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方姨娘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咬碎了银牙,心中愤恨交加。 可是这无凭无据的,谁又能信她? 便是传出去,也左不过都以为她又疯又傻,说了痴话。 方姨娘冷静下来,心里有了计量。 此事已然成了事实,不如搁在心底,暂且按下不表,慢慢谋划。 面上仍旧与云奚说笑,还同往常一般。 日子很快便到四月十五,这日春闱放榜,杏花开。 谢老夫人一早便在佛堂焚香祈祷,盼望谢珩得个好名次,最好摘得魁首,自此平步青云,门楣显贵。 云奚和谢霜也陪在后面跪着。 佛像前烟雾缭绕,蒲团上跪着的姑娘却存了旁的心思。 要叫他落榜,要叫他郁郁不得志,最好连那长宁侯府的赵家姑娘也嫌弃厌恶了他,从此声名前途尽毁。 她从不是什么大圣人。 谁惹恼了她她便要千倍万倍地想着法子报复回来,睚眦必报的主儿。 只恨身边没个面团做的小人。不然,她也要贴上他的名用细针扎得密密麻麻才好。 她实是,恨极了他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并不能如了姑娘的意。 没过几日,送金花帖子的捷报便传了过来。 阳夏谢家的大公子谢珩,名列三甲,陛下亲笔御定,钦点了探花。 原来,不是状元郎,是探花郎。 谢家阖府欢庆。那几日,爆竹起火,络绎不绝,来道喜的人几欲踏破门槛,比之年节尤热闹许多。 家里外客多,女眷不便出去,云奚就倚在月洞门处往外瞧。 “探花郎啊……”她低着眸,喃喃出声。 现下小人倒是不必做了。 他去了御前,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一百个小人也挡不住他的运势。 倒是自己,还不知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遭遇。 她一时心烦,月洞门也倚不住,回屋自去榻上歇着。 这样的大喜事,西院也是萧条,只是不敢叫人看见,偷偷掩了门来发脾气。 打开了门,方姨娘收拾齐整了,也是一脸喜气。 夜里举办家宴,谢老夫人问起谢定方,谢珩何时归家。 “母亲莫急,尚早呢!”谢定方搁盏道:“行知进了三甲,这一甲三人,不需选馆,可直入翰林。这才进翰林,刚到御前,总得让他适应一下,没个数月怕是回不来。” 他语气中不无骄傲。 这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只要入了翰林,便是天子近臣,这可真是风光无限。 谢老夫人的笑也都堆在面上,“好好好,不着急,总归要在上京立住脚跟才是。” 席上众人也跟着笑,端着酒盏一一向谢老夫人道喜。 云奚饮的是秋梨白,一时兴起,多饮了几盏。 等散了宴,眼也是醉的,面上也是叫酒熏得红红的。 第65章 陈家公子,小菩萨 搀扶她回房的丫鬟道:“姑娘跟大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大公子得了探花,姑娘竟高兴成这个样子。往日也没有这样尽兴过。” “可不是嘛!”另一个丫鬟将她扶上榻,拿来净面的帕子,“姑娘和大公子亲近。这大公子得了探花,我们姑娘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真的是好日子吗? 丫鬟们退出去后,云奚睁开眼,明月青帐,都是他们往日荒唐的见证。 她想逃,都逃不掉。 翌日云奚便起迟了,等急匆匆赶去谢老夫人处请安,已近巳时。 春光日头好,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姑娘也格外明媚娇艳。 “外祖母。”云奚甫一掀开帘子,便扬声唤人。 等瞧见了里头的客人,才知晓自己冒失了,忙收了声,悻悻垂下眸去。 堂上坐着个郎君,极斯文儒雅的模样,见了她微微颌首,有礼有节。 “沅儿快过来。”谢老夫人朝着云奚招手,又笑着向她介绍,“这是我江州本家的亲戚,算起来与你同辈,只大你几岁,你跟着你霜姐姐一样,唤他淮安哥哥便是。” 又向陈淮安介绍云奚,“这是我最疼爱的外孙女,小名是一个沅字。你前些年跟你父亲来这里看我的时候她还没进府,一晃眼,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如今也都这样大了,倒险些叫我没认出来。” “是。”陈淮安颌首说话,“祖母在家,也常常念着您。总说要来看看老太太,只是近些年身子不好,总不得行。这次得知了行知的喜事,定要我过来,亲自见见老太太,她才安心。” 叙完旧,他起身,朝着云奚抬手做了个揖,“沅妹妹安好。早在江州就听说过妹妹盛名,如今一见,方才知传闻不虚。” 云奚也敛衽回礼,“淮安哥哥安好。” 又帕子掩着唇,怯生生问他,“哥哥听说我什么盛名?我倒很是好奇,可否说与我听听?” 陈淮安微微一笑,“去岁江州发了大水,流民四散奔逃,有的来了阳夏,见粥棚里施粥的姑娘恍若仙子,便称其为小菩萨,此名现已传遍江州。” “什么小菩萨?”谢老夫人道:“不过是小丫头片子贪玩,去粥棚施了几日粥,哪担得起这样的声名,平白折了寿。” “老太太说的是。”陈淮安看云奚,眼里都是笑意,“淮安也是觉得,那小菩萨未免太过,但仙子实是名副其实。” 云奚霎时涨红了脸,垂首拧着帕子,羞羞答答,不敢看他。 你看,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始有终的。 原来那盛名并非没给她送来好姻缘,只是迟了些罢了。 * 陈淮安就住在谢府。 谢老夫人说他经年难得来一趟,不许他走,定要留他住些日子。 这是对外的说法。 对内府中上下皆知,这是谢老夫人为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儿挑选的未来夫婿。 云奚心里也有了计量。 如今谢珩远在上京,再长的手也伸不到这阳夏城里来。 她若是嫁了人,远远地离开了这儿,难不成他一个名满天下的探花郎还非要去江州寻晦气? 第66章 使坏,被抓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一个他手里把玩的雀儿有这么重要。 再一则,这陈淮安出身大家,家底殷实,人瞧着也是温文尔雅,好相与的性子。 这桩亲事,她实是满意极了,恨不能现在就能嫁与他,远到江州去。 只是半路却出了差池。 那日云奚原是要去谢老夫人院里请安的,不妨路上落起了雨,她一时着急,便抄了林里的一条小道打算从廊檐底下穿过去。 刚拐过廊角,就听见有人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是两个躲雨的丫鬟在廊檐底下说话。 “你说这陈家公子会不会娶咱们表姑娘?” “谁知道呢!之前那门亲不也定得好好的,结果说没有就没有了。何况这一个……” 其中一个叫槐夏的撇了撇嘴,语中半是艳羡半是讥讽,“眼巴巴从江州盼来的呢!住了这么些日子,也没瞧见有提亲的意思。要我说,该提早就提了,这么些日子耗着,说不定就是没看上她。毕竟从前定过亲,指不定嫌弃上了。” 旁边的桃月推她,“你小声些,小心叫人听见。” “你怕什么?”槐夏浑不在意,“你当这府里就我一人这样想呢?多的是人瞧不上她,平日里矫揉造作的那副样子,装得温柔娴静的,真当自己是这府里的小姐呢?老太太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的给她找郎婿?还不是想早早打发了她去。” “你快别说了。” 桃月叫她这些话吓出一身的冷汗,忙左右瞧了瞧,没见人,这才安下心来,连拉带催的扯着槐夏离开。 没几日,槐夏下台阶时叫地上滚落的石子绊了脚,摔了下来。 姣好的面容上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槐夏痛哭哀嚎,隐在暗处的云奚默默看了半晌,提着裙,正打算悄悄离去,却叫后头经过的郎君抓了个正正着。 陈淮安垂眸看着她。 他们这些日子已见过多次,回回姑娘都是温柔一笑,甜甜唤他“淮安哥哥”,袅袅娉娉的,娇俏明媚。 只是现下却白生生的立在那里,袖下的手慌张掩在身后,胆战心惊。 他朝她伸出手,“拿来。” 郎君的声音不算浑厚,却极有压迫。 云奚眼睫轻颤,迟疑了好久,终是将手拿了出来。 摊开来,里头零星几个石子,是方才还没用完的。 她怕扔多了叫人生疑,没想到此时却成了他拿住她的证据。 陈淮安没有多言,拿了她手心里的石子,转身便走。 “淮安哥哥。”她没忍住,怯怯唤住他,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我……” “你莫怕。”他没回头,“这次便罢了。往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云奚失魂落魄回了棠落园里。 她知道,自己完了。 经此一事,陈淮安在心里不定如何想她,更别提与他的亲事,算是彻底无望了。 接下来的时日,云奚总是避着陈淮安。实在府中得见,避不过去,她也总是神情怯怯,再不复从前亲昵。 谢霜瞧出两人不对,问她,“妹妹你总避着淮安哥哥做甚?你不喜欢他吗?” 第67章 一见倾心,心悦妹妹 云奚没答话。 谢霜又道:“那你可要祖母说,祖母可是盼着你们好呢!” 云奚依旧垂着眸,没答话,手里捏着的花瓣揉碎了,染了她一手的红汁液。 云奚知道再不能这样下去。 她着了妆,换了一套簇新的藕色挑线裙,打扮得娇娇柔柔去见他。 手里拎着的,是她亲手做的海棠糕。 “淮安哥哥……”她讷讷开口,想要就那日的事解释一番。 陈淮安却温声打断她,“你那手是怎么了?” 他瞧见了她皙白手背上一大片红,是她方才蒸海棠糕时走了神,不小心烫到的。 “不妨事。” 云奚拽着袖子往下遮,想要将它掩盖起来,又被陈淮安拦住,“烫得这么厉害,得涂药,不然一会儿起了水泡就麻烦了。” 他回屋,取了治烫伤的药膏来。 又轻轻撩起她的衣袖,细细为她涂抹上。 “谢谢淮安哥哥。”云奚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道谢。 他却叹,“妹妹不必做这些来讨好我。我说了,此事已罢了。” 手背上的药膏已涂好,云奚悻悻收回手,唇仍是紧咬着,低敛着眉,不言不语。 陈淮安于是又叹,温声对她道:“我去岁在江州得了一副画,画里画着的是一位姑娘。卖画的店主却跟我说,这画里画着的是位仙子。她在阳夏城里设的粥棚施粥,人美又心善,是九天上下来济世救人的菩萨。” 云奚知道他说的画中人是谁,一时愣住,抬眸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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