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林建安就懂了。 如果那杀手与裴太师有关,细思一二,实在可怕。 “被这样的人重新独揽大权,还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权利是把利刃,怎么用,有什么结果,关键得看它被握在谁的手里,又怎么用。 沈寒舟与李清风在朝堂吵架,因为同一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互相不留情面地各抒己见,针锋相对,这没什么,这本就是朝堂应该有的样子。 两个人虽然互相不对付,但能做到就事论事,相处起来也还算愉快。 但李清风的另一个政敌裴太师,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个喜欢将一个人对一件事的随意看法,上升到这个人的本质,并加以人身攻击,会因为一件小事上的意见不同,将对手从灵魂到仕途甚至连容身之所都全面击垮的人。 手段不堪,但是管用,从政之路几乎是平步青云,一路坐上太师的位置。 当年李清风为了推行新政,为了将那把权利的刀夺回来,和裴太师明里暗里斗了五年。 最终将裴家逼到生死边缘。 满天下都以为李清风会乘胜追击,要了裴应春的命,却没想到他在最后关头,居然放过了裴家。 裴家为了自保,将丞相一位让了出来,这才有后来的一代名相李清风。 可是苍天真是好事之人,看不得天下安宁,看不得众生平稳。 李清风大刀阔斧地改革,重商重发展,充实国库,让百姓从连年战乱里喘了一口气,将大晋国力推到空前强盛的地步,甚至连一江之隔,对大晋虎视眈眈多年的北方大魏,都主动派出使团交好议和。 就在所有一切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时,李清风忽然辞官致仕,不出半年撒手人寰。 他没来得及培养出自己的接班人,导致丞相这个关键位置一夜放空,而朝廷又无人可用。 本来,如果皇帝和太子一起把持,还能撑住很多年。 可谁知,不出几个月,两个人都病倒卧榻,情势急转直下。逼的圣人不得不放低身段,两次登门,亲自将裴应春重新请出来,主持大局。 “你还记得黎夫人临死前说了什么?”秦辰走后,李妍拎着一桶水,站在海西楼后的院子里浇花。 海西楼后院里没什么人,玉兰花开得正盛。 初夏的正午的阳光已经热起来,照得李妍半身有些烫。 屋檐下,沈寒舟望着她:“她说还有幕后之人,还让你救她爹娘。” 他手里拿着秦辰带来的密信,明黄色的信封里面,装着的居然只是一封普通书信。 上面只写了最近一段时间三品和四品官员们的动向,还额外附带一张小字条,说裴太师已经注意到黎家一案中有李妍牵扯其中。 再没别的具体内容。 李妍拿着水瓢舀出桶里井水,缓缓浇在玉兰树根旁的泥土里。 “这件事我原计划黎家一案尘埃落定后,我派人暗中开始调查,没想到秦辰突然来了,还带着件烦人的案子,一时拖住脚步,不好动手。” 她转过身,莞尔一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秦辰是大晋小将军,是秦老将军和他爹已经明确确定的下一代秦家家主,就算‘将军’一职已经被逼成闲职,朝堂上也不会放任一个要接手五十万大军的世子满天下晃悠。”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秘密出行,专门来送信的。”她指着沈寒舟手中的信,“原来被我爹拉下去的裴太师,这又坐回丞相的位置,品级居然还更高了些。” 沈寒舟不解:“他不行?” “不。”李妍摇头,“他很强,是个大才,但不影响他是个小肚鸡肠,半分不能容人的奸相。” 第100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裴应春想弄死我爹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出什么奇招我都不奇怪。”李妍一边浇树,一边道,“他要是不抱着把李家连根拔起的心,那我还真敬佩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如果说林建安是白毛老狐狸,还算的上有几分可爱,那裴应春就是毒蛇。若是伤他半分,他定要追到人家破人亡才算完事。” 沈寒舟似懂非懂:“是老庄主的敌人?” “嗯。”李妍点头,“没有下限,不择手段的那种敌人。他为了往上爬,甚至将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内宫做太监去了。” 亲儿子做太监? 沈寒舟面颊上缓缓露出惊讶。 “千真万确,确有其事。”李妍直起身,“他儿子因此身心俱疲,整个人颓丧的像是被抽了魂。我爹看他可怜,帮他假死逃出宫,还给了笔足够他一生安稳的银钱,让他随着我们家的商队到大魏去了。” 她颇感慨:“我是不能理解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裴太师为了权利,这种手段都能干得出来,他实是比真正的畜生都畜生。” 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李妍顿时心情舒畅,气都顺了。 想到这,她又“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将水瓢扔进水桶里,扯出手帕,擦了擦掌心水渍,笑着看说:“秦辰绕这么大一圈,非得把欧阳家的案子弄到青州来,他是想让欧阳家再欠我一个人情啊!” 若裴应春重新掌权,那么一定会找机会对李家下手。 她也算有先见之明,十年时间,山庄早就脱胎换骨,除了少数人知道她们是草莽出身之外,剩下的就算往上使劲查,也只能查出是个地方的小商团起家。 只要不扯上江湖,李家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出来。 但怕就怕他摸着线,找到江湖这条道上。 毕竟千门李氏,不论是在名门正派之中,还是下八门里都颇有威望。 下八门之间的事情,沈寒舟不懂,只听李妍断断续续说过几次,大概就是千年之前是一家,千年之后有些没了,有些壮大了,还有一些反目成仇了。 “江湖名门正派,不屑于谈论下八门的消息,知道我们事情的都是长老级别的大能了。那些人不掺乎朝堂,所以他就算去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李妍道,“但是欧阳家不一样,他们本就是下八门中机关门,又和朝廷走得近,要是不多卖几个人情给他们,是容易被抖出来。” 她十分赞赏:“我说秦辰邪门兮兮的非要掺乎一下藤州的案子是准备干什么呢,如今看来,他人还怪好嘞!” 沈寒舟没说话。 他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信,片刻后才开口:“他们都不听你的话。” 李妍不解:“什么?” “我说,金木水火土五名暗卫,还有秦辰……他们都不听你的话。” 李妍心里一咯噔,头皮一下就紧了,生怕他问为什么。 可她猜错了。 沈寒舟眼神里满是无奈:“大小姐管教属下的本事,委实太差。” 阳光之下,她望着站在石阶上比她高出大半头的沈寒舟,缓缓的挤出一个字:“啊?” 他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神情颇有教书先生的说教意味:“人人恨不得将权利都集中在自己手里,大小姐到好,恨不得分出八瓣去。” “大小姐有没有想过,山庄账目银钱有多少,存于哪里,我心里清楚明了。而你每个商队派遣什么人,去往哪里,销售什么东西,额外做什么事,我也一清二楚。” “连你身旁暗卫我都占了最少五个人的位置,不少信笺不往你那去,只送到我这里来。我若有朝一日想反,山庄姓沈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妍张口结舌。 虽然他说的这些都实现不了,但能当着大当家的面,把造反这件事说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沈寒舟绝对算是头一人。 “哎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要造反,就不怕我在这一刀结果了你啊?” “大小姐舍不得。” 她怔住,十足无语。 这是什么天大的冷笑话?尤其是从沈寒舟口中说出来,简直冻人。 就见沈寒舟竖起手指,黑着脸一条条细数:“贪美酒、好男色,花钱如流水,庄上账目乱成一锅粥。”他冷哼一声,“大小姐若是杀了我,还能得到像如今这么清闲,甚至有空在后院浇花的日子……简直天方夜谭!” 李妍语塞。 冷笑话顷刻间就变成鬼故事了。 她不得不说,沈寒舟就是沈寒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位置,也很明白怎么利用。 武学天赋极高的李妍,做账确实就是粥的水平。 更无语的是,她身后一群老土匪,字都不认得几个,要说做账,那是连粥都不如。 最近几个月能这么清闲,全仗着沈寒舟这把好手,连带着曹切都能有空搞发明了。 “你这人,说我懒就说我懒,非要扯上贪酒好色干什么啊?”她找不着破绽,只能顺口抱怨两句,又见沈寒舟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认真样,忽然玩心顿起,挑着声音说,“再说了,这些事情用不着我操心啊。我身边可是有如沈账房这样高山白雪,朗星明月的男人!” 沈寒舟顿了下,诧异看她。 “我们家沈账房,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绝顶天资,如谪仙降世。又能打理账目,还能给我弹琴唱曲,还有这么一张绝世倾城的脸。这!旁的男子根本不入眼啊,何来好色一说啊?我这分明是世间一等一的专一。” 说完,璀璨一笑。 院内极静。 四目相对,脸皮薄的先输。 土匪当了这么多年,又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的李妍,当然是碾压。 沈寒舟仅仅淡定了一息,脸就嘭一下全红了。他尴尬的别开视线,故作嗔怒:“胡说些什么!” 他甩袖转身,着急火燎就要走。 “唉唉唉!别走啊!”李妍找到了乐趣,提着空水桶追在他身后,阴魂不散,哈哈哈笑了好久,“我这都是实话实说,怎么是胡言呢!” 沈寒舟猛收脚步,黑着脸瞪眼回头。 李妍光顾着笑了,来不及停下,她双臂张开控制着平衡,整个人差点扑上去。 那样子,吓得沈寒舟麻溜地往后跳了半步,握着扇子更加嗔怒:“光天化日!大小姐这是要干什么?不合礼法,不可理喻!” 他脸红到脖子,话说得毫无气势。 李妍扬眉憋笑,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一个土匪,还礼法理喻?” 沈寒舟提着口气,脸更红了。 他握紧扇柄:“我不与女子争论!” 他左右横挪两步,企图绕开李妍。 可李妍也跟着他左右横挪,挡的严严实实:“是沈账房说,我想喝酒就找你的。也是沈账房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都比青楼小倌强。怎么,如今不认了?” 沈寒舟收了脚,站在她面前,满脸写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他“你你你”了好几声,最后振了下衣袖,猛然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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