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再允许她虚情假意。 她或许也会变得日渐贪心,如同当时的赵修容一样,逐渐变得不似自己。 时瑾初的身份决定了他能游刃有余。 但她一旦往前再踏一步,就很容易跌得浑身碎骨,邰谙窈不愿意,所以,她就算察觉到时瑾初的心意,也只能装作不知。 两人地位的不平等,注定了这段情愫只能不见天日。 邰谙窈回到了坤宁宫,她很快得知了今日进御书房的几人身份。 听见钟阁老时,邰谙窈不由得想起一段回忆,当初秋狩时,她曾见过一位钟姓女子,彼时,她就觉得时瑾初和废后等人态度有些不对。 一位官员之女罢了,再是家世出众,何至于让时瑾初也能记住? 邰谙窈心底有了狐疑,也不由得轻眯了眯眼眸。 翌日请安后,邰谙窈留下了杜修容,杜修容是东宫老人,要真是有什么陈年旧事,她也只能从杜修容这里打听。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坤宁宫会多留下一个人。 周贵嫔坐在凳子上,她直直地望向邰谙窈,语气哀怨:“嫔妾要是不主动留下,娘娘是不是永远想不起嫔妾这个人?” 杜修容意外,这两位一贯交好,这是怎么了? 邰谙窈也一时哑声,这番语气,仿佛她是个负心汉一样,邰谙窈有点郁闷地想,她又不是时瑾初。 但邰谙窈也知道周贵嫔何出此言,她没想到周贵嫔还肯来,她轻垂眸: “你来时,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简单的一句话,让周贵嫔忍不住地鼻子泛酸,她还以为邰谙窈要和她疏远了。 杜修容瞧出什么,她恰时地转移话题,没让气氛掉下来:“娘娘寻臣妾是有什么事?” 提起正事,邰谙窈没作隐瞒,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在宫中那么久,可知钟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问的是杜修容,但没有想到回答的是周贵嫔,周贵嫔皱眉:“你说的是钟阁老的孙女?” 杜修容也沉默了一下。 邰谙窈从二人态度中察觉到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黛眉。 是杜修容低声道:“臣妾知道的不多,唯一知道的是,当初先帝像是有意让钟家姑娘成为太子妃。” 邰谙窈骤然一怔。 太子妃?岂不就是时瑾初明媒正娶的妻子? 周贵嫔也点头:“嫔妾也从祖父口中听闻过此事,因当时钟姑娘年龄太小,这件事并没有广而宣之。” 邰谙窈许久没有说话。 杜修容和周贵嫔对视一眼,别看杜修容在宫中待得久,但周贵嫔知道的却比杜修容还要多: “嫔妾记得,圣上登基后,数次选秀,钟家都递了名单进来,但在选秀前夕,钟姑娘都因各种事端而没能入宫参加初选。” 周贵嫔和钟姑娘年龄相仿,又同是京城贵女,她早从祖父那里得知过消息,她隐晦地觑了眼邰谙窈的位置,轻哼道: “当初某人没有底气,可不就得使这些下作手段。” 邰谙窈听懂了她在说谁,倒也不意外。 周贵嫔叹了口气:“要嫔妾说,她心底估计也憋着一口气,否则,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谈婚论嫁。” 这事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意难平。 尤其是废后还害得她两次选秀都没能参加初选。 三人都是大家出身,闻言,邰谙窈不由得轻摇头。 废后此番举止太过于小家子气。 不想钟姑娘入宫,待她初选过后,将她指给宗室子弟即可,也全了钟家的脸面和钟姑娘的名声。 废后的行为只会让钟姑娘记恨于她,甚至心有不平,不甘心放弃。 想到这一点,邰谙窈眸中闪过若有所思。
第135章 封后大典这一日,邰谙窈早早被扒拉起来,她迷糊地望了眼外间的天色,都还未彻亮。 绥锦瞧她这样,心底就觉得遭。 绥锦可不敢让她在今日犯迷糊,锦帛浸透凉水,直接敷在她脸上,清晨凉风习习,又是一遭冷水,邰谙窈一个激灵,直接清醒过来。 再看殿内情景,也容不得她继续犯困,宫人和嬷嬷持着吉服、册印、册宝站在殿内,一个个脸色肃穆,邰谙窈也不由得郑重起来,绥锦见她清醒,心底也松了口气。 昨日礼部就将吉服送到了坤宁宫,阵仗之大,让整个宫廷都侧目。 邰谙窈已经彻底清醒,她扫了一圈殿内,没见到时瑾初,她不由得纳闷,有位女官低声和她道: “皇上在交泰殿等您。” 封后大典就在交泰殿进行,她还未醒,时瑾初就已经先行了一步。 话落,女官和宫女冲她福身,待侍奉她穿上吉服,戴上凤冠,又被众人拥着诣香案前向阙立,行四拜礼后,授册授宝,礼毕后,听见外间有持节监官报册宝完毕后,她才从正门出。 出了坤宁宫,遥遥望去,长长的红色甬道上站满了人,仪仗被放在殿门口,邰谙窈见到这一幕,她不由得些许怔住。 绥锦提醒了她一声: “娘娘,还没有结束呢。” 邰谙窈回神,她早有预知封后大典会隆重,但也未曾想到会隆重到这种地步,前一日派遣官册封、受册封,当日百官上表祝贺、谒庙,邰谙窈在交泰殿前见到时瑾初时,早忙得晕头转向,全程跟着礼教 女官,凤冠繁琐,压得她头都要抬不起来。 有人在顶峰等她。 当时瑾初扶住她的手臂,唱礼声响彻天地:“跪——!” 邰谙窈和时瑾初并肩而立,她站在台阶最高处往下看去,朝臣百官、女官内侍都在这一刻跪下,她蓦然觉得一阵颤栗,仿佛疲倦也在这一刹消失。 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邰谙窈偏头去看时瑾初: “皇上等了很久么?” 时瑾初回望她,他眉眼间情绪仿佛没有变化,但依旧低声回应她:“今日可没有早朝。” 他从天未亮就在等她,直到现在。 万物寂籁,邰谙窈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那么一刹间,她分不清这些汹涌的情绪是因为这幅场景,还是因为身边的人。 等邰谙窈回到坤宁宫中,已经将近傍晚,但诸位妃嫔仍是等在坤宁宫前。 待受过后宫妃嫔跪拜,坤宁宫才终于清静下来。 邰谙窈瘫在床榻上,半点不想动弹,二重帘被人掀开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恹恹地耷拉着眸眼,头都不抬一下。 时瑾初走到她跟前坐下,待见到她头顶还戴着凤冠时,冷眼扫过殿内的人: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绥锦也和她一起累了一日,早在回宫时,就被她叫下去休息了。 如今殿内宫人被时瑾初一斥,各个都埋下头,轻手轻脚地上前替娘娘取下凤冠和吉服,所有服饰都褪去,邰谙窈只觉得立时松快了不少。 她终于有力气,仰起头,杏眸轻软,咬着声音抱怨: “好累。” 出去坤宁宫时,她觉得封后大典隆重,待回来时,她只觉得繁缛。 时瑾初听见她的话,慢条斯理地道:“你觉得这番行为像不像民间所说的放下碗骂娘?” 得好处时,怎么不觉得累?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伸手替她拢过脸侧的发丝,轻摸了摸她的脸,顺势而下,替她按了按酸乏的脖颈。 她孕期常是抽筋,他也难得练了一手伺候人的本领。 女子嘤咛了一声,半点不理会他的话,她向来是只听自己爱听的,她偏了偏头,示意他换个位置按,时瑾初没好气地扯了下唇。 时瑾初让人送来晚膳。 她忙了一日,半点不得闲,他也同样,两人都是一日没吃饭。 半晌,邰谙窈才恢复点力气,宫人伺候她换了一身简单轻便的衣裙,是石青缎地绣团花襦裙,外罩一等一的鲛纱披肩,时瑾初懒洋洋地倚在软塌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她,她没有再梳妆,乌发披散地落在雪肩上,衣襟轻拢,掩住了内里的春色无限。 有那么一刻,时瑾初其实觉得晚膳等等再用也是无妨。 但女子将衣襟拢得很快,转头看向他,眸中情绪似恼似赧,她咬声: “臣妾饿了。” 时瑾初指骨抵住鼻尖,他轻咳了声:“不是已经传膳了么。” 邰谙窈轻哼了声,她又不是没察觉到他那抹视线,他明知她在说什么。 晚膳被送来,琳琅地摆在黄梨雕花圆桌上,知道她们又累又热,御膳房添了新花样,端上来冷面,佐料配了一堆,邰谙窈拌着冷面吃下两碗。 她诞下启儿后,有意的注意饮食,许久没有吃这么多过。 时瑾初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他语气不明: “难得见你有胃口。” 往日他明里暗里地劝说,女子都是表面应下,再阳奉阴违,让时瑾初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时瑾初冷呵道:“你真当弱不禁风是什么好词么。” 邰谙窈埋下头,置若罔闻。 时瑾初说得轻巧,人人都知道以色事人者不得长久,但这后宫女子谁敢说不注重容貌? 见时瑾初还要再说,她轻声嘟囔: “您怎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时瑾初险些被口中茶水呛到。 张德恭没忍住笑出声,下一刻,某人冷眼就扫过来,他忙忙低下头,不敢再偷看热闹。 时瑾初拿她没办法,便冷声吩咐: “今日御膳房不错,赏。” 总归这天底下,主子食欲不佳,必然是底下奴才做得不够好。 有赏自然有罚。 时瑾初惯来懂得怎么拿捏她:“朕再见到你清瘦下去,便只罚你身边的那个奴才。” 他冷眼瞧着,这满宫中,她最在乎的就是她带入宫的那个奴才。 邰谙窈睁大了眼,她不忿道:“您是非不分!不讲理!” 时瑾初轻颔首,对她的评价满盘接受: “朕是如此。” 邰谙窈噎住,论起厚脸皮,十个她捆起来也抵不过时瑾初。 而就在这时,外间跑来宫人,小松子掀开提花帘进来,待瞧见他神色,殿内那点和煦松快的气氛立时消失殆尽。 邰谙窈眉眼间的笑意淡去: “怎么回去?” 小松子埋首:“皇子所传来消息,二皇子出事了!” 自废后进了冷宫,时瑾初一时没想好让谁抚养二皇子,二皇子就搬入了皇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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