嘘——同时还夹杂着一种害怕将军府秋后算账的头疼。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往外传,因此就含糊道: “病的挺严重的,所以我跟你妹妹今日是过去感谢人家的。”
第99章 说案情 姚若筠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见她手掌裹了白缎布,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怀中抱了一个长长的竹筒,仿佛当成了宝贝。 “这——” 姚若筠目光一凝,皱眉问道: “怎么受伤的?” 柳氏没有说话,也去看姚守宁。 事实上在将军府中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压根儿来不及问清楚女儿的手是怎么回事; 后面两母女上车之后,姚守宁心情莫名低落,柳氏也不忍心逼问,直到此时姚若筠提起。 “是看到了蛇,不小心被划了条口子,”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半真半假的道: “不大碍事。” 她以往在家中受宠,身上就是磕碰到一点儿乌青,都要‘嗳呦’撒娇半天的人,此时受了伤流了血,竟笑着说没事儿。 在将军府中时,柳氏亲眼看到府里的人为姚守宁处理伤口,那伤还不小,血流得也多,她却一声不吭。 此时听她大哥问起话,也不像平时一样告状了。 柳氏总觉得心中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姚若筠也觉得不对头,但见妹妹低垂着头,指尖摩挲着怀中抱着的竹筒,一副不大想提起这话题的样子,皱了皱眉,又问: “这是什么东西?” “是你妹妹胡闹!” 这回柳氏便知道了,看了姚守宁怀中抱着的竹筒一眼,脸上露出头疼之色。 母女两人离开将军府时,长公主亲自将这件当日姚守宁送出去的东西还了回来,神态还十分严肃的样子。 “竹筒里装的,原本是你外祖父当年所赠送的字,但出了点小问题,你外祖父兴许是拿错了东西,只拿了一副不知画了什么东西的纸给我,你妹妹不懂事,强行送给世子,如今被人家退回来了。” 长公主当时提了数次竹筒,柳氏心中泛虚,总觉得她话中别有意思,好像不好意思揭破自己。 想到此处,柳氏觉得有些丢脸,转头问姚守宁: “你有没有和那姓杜嬷嬷说什么话?” “没有。” 姚守宁摇了摇头,柳氏皱眉自语: “奇怪。”既然姚守宁没有乱说话,“为什么长公主数次提到你外祖父,还说要赔罪?” 赔的是什么罪? 朱姮蕊话里行间说这副字帮了他们的忙,还说要前往南昭,拜见自己的父亲。 姚守宁倒是知道为何,可惜柳氏不信鬼神,她自然也就装傻充愣。 姚若筠年少之时在南昭成长,对柳并舟的印象比姚守宁要深,一听是他写的大字,当即来了兴趣。 柳氏任他将竹筒拿去,见他揭了盖子,抽出其中宣纸,不由就笑道: “那纸上画得似符咒一般,恐怕你外祖父自己都是认不出来的。” 说完,便见姚若筠将那宣纸抽了出来。 只见纸上仍是纵横交错的字迹,却中间无端被泼了一大滩漆黑的‘墨迹’,在那纸张之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可惜,可惜。” 姚若筠一见这黑印,便连叹可惜。 柳氏不以为然: “只是一副不成形的字画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当日字画未毁之时,她就看不出来字上的端倪,如今字内的浩然力量已经被妖气所毁,她自然更看不出其中门道的。 在柳氏眼里,只见到画上泼了大滩污痕,想起临出门时,长公主提到画已经损毁之话,猜测可能是长公主收到此画之后,想要检查字画,却因目睹画上一通乱象,吃惊之下可能洒了什么东西上去。 之所以后来说的那一通道歉的话,兴许是因为受了儿子发疯的刺激,所以胡言乱语。 “娘,这笔划虽不成形,但落笔却自有锋芒藏匿。”姚若筠捧着那张宣纸: “笔锋变幻多端,取势从容,去其字形,却内藏真意。如卧虎游龙,实在是好笔力,好笔力!” 他向来自视老成持重,却破格一连赞了好几句。 柳氏半信半疑: “你不要骗我,我也是读过书的——” 姚若筠就叹息:“书院之中的老师曾讲过,先汉的字,讲究一个‘意’。我看外祖父的这副字,便有得意而忘形之韵。” “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书画之上被人泼了一滩不知名的污迹,将这一副丹青毁去。 姚守宁听他赞不绝口,不由探头去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黑气弥漫,细看之下仿佛还有蛇影纵横。 而满纸纵横交错的黑印,好似无形的牢笼,将这蛇影困锁在内。 她想起当时在陆执屋中,黑气冲击纸张的一幕,冲天的浓烈妖气将这副神异非凡的柳并舟大字毁去。 估计就是当时,这妖气冲击柳并舟的字留下了印记,因妖气浓烈,所以此时还未散去。 她一见此景,不由心中一急,深怕姚若筠毫无察觉之下中了招,忙不迭的将画抢了过来: “我看看。” 那书法已毁,姚若筠见她想要,也并没有阻止。 姚守宁将这画抢到手后,也觉得有些可惜。 柳并舟字画上的神异已经消失,只残留了一层淡淡的妖气。 她一看此画,便想起陆执房中的那一幕,心有余悸,到手之后便立即将字画一卷,放进竹筒之内。 柳氏见她动作,摇了摇头: “你大哥要看,你非要抢,抢到手了也不看,又装进筒里。” 姚若筠不以为然: “守宁喜欢,她拿去就是。” 那些画痕落笔虽好,可毕竟已经沾了污渍,算不得什么珍品。 姚守宁平日只喜欢话本,难得想要一件东西,拿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拉了凳子坐在姚守宁身侧,看她宝贝似的将那竹筒抱在怀中。 “你就惯她。” 柳氏笑着说了一句,姚守宁见他们二人不再说话,心中松了口气,将竹筒抱得死紧,说道: “大哥既然说好,那此物便归我所有,我要收起来,谁都不许与我抢的。” 柳氏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好笑: “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三人说了这会闲话,姚若筠想起之前柳氏讲的事,不由问: “案子进展如何了?” 他没想到自己被困在书院的期间,家里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提到陆执杀人一案,他表情有些严肃。
第100章 好色胚 柳氏叹了口气,想到这件事,也心情烦躁,脸上逐渐失去了笑意: “你爹早晨说是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名叫韩庄的地方,找到了刘大尸体,所以回来请了妙真姐弟去辨认。” 刘大的尸体可能更早之前便已经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只是经由陆无计的人检验过之后,才交了出来,号称凌晨时分才发现了此人。 说到此处,柳氏的表情有些懊悔: “我在将军府时,也在打听此事,哪知说到关键处,府里便闹了蛇……”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我又担忧守宁,便没有再问下去。” 随后她被陆执发疯一事震得头昏脑涨,莫名多了个便宜的‘外孙’,她硬着头皮顶了长公主的目光上马车,最后浑浑噩噩的被送出府,压根儿也来不及再问此事。 “尸体怎么会在城外十里?” 姚若筠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妙之处,问道: “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柳氏也希望是认错了人,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头有声音响起: “就是他!” 屋中的几人转过了头,就见满脸疲惫的姚翝大步领着苏妙真姐弟回来了。 姚守宁闻声转头,就见三人的表情都十分难看。 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可姚翝忙了一宿,此时回来,脸上竟淌出了汗迹。 苏妙真的表情也有些茫然,仿佛还沉浸于震惊之中,不复之前的平静。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庆春则是有些慌乱,手足俱抖,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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