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舟的手顿了下。 他蹙眉,嫌弃瞄了李妍一眼,背过身埋汰道:“夫人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李妍咂嘴,无语凝噎。 只有沈寒舟知道,晌午李妍看到的那些,是他昨天自己掐的。 但脖子上的痕迹,却是真真实实,被睡梦中下意识出手的她给掐出来的。 反倒还多了几分真实性。 沈寒舟端着水,坐到床边,一边递给她,一边不忘说教:“往后把你那奇怪的好奇心收一收,不该抓的不要抓。” 李妍刷一下红了脸。 她别开目光,嘴巴埋在水杯里吹泡泡。 沈寒舟瞧着她的模样,伸手揉了揉李妍的头顶:“只要你想,我永远都是你沈账房。” 李妍顿了下。 她目光望向沈寒舟,思量片刻:“沈寒舟,你和我父亲是朝堂政敌,他到死都在骂你……你敢以性命担保,他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么?” “嗯。”他点头,“我知道是谁。” 承认了自己恢复记忆,沈寒舟能告诉李妍的事情就多起来了。 他接过李妍喝完的空杯把玩着:“是裴应春授意的,具体怎么下毒,如何操作,却都还不清楚。” “你爹当时辞官,也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却没有证据。我劝他留在京城,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铁证或者做出解药……但他选择回家。”他微微一笑,“他一直说,要带你去看最美的大晋,但看起来……最终也没能实现。” 李妍抿嘴,她望着沈寒舟,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沈寒舟,你真的是父亲的政敌么?还是和秦家一样,只是面上……” 沈寒舟沉默了。 他指尖在杯子边缘轻轻划过:“我是你爹的政敌。但我不讨厌你爹,我们只是在那几年,在一些事情上的意见,难以达成共识。就比如,我强烈主张将裴家一网打尽,而你爹非要用江湖道义留裴应春一条命。” 李妍抱腿坐在床上,这才“啊”了一声,向沈寒舟竖了个大拇指:“你做得对。” 但她没办法埋怨李清风。 “他在江湖的时间,比朝堂多多了。”她道,“如果不留裴应春一条命,他兴许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知遇之恩是莫大的恩情,他比谁都清楚。” 窗外阳光悄无声息地挪到屋后,李妍掀开被子,艰难要从床上下来。 沈寒舟挡了她一把:“你累了,休息吧。” 他将中衣穿好,这就要出去。 “你衣服呢?”李妍忙问,“你就穿成这样出去,不妥吧?” 沈寒舟站在门口望着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条碎布:“夫人说的是昨夜被你撕成这种模样的外衫?” 李妍适时闭嘴,又缩回被窝,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沈寒舟轻笑一声。 他两手拉着门,往外一推。 咣当一声,双手僵在半空。 门缝之间,那条银白色的铁链闪着寒芒,落在他眼眸里。 沈寒舟一头雾水,难以置信。 那之后,走遍屋内每一扇窗,摇晃了每一处窗框后,他蹙眉站在屋子正中。 李妍歪着头看他:……曹切这是疯了吧? 他也望着李妍:……他们五个是不是活腻了? 沈寒舟抬手清咳一声:“你有办法么?” 自家府邸,这种情况在盖房子之初就有所预计。 不多时,李妍从屋后暗道里走出来,回过头扯了一把沈寒舟。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抬头不见暗卫,喊了两声居然还能听到回音。 仿佛整个府里就剩下他们俩。 秋日寒凉,沈寒舟只穿一件中衣,上面还有手撕裂痕,被风吹得有些发抖。 李妍忙又钻回去,带了一件大氅。 只是再出来时,沈寒舟已经不在院中,消失不见。 她抱着那件大氅,看着空空荡荡的院落,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就是一夜而已,李妍站在原地,她不明白这多出来的情愫源于哪里,又将会把她带向何方。 一巷之隔的沈府中,秦辰紧跟在沈寒舟身后。 “你……”他想问为什么穿成这样从李妍的厢房里出来,可又觉得自己分明明知故问。 “裴应春怎么说。”沈寒舟没接他的话音,径直走进屋内,双臂抬起。 秦辰送进来的下人眼疾手快,在他一脚迈进府时,将换洗的衣裳准备好,此时井然有序,为沈寒舟更衣。 “还能怎么说,气得要死。”秦辰轻笑,“他确实让人去嫁祸李妍,但没想到对方想出来的招数这么烂,居然把他等了几个月才回来的线人给杀了。” 沈寒舟挑眉:“线人?” “嗯。”秦辰在桌边坐下,“那个苏红尘和裴家有些关系,临行前裴原特意叮嘱我不要扣押苏红尘。” 他拎着茶盏,倒了杯水:“说来奇怪,裴家这次按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表面上看起来要素齐全。有太监、有谋杀现场、有尸体也有目击证人。只要太监是真太监,李妍如果破不了这案,就会成为她的污点。裴应春以此为借口,完全可以将她从都察院除名。” “但偏偏那个太监不一般。”沈寒舟冷笑一声。 “没错,如果真的让李妍查下去,她就摸到东宫的线索了。”秦辰笑了,“现在最着急想要压下这案子的,恰恰是裴家。” “哎?”他顿了顿,“你和李妍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可能这令人叹为观止的神仙杀手,和李家多少有些关系呢?” 比起说是裴应春的失误,这如果是李妍提前察觉后反将一军,后者听起来显然更加真实。 沈寒舟沉默着。 下人将他外衣扣紧,系上封腰。 他思量许久才说出三个字:“郭清风。” “啊?”秦辰茶水喝到一半,愣了下。 “愚方才说,杀手的名字,叫郭清风。”他从下人手中接过自己的折扇,低着头一片一片拨开,“差遣人去一趟京城花市,把紫宸殿陈公公悬赏挂出去。” 秦辰手停在半空,难以置信。 沈寒舟冷笑一声:“是不是李妍的人,一试便知。” 第196章 烫手山芋塞我手里,没安好心 事实证明有点意思。 陈公公死的时候,李妍正在都察院里发愁两件事。 第一是她见不到黎修了,陈家失踪一案的卷宗就像是烂在手里,大半个月没能往前推进半步。 第二是原本她和楚芸负责的望月楼一案,莫名其妙不了了之。 楚芸火冒三丈:“说让查,点名让你查,这你真查起来了,突然又不让你查了。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李妍笑眯眯瞧着她:“别生气。” 说完,从一旁拿出个小盒子:“这个送你。” 楚芸好奇打开,盒子里放着个白瓷瓶,上面绘着两朵紫红色的牡丹。 “我们家商行的曹老板亲手做的新品,还没开始出售,先送你一盒。” “你们家还有商行啊?”楚芸惊讶,她拧开盖子,瞧着里面滋润透彻的膏体,舀出一小块,蹙眉问,“这个怎么用啊?” 李妍起身,笑着抹在她手背上,均匀涂开:“里面是珍珠粉,抹在脸上很滋润,效果很好。” 看着手背被淡化的细纹,楚芸喜笑颜开:“这个东西不错,你家商行是哪一号啊?我以后可以帮你多宣传宣传。” “飞龙商行。” “啊?”楚芸一愣,“啊?” 京城世家不可能不知道飞龙商行。 她撑大眼眸,诧异道:“我爹那根逗狗的回旋棍,是不是也是你们家……” “嗯,也是。” 楚芸惊呆了,眼珠子在她身上打了两个来回,侧身直接坐在李妍身前的大方桌上:“那你还来做什么御史啊?我若是有这么大的产业,我早就一头扎进去,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小小御史的位置。” 李妍当然不稀罕这个月俸二两,还要用粟米五担来抵的小吏位置。 如果没有裴应春屠戮飞龙山庄,没有李清风留下的那封信…… 天高任鸟飞,志不在权势的李妍,应该会成为大晋史上最强的女商贾。 “有一些必须要了解的事情,得有人来做。”她笑着说,旋即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我不了解京城世家的夫人小姐,到京城一个多月,眼瞅入冬,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若是喜欢,用完了和我说,手里还有好几款,都是花果味道的。” 楚芸点头,她温柔道:“……世家小姐大多都要考虑裴家,只有我一个,天不怕地不怕。” “裴家的势力很大么?” “很大。”楚芸笑意散了,“朝堂,江湖,还有市井,无处不在。” 李妍点头:“朝堂是裴家,江湖是杀门,市井是什么?” 楚芸迟疑片刻道:“裴家也有自己的商行,就在京城,是裴原负责打理的‘北义商行’。” “以前太子手里有一百多商铺,还能对抗一二,现在……”她叹口气,“别看现在风平浪静,那都是波涛前短暂的安宁罢了。” 短暂的安宁。 李妍瞧着桌边压着的信笺,想起于北和承东从于田带回来的消息,也觉得风暴正慢慢靠近。 皇城里,沈寒舟看着天边一片乌云,摆了摆手:“抬走。” 眼前,陈公公的尸体仿佛睡着。 “咳咳。”宋齐坐在紫宸殿偏殿里,拨弄着面前的香灰,“瞧出是怎么死的了么?” 沈寒舟转身,拱手行礼:“陛下说他是站在偏殿内,忽然表情怪异,而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紧攥心口。” “朕还喊了太医。”宋齐看向一旁,“幸好乔太医今日来送药,刚好就在紫宸殿内。” 沈寒舟侧目,望着乔七命心有余悸的模样。 两人几个月没见,谁也没想到再见会是这场面。 乔七命官帽都歪了,颔首站在角落里,冲着沈寒舟挤眉弄眼。 沈寒舟收回视线,望着宋齐:“乔大夫诊断得对,陈公公是操劳过度,死于胸痹。” 乔七命表情僵在脸上。 “嗯。”宋齐点头,“朕也觉得,好端端一个人,站在这好好的,忽然就倒下了,也只能是胸痹。” 他一边将香灰压实,一边继续问:“那依沈爱卿之见,这胸痹是……咳咳咳,是从外来的,还是从宫里来的?” 沈寒舟没迟疑:“外来的。” “哦……”宋齐有些好奇,放下了香灰铲,“外来的?” 他噗一下笑了:“朕这皇城,还真是固若金汤啊。” 偏殿里安静许久,沈寒舟始终沉默不语。 宋齐像是听懂了他的沉默一样,摆了下手:“成,你说外来的那就是外来的。接下来怎么安排,你看着办吧。就别去麻烦太师了,他日理万机,少烦他一次是一次。”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7 首页 上一页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