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一惊,手中的火折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又去藏风筝。 江明薇亦是一惊,转身迎向不知何时出现的谢廷安。她强自镇定:“阿行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么?”谢廷安长眉一挑,语气不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在宫里事情多,以为你要晚一些才回来。”江明薇尽量神色如常。 谢廷安瞥一眼正颤抖着手生火的绿云:“是么?我还以为是我回来的不巧,撞破了什么秘密呢。” 他这么一说,绿云手抖得更厉害了。 谢廷安目光微敛,知道必有古怪。 见他已经看见了风筝,江明薇只得道:“好吧,阿行哥,我实话跟你说,是有风筝落在那个网罩上,我让人取下来,怕晦气就烧掉。正要烧呢,你回来了。” “是么?”谢廷安微眯起眼,这是把他当傻子么?烧一个风筝值得这么遮遮掩掩? “是的,我本来正在院子里画图,要给你做一枚簪子,哪想到有个风筝就那么掉在上面。”江明薇抬手指一指上方的铁丝网罩,“就卡在那儿不动了……” 她试图拖延时间,偏生一向伶俐的绿云这会儿因为紧张,手脚也不如平时利索,点了几次都没能点燃。 谢廷安似是耐心告罄:“风筝拿来我看看。” 绿云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我说风筝拿过来。”谢廷安重复了一句,声音稍稍提高一些。 他眸色淡淡,面无表情,却亦是最可怕的。 事已至此,逃避不得。江明薇只能一咬牙:“好吧,给你看,但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从绿云身边拿过被烧掉一小半的风筝,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口中辩解:“阿行哥,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 这种时候,她肯定先顾及自己。至于谢廷安是否会去找温三郎的麻烦,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谢廷安垂眸看向风筝,一目十行,神色渐冷。 他很生气。这是江明薇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冒着森然寒气。 江明薇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一松,风筝掉在地上。 谢廷安瞥一眼她脚边的风筝:“烧干净点。” “是。”绿云战战兢兢应下。 “看来上次在玉翠阁不该轻饶他,人都要去老家了,还这么不消停。”谢廷安语速极缓,可话中的冷意格外明显。 江明薇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反正现在她是没胆量帮温岱求情,不牵扯到她自己身上,就算是烧高香了。 火光再次闪起,绿云又烧了两次,才将整只风筝烧成灰烬。 江明薇心中忐忑,也不知道阿行哥信不信她的解释,会不会因此而为难她。 谢廷安没再看她们,信步走向正房。 “吱呀”一声推开门,谢廷安目光微凝。 这里原本是他的住所,成婚时被当作新房,现下给她住了几天,倒是有些变样。 红影纱帐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水墨青纱帐。 一旁罗汉床上摆着两个提花葛靠枕。 不远处,还多出一个紫檀嵌玉梳妆台。 窗下桌上的青白釉瓶里斜斜插了几枝半开的花。 旁边的青瓷缠枝纹的白盘里摆放着时令瓜果。 果香和花香混在一起,并不难闻,相反有种淡淡的清甜。 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谢廷安转身退了出去。 江明薇正在院子里收拾桌案上的笔墨,见他走来,忙挺直脊背:“阿行哥……” 声音中不自觉已带上三分怯意。 “画呢?”谢廷安忽然问。 江明薇眼睛一亮:“这个吗?” 她举起今天新画的首饰,递到他面前。 谢廷安眼帘低垂。 然而最先看到的并不是首饰图,而是女子举图的手。 纤纤玉指,白皙细腻。 他眸光一闪,视线这才落在竹纸上。 “这是梅花竹节碧玉簪。簪头雕成梅花形状,簪身仿竹节而制,你看怎么样?”江明薇仰头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欣赏竹子和梅花的气节。” 谢廷安眸光幽深,随意“嗯”了一声。 见他不反对,江明薇暗松一口气,清潭般的眸子里顿时布满笑意:“那我尽快安排人去做。” 看来风筝事件是揭过去了,真好。 停顿一下,谢廷安提到另一件事:“你今晚搬到厢房去住。” “啊?哦,好的好的好的。”江明薇愣怔一瞬后,心内欢喜更浓,几乎轻笑出声。 分房睡,真好。 谢廷安转身离去。 而江明薇唇角高高翘起,眸中笑意盈盈。她喜滋滋将图画收好,又带人去收拾厢房。 厢房虽然平时不住人,但时常有人打扫通风,倒也干净整洁。只是房中摆设,江明薇不太满意,便指挥众人重新布置。 “这边没有床帐,把那幅淡绿色软烟罗床帐取来挂上。” “这儿,这里可以放个屏风,普通的花鸟屏风就行。不用太大,两扇的就成。” “嗯,梳妆台就放在这儿。” 江明薇盯着墙壁端详一会儿,转头吩咐绿云:“我带的陪嫁里,有两幅我三叔的画,放在那个红木箱子里,等会儿你去取一幅挂在这儿。” 三叔江志远在绘画一道上颇有天赋,尤善花鸟。三叔外放时,特意留给她几幅做添妆。 本以为她会带到温家去,没想到给带到了谢宅。 “好,我这就去。” 绿云笑嘻嘻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江明薇却猛然忆起一事,脸色微微一变,出声制止:“等等,你先别去。” “怎么了?小姐怕我眼光不好?”绿云不解。 “不,我是突然想起来,那红木箱子里书画很多,怕翻乱了。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把箱子抬过来,我自己找。”江明薇正色说道。 绿云疑心自己听错了:“整个箱子都抬过来吗?” 江明薇认真严肃点一点头:“对。” “嗯。”绿云不疑有他,果真出去找人抬箱子。 江明薇的陪嫁都放在库房里,红木箱子并不难找,是樟木所做,沉甸甸的。 两个小厮一路抬到厢房去。 江明薇指一指床脚:“先放在这里吧。” “是。” 不等江明薇吩咐,绿云便找出红木箱子的钥匙呈给小姐:“小姐,现在要打开吗?” “不用,晚上我自己清理。” “嗯。”绿云不再多话。 收拾好厢房后,天色渐晚,已到了快用膳的时候。 江明薇寻思,不用同寝,总不能也不同食吧? 其实真做摆设不打紧,可她毕竟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太疏远了也不好。 于是,她去厨房交代一声,又添几道菜。 两刻钟后,江明薇坐在谢廷安对面,与他一道用膳:“阿行哥,你这次待多久?” “明天一早就走。”谢廷安随口回答。 在皇宫内他一直紧绷着,回家后才难得有片刻的轻松。 江明薇点头,甚是体贴:“那你今晚早些休息。我有个安神的香囊,给你放在枕头边好不好?晚上能睡得更好一些。” “不必,我一向好眠。” “那好吧。”江明薇低头用膳,不再说话。 用罢晚膳,两人各自洗漱,准备休息。 谢廷安并无认床的毛病,然而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竟难以安睡。 房内暗香浮动,源头似乎是在桌上花瓶中,又仿佛是在枕畔。 一想到过去几天里,那女子曾躺在这床上,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燥热。 或许他今天的决定并不正确。 他不应该继续住在这里。 谢廷安起身,穿上外衣鞋子,打开房门。 星光点点,凉风习习。 已交亥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的虫鸣声。 他无意识地偏头看向厢房那边。 灯还亮着,映在窗影上。 忽然,亮光大作,照得整个窗子亮如白昼。 是在烧东西。 紧接着,厢房再次亮光大作。 谢廷安冷笑,白天的场景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 他走过去,手肘重重一击。 “啪嗒”一声门栓掉落,房门应声而开。 “阿,阿行哥?”一身寝衣的江明薇猝不及防抬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手上还攥着不剩几张的册子。 灯光下,册子上的图案不堪入目,格外显眼。
第16章 尴尬 是夜,江明薇并未早睡。 洗漱过后,她让绿云自去休息,她则闩上门,又换上一身藕荷色寝衣。 临近五月,这寝衣质地轻薄,穿在身上,凉爽舒适。 江明薇打开红木箱子,翻找书画。 她先取出一幅三叔所赠的湖光山色图放在一旁,后又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翻看一页,确认无误后,江明薇才舒一口气。 这册子是成婚前一夜,母亲塞给她的。 她当晚胡乱看了几眼,将它藏在箱子底,便抛之脑后了。 今天突然想起来,深觉是个隐患,必须得处理掉。 不然万一哪天被人看到,她就没法做人了。 册子肯定没法剪成粉碎,唯有烧成灰烬,才算彻底毁灭证据。 可惜如今是初夏,没有火盆。不然直接扔进去多方便啊。 江明薇叹一口气,目光转向桌上的油灯。 等会儿吧,现在动静太大。 这种事情还是要悄悄地来。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交亥时。 整个谢宅安安静静。 江明薇取下灯罩,将册子凑到灯边点燃。 可能是封皮太硬,灯火又小,好半天没点着,倒是差点把灯火熄灭。 江明薇略一思忖,干脆将封皮撕下,将册子撕成一页一页的。 果然,每次只烧几页,烧的非常干净。 桌面上,还摆放着几张江明薇平常画画的废图。 ——这是她的谨慎之处,倘若被人瞧见她烧东西,她就说是把不要的画烧掉。 多么完美的理由。 江明薇正烧的认真,忽听一声异响,早闩好的房门被人推开。 谢廷安面色沉沉站在门口。 江明薇脑海空白了一瞬:“阿,阿行哥?” 一时之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不是睡着了吗?门闩着怎么会打开?他为什么要进来……啊,册子! 江明薇想也不想,放下册子,随手拿起一张废图盖在上面。 她站起身,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勉强一笑:“阿行哥,你还没睡啊?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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