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到这些东西后,将沈俊一个人留在霜月楼,自己带着沈寒舟慢慢悠悠走在街上。 “这还真是麻烦。”李妍絮叨着,“如果是五个平平无奇的姑娘,好更好调查一些。” 沈寒舟疑惑弯腰,望着她手中的信纸。 “吴越伞?”他轻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李妍将手里的信纸对折起来,叹息道:“古时江浙一代有国,名吴越。无锡一战,吴越打败,痛失大将何逢,传言这把伞,便是何逢夫人所做,是她与夫一同在阵前杀敌的利器。经过这么多年,伞被改良过很多次,越来越隐蔽,也越来越小,我见过最小的一把只有掌心大,但机关一样不少。这种新玩意被取名吴越伞,是兰花门独门武器,适合女子使用。” 沈寒舟了然:“五个有功夫的姑娘不见了,还有两个被人斩断手臂。” “没错。”李妍咂嘴,“虽然兰花门不需要多高的武艺,但和寻常人比起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能把这样的姑娘抓走,说明对方技高一筹。” 她没线索,挠着后脑勺唉声叹气:“对青楼女子下手本身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是个高人,这案子我是真一点头绪都没有,当时就不应该那么轻易的答应她。” “你和她很熟?”沈寒舟忽然问,“我看你们好像很了解对方一样。” 天色向晚,街边摆摊的商贩已经煮好稀饭包子,这条街上飘着一股饭香。 李妍一身男装,脚步也故意走的像个男人,她摇着手里扇子:“她呀,手下败将!” 七八年前,飞龙商行来青州做生意的时候,李妍莫名其妙总遭人放暗箭。 “满大街传我们的东西是次品,不行。还有一伙人找上门,要买十两银子的野山参,东西包好给他们,还没出门就往地上一摔,非说我们给的东西是假萝卜,曹切和他们对峙,结果对方往门柱上一桩,搞一身血,哭着喊着跑出去,说我们不仅坑人,被拆穿之后还动手大人,闹的满大街人都在骂我们。” 她走到包子铺前,拎出半吊铜板,招呼掌柜买了两大笼包子送到海西楼,还额外买了两只蟹黄包。 “这招数太毒,摆明就是冲着让我们滚出青州来的,一看就不寻常,我差人暗中调查,发现是对家商行指使,而他们背后就是兰花门。” 热包子到手,李妍分给沈寒舟一个。 “原本我想着,大家都是八门人,别伤和气,奈何人家根本不想和我和气。那时候我还直接去找了柳青青,问她商行的事情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我可就要教他们什么叫哭爹喊娘了。”她边说边笑,“当时柳青青还拿轿,说什么商行不归她管,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就让我只管放心下手,她绝不干预。” 沈寒舟抬眉:“你下手了?” 李妍咬着包子,点头:“这都欺负到脸上了,怎么能不下手?” “怎么干的?”他好奇。 可李妍挑眉,笑眯眯问:“想知道啊?”她咧嘴笑了,“你给我整两壶小酒我慢慢给你讲。” “做梦。” 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两个字就糊在李妍脸上。 她“嘁”一声:“那不讲了,你这人油盐不进的,吃着我的包子也没见嘴软啊。” 见沈寒舟真的不问了,李妍心里又毛起来。 故事讲了一半就卡住,她憋得慌。 反倒是听故事的人,一脸无所谓。 这就更憋了。 “什么人啊,真的是……”最后一口蟹黄包塞进嘴里,她实在忍不住准备接着往下说。 却听沈寒舟先开口:“绳结。” 李妍愣住:“什么?” 眼前,沈寒舟低着头,望着手里没动一口的蟹黄包。 黄色的油纸里包着一只掌心大的包子,白亮松软的包子皮,被手工捏出一个圆圆的头。 而那头上,正缠绕着几圈细细的绳子。 和沈寒舟从左臂上取下来的一样,材质都像是肠衣。 李妍嘴里剩下那一口瞬间不香了,她登时一通反胃,侧身弯腰,干呕起来。 而她身后一只手,拍着她后背催促:“快吐,得赶紧回去问问掌柜,这肠衣是哪里弄来的。” 李妍腰都直不起来,生无可恋:“沈寒舟,我是上辈子欠你了么?你这……呕……” 那一刻,她是真后悔。 当时发现劫错马车的时候,就不应该拦着杜二娘,应该让她下手再狠一点,直接把人送走算了,也不用遭这个罪! 夕阳下,包子铺掌柜还在忙着给几大笼屉的包子扎线。 见李妍又回来,以为是回来催促他送货,赶紧道:“就快好了,这剩下的半笼都用油纸抱起来之后,我就给送去。” 李妍手帕擦着嘴角,摇头:“我不是来催的。”她探头望一眼掌柜身后,“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这个蟹黄包上的绳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外头有铺子在卖么?” 掌柜不解,眨了眨眼:“啊?哦那个啊!” 他从摊位后转出来,两只手在肩头挂着的白麻布条上抹了几下,掀开另外一笼包子。 白色的水气涌出来,里面白白胖胖的包子绕着圆圈摆放着:“您看,我这除了肉包子素包子,还有很多其他馅料的包子,您要的那种蟹黄包,平日做的确实很少。” “咱们青州不靠海,螃蟹很少,所以这种包子卖的贵,吃得人也少,每天根本凑不满一笼,必须得混着蒸。”他说,“在这上面绑个小结,我好认它。” 他说完,咧嘴笑了:“这线能吃,我这是祖传的铺子,不坑人。” “能吃?”李妍故作惊讶,“这该不会是难得一见的羊肠线吧?” “嗨呀,客官说笑了。”掌柜哈哈笑起,“羊肠线我这包子铺哪里买得起啊,最便宜也得文银百两,能得一见我已然心满意足。” 李妍摇扇子的手顿住了:“掌柜竟见过?” “哎呀,就上次,在咱们青州市集上就见着了,卖东西的是个老人,当时有个面生的中年人,一百两买走了。”他说到高兴的地方,难掩激动,“哎呀,那个线,太惊人了!” “您还记得买走的人长得什么样子么?”李妍追问。 掌柜仰着头,手指摩挲着下颌线,琢磨道,“一身青衫,身材高瘦,鬓角有白发,最重要的是,瞎了一只眼,带着个黑眼罩,上面绣着个‘千’字。” 李妍半张着嘴,怔住。 这人她认识,是青州黑市上最有名的大夫,人称鬼医。 半年之前还住在飞龙山庄里,日日操心着李清风每况愈下的病情。 没想到沿着绳结往下查,查到熟人头上了。 第53章 乔七命 “那只眼罩是为了表达谢意才给他的。” 夜色如水,淹没众生。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夜市渐渐闹热起来。 李妍摇着扇子,跟着人流缓缓前行。 “当时和他说,这只眼罩代表千门一个恩情,也代表千门的庇护,不仅仅是江湖下八门,就连所谓名门正派,瞧见那个千字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实力。结果没想到会在这件事情里对上他。”她扇子没停,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转过头瞧一眼沈寒舟。 人多,怕他被挤散了。 虽然头顶上有秦尚留下的不少暗卫,但李妍还是自然而然地多操一份心。 但沈寒舟始终跟在她身后,声音轻柔如风:“也好理解,毕竟是医。” 鬼医乔七命,出没在青州外三里山沟下面的黑市里。 江湖上一直有关于他的传说。 最近一次,是说他途经某个山村,村里有人办丧事,乔七命就只往棺材里面瞧了一眼,二话不说,抬着脚猛踹棺材。 当时村长大怒,要把他拿下见官。 结果一众人还没抓到他,棺材里躺着的那个自己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 此后,乔七命就又多了个能“起死回生”的名号。 “什么?大小姐要去黑市?” 回到海西楼,李妍刚坐下扒拉两口饭菜,就听到曹切的声音从灶房里冲出来。 他脚步急切,由远及近,甚至失了礼法,径直站在李妍面前:“您……您这!什么事情城里办不了,还得跑到黑市去啊,那里多危险,哪是大小姐去的地方?” 二十年前,李清风还没成为殿试三甲的时候,皇权不似现在这般集中,大晋也没有如今这般富裕。 那时还被南楚偷袭过,战事连年,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 最初,青州黑市只是外八行做地下交易,传递信息的接头地点,后面战火蔓延,无家可归的百姓多了,为了活下去,他们也来这里摆摊凑生活。 再往后,饱受战乱之苦的山贼土匪,为了活命,也都跑到山脚下背阴的地界上扎了根。 等府衙发现的时候,那里已经庞大到管无可管的程度,变成了一片灰色地带。 李妍一边夹菜,一边好奇地看着他:“我去黑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大?” “往常能跟这次一样么?黑市那地方不安全啊,鱼龙混杂的,您又偏要黑天去。”曹切边说,边从身后摸出一个长木盒。 那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为此,您得把这个带着!这是我根据书中记载的独门暗器,复原仿制出来的暴雨梨花针!今年能不能入唐门的暗器榜,全靠它了。” 说实话,李妍看着他手里的盒子,再想起先前那两样暗器,那心里是真的发怵。 她皱着眉头:“你自己试验过了么?” “我这不是没法实验,才让大小姐您带出去试试看么。”他嗨一声,“不管是在商行里还是在海西楼,一天到晚遇不上个杂碎,没机会用啊!” 话虽不假,但李妍不敢接。 “戏本子里的暴雨梨花针危险得很,而且那东西也算不上暗器,多大一根呢,带出去别人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她挣扎着摇头,“要不然下次我专门找个十恶不赦的歹人回来,让你好好试验试验?” 话说完,曹切脸上的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 李妍心头一紧。 “也是,是我自作主张,给大小姐添麻烦了。” 曹切颔首,低垂着脑袋,将木盒子往怀中深处抱紧了些。 本就见了花白的头发,一时间仿佛更加苍老。 李妍见不得这场面。 跟随了李家三代人的曹家后代,她怎么能让人受这份委屈? 她放下筷子,叹口气:“我没说麻烦,我只说暴雨梨花的伤害范围太大了,要是小一些就好了。” 霎时,曹切又抬起头,咧嘴一笑:“这个好办!”他从身后像是变戏法一样又多拿出个小盒子,“这个,是在大家伙的基础上改良的,一次只能坑一个人,您带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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