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薇心下更安。 他不在家中养伤,她在自己房间用晚膳就行,也不必时常去他跟前增进感情。 生活仿佛又恢复到从前模样。 但江明薇心里清楚,分明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晚间她躺在床上,脸颊发烫,脑海中一时闪过小时候的旧事,一时闪过白天的场景。 她伸手捂着脸颊,又羞臊又畏惧。 虽说今日事出有因,可不管怎么说,她感觉,他并没有刻意折磨她。 江明薇阖上眼睛,翻来覆去,过了许久,才勉强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白天,她在江家的闺房内。 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自己在那里沉沦。 惊醒过来后,江明薇睁着眼睛看向床帐,低声自言自语:“意外而已,赶紧忘了吧。” 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又默念一会儿心经,江明薇才再次睡去。 没过几天,消息灵通的丫鬟绿云便为她带来新消息:“小姐,出大事了。” 江明薇停下手上的画笔:“你说。” “曲家那个表少爷,和离了。”绿云一脸神秘,“外面都传开了。” “是吗?你仔细说说。”江明薇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绿云搬了个小杌子,在小姐对面坐下,眼睛忽闪忽闪:“我是今天出门去一合酥买糕点的时候听说的。他不是……了吗?”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声音中难掩兴奋:“不知道怎么传开了,听说宋娘子的娘家兄弟上门把宋娘子接回去了,说和离,不守着这太监过日子了。” 说到“太监”二字,她自悔失言,匆忙又续道:“他和宋娘子成婚几年没有孩子,宋娘子据说平日里日子也不好过。这下好了,看来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她口中说着可惜,但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江明薇“啧”了一声,脸上也毫无惋惜之色,只说一句:“宋娘子受委屈了,希望和离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吧。” 她在心里想着,先前宋娘子受尽委屈,娘家也不提和离之事。如今曲臻被去势,宋家立马和离。 看来在大家眼里,嫁给一个残缺不全的男人比在婆家受委屈要难以容忍的多。 她轻轻叹一口气。 完了,又想到自己身上了。 这样很不好。 —— 谢廷安一进宫,便去见了皇帝。 皇帝近来红光满面,精神极好。 一看见他,便冲他招手:“廷安,过来,你来瞧瞧着两粒丹药。” 谢廷安答应一声,走至皇帝身边。 “可能瞧出这两粒丹药的不同?” 面对皇帝的询问,谢廷安认真观察一番,面露犹豫之色,指着其中一枚:“这枚丹药,似乎颜色更透亮一些。” 皇帝哈哈一笑:“不错,有眼力劲儿。这是罗玉真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制的。”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罗玉真人:“怎样?朕就说廷安有点子东西吧?” “谢督主也是个有仙缘的。”罗玉真人捻须一笑,高深莫测。 皇帝点头:“可不是?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 说起来,这与皇帝的梦境有关。 当年皇帝做梦,梦到自己乘真龙上天,飞至半空中,不小心坠落,被一青衣仙人救下。 次日他驯服番邦进贡的烈马时,不小心惊马,众人惊慌之际,是一个御马监的青衣小太监越众而出,拦住惊马。 皇帝回过神后,立刻意识到:梦中看不清面目的青衣仙人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青衣太监? 这莫不是上天给他的暗示? 罗玉真人显然也赞同这个观点,并且认为谢督主与皇帝之间亦有缘法。 “身上的伤全好了?”皇帝打量一下谢廷安。 “多谢皇上关心,臣已大好。” 皇帝略一点头,极其大方:“这仙丹,朕赠你一枚。你且服下,于你大有益处。” “臣多谢圣恩。”谢廷安当着皇帝的面服下丹药。过得一会儿后,才告辞离去。 刚一走出内殿,他便伸出食指,点一下脖颈穴位,将方才服下的丹药吐在一块帕子上。 “督主,督主。”小太监王忠小跑着过来,“给督主问安。” “嗯。”谢廷安神色淡淡。 “督主,小的又得个新玩意,不知道督主能不能看得上。”王忠神神秘秘,自袖中取出一个珍珠手串,“督主请看,这珍珠个个都是一样的大小,圆润饱满。” 谢督主新婚之际,他送贺礼没送对,一直耿耿于怀。 可不得抽个空补一份? 谢廷安眸光一闪,不由地想起旧箱笼里断了的珠串。 他心念微动,将珍珠手串接过来,在手中轻掂了一下:“还行,明天去我那儿领赏。” 王忠顿时喜不自胜。 天色渐晚,谢廷安直接回直房。 “督主,谢姑姑知道你进宫了,在直房等你呢。”王忠连忙补充。 “嗯。”谢廷安并不意外。 果真,一到直房,就看见了谢靖萱。 烛光闪烁,她坐在桌前:“你大好了?” “还行。”谢廷安取出袖中珍珠手串,随手放在一旁。 谢靖萱皱眉:“你拿这个做什么?” “下次回家带给她。” 谢靖萱闻言,脸上登时流露出惊疑之色:“你,你说什么?” “怎么了?”谢廷安扭头看向堂姐。 谢靖萱身为女子,又在宫中多年,在察言观色上颇有几分本事。 这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她却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她定一定神:“你要带给明薇?你带给她这个做什么?” 好端端的,不年不节,莫名其妙要一个顶着他妻子名分的女子珍珠手串? 谢廷安没有回答。 有什么可吃惊的,一个珍珠手串罢了。他看到了,觉得她会喜欢,就带给她,仅此而已。 谢靖萱脸上狐疑之色更重:“阿行,你当初说,娶她是因为要帮她,是不是?” “我是这么说过。”谢廷安并不否认。 谢靖萱深吸一口气,低声告诫:“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她的身份。” 谢廷安静默一瞬,继而嗤的一声轻笑:“姐姐这话说的,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她,她是阿行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我知道。”谢廷安眸中蕴起淡淡笑意,说出那个早就在心底盘桓过的念头,“不过,既是指腹为婚,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第29章 相公 “你——”谢靖萱脑子轰然一震, 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谢廷安低头把玩珍珠手串,神情坦荡:“我说,指腹为婚, 我也可以。” “你, 你真是疯了!”谢靖萱面色发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疯, 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廷安眼帘低垂, 神色淡淡, “一腹双生,指腹为婚, 订下婚约时,可没说订下来的是哪一个。” “你——”谢靖萱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过得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出生前不知道,出生后还不知道吗?总得选一个,难道一女还能许二夫么?” “为什么不能?别说二夫, 许三夫也未尝不可。”谢廷安不以为然。 谢靖萱瞠目结舌,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低低叹一口气,“阿行,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 谢廷安抬眸, 看向堂姐:“没有万一。我想要做的事情, 不会有万一。” 他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字,说的极为笃定。 看着堂弟年轻的面容,谢靖萱愣怔许久,终是轻轻阖了阖眼睛:“算了,你的事我管不了,你自己清楚就行。” “嗯。”谢廷安转了话题,“近来十九皇子怎么样?” 谢靖萱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还是老样子。现在宫里的红人是安王殿下。” 谢廷安轻轻颔首:“我知道。” 他在家养伤这段时日,安王显然风头更盛。 这样很好,盛极才衰。 姐弟二人如今话不投机,彼此说不上几句话。 谢靖萱略坐一坐,便起身离去。 谢廷安也不送她,只低头看着手边的珍珠手串。 烛光下,一颗颗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此时天色已晚,谢靖萱借着宫灯的光亮回到兴德宫。 “殿下呢?” “正在用膳。” “嗯。”谢靖萱点一点头,缓步入内,果真看到桌前的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才十七八岁,身形极瘦,看到她进来,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你回来了?见到谢督主了?” 谢靖萱上前施礼:“回殿下,见到了。他看起来已无大碍。上回的事情多谢殿下。” “没事就好。”十九皇子松一口气,面上又露出一丝抱怨,“我说过多少次了,姐姐不必和我客气。” “奴婢惶恐。”谢靖萱并不敢应他这一声姐姐。 十九皇子赵蔚,从小在行宫长大,六年前才被皇帝派人接回。 皇帝子嗣众多,十九皇子母妃早逝,身体不好,在皇帝面前并不得宠。不过他性情温和,对身边的人极为维护。 谢靖萱在他身边当差六年,起初是她照顾他,现下反倒是十九皇子照拂他们这些下人多一些。 听谢靖萱说惶恐,十九皇子低低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模样:“姐姐去用膳吧。” “是,奴婢告退。” 谢靖萱躬身退下。 十九皇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其消失不见。 晚间,谢靖萱思绪起伏,睡不着觉。 往事一点点涌上心头。 小时候,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父母慈爱,兄长和善。叔叔家的堂弟们也很友好。她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发饰,担心出嫁后婆婆小姑是否好相处。 可惜…… 平心而论,谢靖萱并不讨厌江明薇,毕竟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记忆中的江明薇活泼好动,整日和谢行一起玩耍。因为两人自幼定下的婚约,双方长辈并不阻拦,反而乐见其成。 但此时此刻,谢靖萱万分后悔,当初应该态度再强硬一点,极力阻止堂弟娶她。 现下说什么也迟了。 但愿是她杞人忧天了。 —— 谢廷安在家养伤月余,皇帝对他的信赖丝毫不减。 不过因为这一打岔,赐国公爵位一事暂且搁置。 皇帝仍记得此事,谢廷安却极力拒绝。 “皇上爱重,臣铭感五内,但实在不敢忝居国公之位,恐遭人非议。”谢廷安停顿一下,又道,“为皇上效力,是臣的本分。” 皇帝并不怕遭人非议,但是谢廷安这样一说,他不免想起谢廷安遇刺一事,脸色微黑,略一沉吟:“也好,此事过一段时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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