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被医治的病者要么能出门,要么能出殡,一毫之差,命丧黄泉。 沈钰眉目不动,继而拿出细刀,在太后的小臂处划了一下,从袖口掏出一个类似竹篓的饰物,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个铃铛。 她打开盖子,捉了一只胖胖白白的虫子出来。 那圆胖的躯体在闻到血的片刻,顿时扭了扭尾巴,毫无顾忌地顺着伤口爬了进去,皮肉顿时鼓起一小块,黑夜暗光中颇为诡谲摄人。 她抽出那根熟悉的短笛,吹了几个音律后,蛊虫顿时欢快起来,不一会就从手臂爬到了脖颈处,再徐徐往下…… 谢乘渊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将床前的位置彻底留给沈钰。 自己则转身去了隔壁,拿过茶碗,利落地在腕上划了一刀,不过一会,便挤了满满一碗血,再将快见底的药酒倒了进去,重新回到室内。 第109章 太后的叮嘱 刚好碰见沈钰把刀放在手指上,“叮”一声,一阵劲风扫来,将刀打落在地。 谢乘渊递上茶盏:“辛苦钰儿,血已经放好,可以引蛊了。” 僻静的冷宫旁又响起短笛的声音,半炷香后,吸饱血的酒蛊从手臂伤处探出脑袋,慢慢爬向那杯茶盏,直至“扑通”一声,蛊虫落入其中,沈钰再次将竹篓打开,将它抓了回去。 在此之间,殿内的死士无不淡然平静,沈钰收了针,让侍女来给太后整理衣带。 鬼狐手下意识探到太后鼻息处,温热的细风吹出,他勾了勾唇,转头道:“主子,还是活的。” “方才你问今夜刺杀是不是我的手笔,”谢乘渊低声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是按着那人的计划,将计就计把太后娘娘挪出来而已。” 沈钰秀眉微拧:“皇后?” 她之前在外,并不怎么关心宫内之事,换句话说,天下改朝易主,也与她赚钱无关。 无论谁当道,该开的铺子照样风生水起,直到那人找上了门—— 沈钰脑海中划过一张脸,随即很快淡了下去。 “听闻圣上十分敬重太后,虽非亲生,当年宫变,前太子病逝,圣上继位前冒大不韪追封前太子为先帝,再以摄政王之位守丧三年,方才登基。” 谢乘渊:“太后最看重皇后,不仅平日袒护之意颇浓,对她膝下的子女也是优待更甚。” 沈钰抿了抿唇:“那看来,就是讨厌贵妃了?” 谢乘渊眼尾氤氲着笑:“钰儿猜得不错。” “你是谢家子,贵妃是谢家女,为何还愿意救她?” “早年太后于我母亲有恩,她虽对姑母有怨,若是一旦故去,姑母必会遭到波及,所为之事就要前功尽弃了。” 贵妃获金凤后,皇后过敏,太后刺杀,种种迹象都冲着贵妃来。 沈钰杏眸微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刚谋划完前殿,就有人把手伸进后宫。” “要是太后死了,哪怕不是贵妃做的,流言四起之时,她的名声也会大打折扣。” 真是绝妙的一出计策。 沈钰再次回到前门,不过半个时辰过去。 马车来来往往,众人依旧言笑晏晏的作别,丝毫瞧不出方才慌乱的模样。 寿康宫内。 皇帝连朝服都未换,匆匆忙忙赶来。 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跪在外间,太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病,上次险些仙逝,还是靠张太医妙手回春才堪堪救了回来。 周围人心惶惶,寿康宫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方才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被迷晕,醒来后殿前隐有血迹,正当以为要筹办丧事时,推门而入,发现太后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 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若是太后出事,身边之人首当其冲地要陪葬。 皇帝坐在床榻旁,“母后的病症如何?” 太后的脉象早已回天乏力,太医直接放弃断脉,油尽灯枯之时,谁在妄图乱行医,死在自己手上,那可是灭九族的重罪。 众人立马跪倒:“微臣无能。” 皇帝唇颤了一下,“废物!朕不是让你们来说丧气话的!若是母后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都给朕陪葬!” 太医们骤然面面相觑。 诊也是死,不诊也是死。 张太医如今还在长秋宫替皇后诊病,太医群龙无首,连寻个出头鸟都捞不着。 有人慌慌张张地往前跪了两步:“臣,臣愿意尽力一试。” 太医抖着手搭在太后脉上,原本凝重的脸忽然掠过一丝更重的惊慌。 这…… 早年太后中了慢性毒,张太医不知从哪寻了方子,以毒攻毒,将太后的命保住,可长此以往,身体依旧在耗尽,上次他请脉后,只觉娘娘活不到今年盛夏。 可如今…… “母后的病究竟如何?”皇帝语气冷厉,面色却十分忧心,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发冠都歪了些许,也顾不上重新束发。 圣上向来孝顺,此次让太子代行泰山封禅,也有要在宫中陪伴太后的缘故。 与其余相比,他们的陛下对这皇位倒是不甚在意,否则当年也不会执意为先帝守着国丧。 太医十分惶恐,不敢亲自下定论,又叫了一名太医上前:“陛下,多番确诊才能详知病因,微臣恳请让众人分别把脉。” 皇帝隐怒未发,声音却坚定道:“准了,不论母后需要什么药,去内藏库支银子就是。” 他刚退坐到一边,有几个太医已经诊完退到一旁,个个神色古怪。 忽然,有名胆子大些的太医惊愕道:“太后娘娘……这,这毒已经清了……” “什么?”皇帝猛地抬头,骤然拨开众人:“母后当真大安了?” 太医们又齐齐跪倒在地:“臣等医术不精,还请张院判诊过后再做最后定论。” “不过,眼下娘娘确实凤体无虞,只是亏空多年,需加大进补。” “好,好……”皇帝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继而朗声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母后辛劳半生,为了燕北的江山操心不已,而今总算能好好享福了。” 他转头问随身侍女:“是谁所救?朕要厚赏那位神医。” 侍女神色一变,顷刻间整个寿康宫的下人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方才奴婢等人都被迷药迷晕了,毫无察觉。” 皇帝剑眉拧起,刚要开口,榻上的女人缓缓睁眼。 “远儿……” 太后这一咳,皇帝立刻敛了一身冷意,俯下头温声询问:“母后,您觉得好些了么?” 老人浑浊的眼神逐渐清明,见了他,不由强撑着笑了笑:“是哀家不中用,今日分明是皇后的好日子,哀家没去道贺就算了,还病倒惹你们忧心。” “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无论什么都没您要紧,只是皇后病了,不然定会亲自前来侍疾。”皇帝亲自将她扶起,又端过茶盏小心地喂水,十分妥协孝顺。 太后一怔,喘了几口气,忽然发现身体轻快许多,而后撰住皇帝的手腕:“哀家在寿康宫就听说了,谢贵妃跋扈僭越,以金凤自居……咳咳……”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切不可宠她过度……” 第110章 你可以尽情蹂躏我 太后和皇帝的对话很快传到长秋宫,昼夜兼程赶回的福安公主恰好在千秋节末梢到了京都,正乖巧地坐在凤榻前:“母后,皇祖母还是最在乎您的。” “那是自然,本宫这些年对母后的孝顺,岂是谢贵妃能比。” “只是昭仁一根直肠子,母后若不在殿前寻个由头罚她,必然会引众怒,而今你既回来,便去她府上好好劝劝。” “再去寿康宫探寻一番,那治病的神医到底是谁,无论多少银子都要将他请来。” 福安垂着眸道:“原是女儿不好,给你弄来什么牡丹香露,才害得母后变成这样。” 说着她眼眶泛红,险些落泪。 “好了,你也是孝心一片,不过病一场没什么大事,当年和亲实属无奈,而今你既手刃了那部族首领,你父皇奖赏都来不及,也算为母后争了一口气。” 福安眼底微沉,随即破涕为笑:“女儿此次回京便哪也不去,只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你父皇已经将从前的公主府让人收拾出来,往后就搬去那住吧。” …… 翌日。 国公爷将沈钰约在了春风楼。 “老夫实在感激沈小姐的照拂,小女如今好了许多,一直嚷嚷着想要见您。” 沈钰颔首:“国公爷客气了,举手之劳,当年令千金既是我接生的,如今再救一命,只说明我与她有缘。” “是是是。”国公爷局促地喝了口茶:“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学堂中不知可有给您惹事?” “小公爷心思活络,若是找对了正路,日后定非平庸之辈,您不用担心。” 国公爷看向她:“有沈小姐这句话,老夫的心也算安下。” 而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絮絮叨叨:“绍儿从小就不怎么让人省心,本以为日后成亲了就好,可他和宋家小姐从来没看对眼过,好不容易遇见了您,才算懂事许多。” “不瞒沈小姐说,我与宋家准备退婚了。” 沈钰笑了笑:“因为宋茹输了绣艺,您觉得丢人?” “倒也不是。”国公爷不知为何突然结巴了起来:“那小子……” “那小子如今回到家中,十句里面有八句都是您,老夫……老夫也知这话题实在唐突,可为人父母总是替孩子皮厚些……” 沈钰没有戳穿,浅笑盈盈:“当年秦家与宋家定亲,国公爷定也是前思后想过的。” “您的爵位乃先帝恩赐,承袭两代,到了小公爷孩子手中便没有了,他夫人的位置该是个身家位重的人才是。” 国公爷似是做了很大决定:“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却也看开了,有什么事比孩子的开心更要紧?” “若是我觉得好,而他不喜欢的,哪怕是天下珍宝齐汇他手中,他也不会开心,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成全他一场梦。” “好一句成全他一场梦。”谢承渊忽然推门走进,手中还端着一碟红豆酥。 然后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 沈钰瞟了谢承渊一眼。 他什么时候来的? 听墙角听了多久? 谢承渊勾了勾唇:“钰儿,介意多加我一个位置吗?” 他旁若无人地拿起筷子替沈钰布菜,一边朝对面道:“国公爷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世子殿下,这……这是折煞老臣了。” 国公爷很惶恐。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世子何时与沈小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第一次不够用。 谢乘渊垂眸,笑了笑:“你既与钰儿是忘年之交,日后就是一家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5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