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舟没回头:“在其位不谋其政,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员,早点让位比较好。” 他话音极为冷漠,似乎根本不在意史福的死活。 李妍微微蹙眉。 沈寒舟手顿了下,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又补了一句:“……但方才做的是过火了,我也没想到会把他吓跑,我刀都还没扎进去呢。” 他回过头,苦兮兮看着李妍:“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是不是不应该这样?” 李妍眉头更紧了。 她看着沈寒舟一副讨好模样,可手里还拿着把滴血的小刀,浑身一哆嗦:“你下次使美男计的时候,记得把那个刀放下,这太吓人了。” 沈寒舟看一眼手里的刀,他听话放下,又问了一次:“你失望了对么?” 李妍着实懵了下。 她刚才是觉得有些不妥,可看着沈寒舟的面庞,想起那把刀,忽然就忘了是哪门子的不妥了。 她摇摇头,反过来安慰起沈寒舟:“哪里的事?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 虽然李妍是觉得大火之后的沈寒舟有些变了。 喜欢吃的东西变了几样,连穿衣喜好也变了。 先前为他做了那么多浅色衣衫,如今齐刷刷压了箱底。 这事情李妍还问过两次,他嘴上说白色的真丝衣衫能透出他背后的烧伤痕迹,让他不舒服。可私下问乔七命,乔七命却说他根本没有烧伤,他聪明极了,进海西楼救人之前,大概是用存水将衣衫全都打湿,之间又加隔几层,根本没烧伤。 也就是说,白衣裳会让他透出伤疤,这分明是个托词。 虽然如今黑衣也很不错,有一种高山白雪变成云间明月的新奇感。 只是气质上偶尔会让李妍觉得扎手。 就像现在,黑衣上绣着江山锦绣图,他不说话时自带一股压迫感,让李妍摸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妍俯身捡起地上的首饰,掂量两下:“其实你也没说错,史大人刑案上确实不太行,这真金白银,居然视而不见。这屋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劫财这么简单。若这案子真让他办,必是冤案。” 沈寒舟望着她,片刻后才再次拿起刀。 他边继续边说:“死亡时间不一样。尸僵程度有很大异常,掌柜刚刚开始僵硬,另一个是早就缓解了。” 李妍一滞:“啊?” 沈寒舟背对着她,他探身以两指撑开王氏眼皮:“瞳孔已经浑浊不堪,再看体表颜色和尸斑程度,她死了最少有两天。” “不对啊,我们昨晚投宿的时候,他们两人还在吵架。”李妍眨了眨眼,“但是……两天的话,就是说她前天就已经死了啊?” 沈寒舟点头:“体表没有伤痕,胃内也没有毒,但是口鼻有明显的呕吐痕迹……” 他走到床头,两手托起王氏的头,稍稍摸了一下。 “……是伤了头。”他道,“头部有明显的血块,位置正好在枕骨。” “摔伤?”李妍诧异问。 沈寒舟点头:“或者是被什么东西,自下而上抡过去,才能击打到那个位置。” 第159章 因果针 “王氏身上的痕迹其实比较奇怪。”沈寒舟转身望向李妍,“我用被子遮挡一下,你过来看看。” 这是沈寒舟第一次让李妍上前。 往常时间,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甚至不让她走近。 是什么样奇怪的痕迹,能让沈寒舟这么疑惑。 靠近以后李妍看清楚了。 确实奇怪。 王氏的手腕上有几条压痕,像是被绳子勒住过。 但是这压痕不发紫,也不见青,只能看到本应光滑平顺的皮肤上,多了一条像是河床一样的凹陷。 沈寒舟伸出手指:“两手手腕像绳子一样的痕迹有小指粗,除此之外,类似痕迹在胸口,肩头,大腿正前侧各有两条。”他竖起大拇指,“除此之外,肩头和手臂、小臂下,都有非常笔直的拇指粗凹陷,后背贴合脊柱处是两条压根,那里的痕迹断断续续。” 李妍看了半天,眉头不展。 她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李妍也没头绪。 但案子不能卡在这里不动:“里面的童掌柜呢?” 沈寒舟回头望一眼整个屋子,温声道:“帮我找一把剪刀,我得把他衣裳全剪开才知道。” 满地狼藉。 李妍一边吧啦,一边找剪刀。 她从倾倒的斗柜下面摸出剪刀,伸手过去还摸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便一同拿出来。 不看则以,一看吓一跳。 “这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飞龙商行,只在京城为官家女儿十二岁生辰做的特殊金钗。” 十二岁,又称金钗年华,为了凸显美好的寓意,曹切的哥哥曹望在制作时,每一枝上都是两朵百合。 在百合底部,刻着变体的千字。 她将金钗拿在手里,极为诧异:“这东西不便宜,也不是一个商贾妇人有银子就能得到的。” 李妍边说,边将剪刀递出去。 术业有专攻,沈寒舟对那一地饰品完全没有研究,他转身专注在客栈掌柜童百万身上。 随着剪刀将衣服破开,童百万身上飘散出一股酒味。 沈寒舟凑近了些。 那酒味居然只是沾在衣服上,并不是童百万生前喝进去的。 李妍将满地找个遍,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她看着手里几样特别的物件,粗略估算,大概价值黄金十五两,且大多数都是京城才有的上品。 怪了。 恰在此时,沈寒舟低着头,不疾不徐道:“有伤。” 他背对李妍,胳膊肘似乎用了下力。 之后,沈寒舟转身,竹镊子上夹着一根手指长的针。 比绣花针细,比针灸针粗。 “从背后,穿透衣服,打进心脏。” 李妍惊讶上前,那针上带血,但上面两列小字依然清楚明了。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李妍蹙眉,“这是杀门最出名的暗器,在唐门暗器榜与玉锋针并列第二的‘因果针’。” 她自己顿了下,疑惑更深了:“杀门?他们杀一个客栈掌柜干什么?” 李妍不解,低头看看手里金钗,再看看那根针,十足迷惑。 两人在屋里捣鼓半天,外面等着的人早已不耐烦。 红尘公子一边摇扇子一边惋惜:“我红尘阅人无数,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惊艳之人。沈大人那般玉树临风,可惜身边怎么站了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啊。”他叹息摇头,“女人有什么好?男女之间,就那点床笫之事,根本没有真正的相爱一说。” 陈如鱼看他的目光更是嫌弃三分,他伸手抬起长凳,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看看,俗人。”红尘公子冷哼,“山猪吃不来细糠。” “你能闭嘴了不。”陈如鱼实在是受不了,“你一早起来不困啊?趁机休息一会儿不行么?” 红尘公子撇嘴一笑:“你什么烂身体,早睡早起都做不到?” 之后他叽叽歪歪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如何补肾益寿的民间偏方,除了史福听得十分起劲之外,其余众人或坐在地上,或靠着栏杆柱子,脑袋一个劲往下掉。 连王金和陈火也困得受不了。 直到李妍和沈寒舟从屋里出来,才将众人解救。 “先说结论。”李妍道,“王氏死了有两天以上,并不是昨夜死亡的,掌柜确实是死于昨夜,但凶器是‘因果针’。”她环视众人,“也就是说,这件事和在座各位都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史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指着陈如鱼和红尘公子,“凶手不是他们俩?” 李妍无语:“史大人,不是离得最近的就是杀人凶手,凶手不傻,你把他想得聪明一点。” 史福被她这话怔住了。 他大概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一时两眼迷茫。 “一个杀人凶手,在夜里杀死了掌柜,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发觉他曾经来过……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这等着天亮了来被抓啊?” 她说完,看向陈如鱼和红尘公子:“两位也是江湖人,应该知道‘因果针’,以您二位的本事,打不出那因果针来,所以两位不可能是凶手。” 陈如鱼点头,红尘公子想了想,也点了下头。 他看向李妍,挑眉说:“姑娘和那几位护卫应该能行,我们俩差太远,确实不行。” 李妍点头,她顺手从桌上筷子桶里拿出一根木筷,在手指上旋转两圈,之后就听“啪”一声,筷子全身都戳进木柱子里去了。 陈如鱼眼眸放光:“好功夫。” 红尘公子瞧着那筷子尾巴,倒抽一口凉气:“……看来不能和姑娘抢了。” 李妍一边将屋里分拣出来的首饰摆在桌上,一边应声:“你若无聊,抢抢也可,我比较擅长正骨,可以切磋一下。” 红尘公子干笑一声:“不了不了,在下确实不喜欢单方面被正骨。” 说到这,李妍才继续道:“至于史大人说的劫财,更是不可能。屋内满地首饰,价值不菲,若真图财,不可能剩下这么多。” 第160章 不愧是我家沈账房,真厉害 此时天已大亮,客栈外时不时有看热闹的人凑过来,被捕头和师爷接连赶走。 陈如鱼起身上前,将那些首饰拿起来看了看。 “这东西我们压过镖,单这一只金钗就是十两金子,其他这些都曾在京城达官贵人之间流行过,我夫人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连带着我也懂一些。”他坦言,“东西都是贵品,这客栈全卖了也买不起当中最便宜的。” 史福手抓着椅子,有气无力,但仍想狡辩:“兴许那贼人不识货,认不得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呢?” “史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陈如鱼将首饰放下,“图财贼人,怎会不识金银?这些都是纯金纯银之物,拿走任意一样,十年无忧,怎可能就放在那动也不动一下?” “这……”史福艰难直起腰,“那,那就是劫色了?” 此言一出,红尘公子最先嗤之以鼻:“那得着急到什么程度,才能对那种长相也下得去手?怎么也得有沈大人那般风采,才好让人为了春宵一度豁出命去。” 李妍顺手又摸了一根筷子,拿在手里转了转。 红尘公子僵住,连忙拱手行礼:“沈大人清风朗月之资,确实容易让人失言啊!” 倒也没错。 李妍想了想,沈寒舟那张脸堪称极品,一时令人失去理智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手里筷子转得慢了下来,红尘公子这才松了口气。 “令人厌恶。”忽然,李妍身后,沈寒舟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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