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等,便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他一直未来。 她提了裙,去他府中寻他,却撞见他醉意朦胧从府外回来。 “妹妹怎么在这儿?”他醺醺然上前抱她,滚烫灼人的气息就喷在她脖颈处,惊得她微微战栗。 栖迟忙来搀扶,“对不住,赵姑娘。今日翰林院的大人们非要拉着我们公子喝酒,这不,喝多了点,把姑娘认成咱们三姑娘了。” 姑娘不疑有他。 她知道谢珩有个妹妹,叫谢霜,与她一般年纪,目前正待字闺中,还未出嫁。 姑娘走后,栖迟扶着谢珩回房。 他喝了醒酒汤,抬手揉着那紧蹙着的眉头,问栖迟,“何时的事?” “就前几日。”栖迟在底下恭敬回,“五月初十,府上去虚玉观里打平安醮祈福,表姑娘就叫人掳了去。咱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姑娘已经叫陈家公子救了。听说人没事,只是逃跑时叫人打得一身的伤,怕是要养好些日子。事关姑娘的清白,府里也不敢声张,现下拿了这领头的贼人在外头的一个院子里审。” 郎君深邃的眼早在听闻她受了一身的伤时冷了下来,他看着栖迟,眼神里是黑压压的阴沉,“我让你们守着她,你们便是这样守着的?” 栖迟胆战心惊,慌忙跪地,“公子恕罪,那虚玉观被府里包了下来,外人不得入内……” 他声音渐渐小了,不敢再辩驳。 外人瞧他家这公子都只道儒雅谦逊,温润有礼,唯有他知道他是个多狠戾难缠的主儿。 不,不止自己知道,还有那人也知。 栖迟现在在心里悄悄保佑她自求多福,妄想在公子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嫁去江州?简直痴人做梦。 栖迟胡思乱想的这当头,谢珩又开口,“是谁?” 他问的是那幕后指使之人。 栖迟回,“西院的方姨娘。” 他又小心谨慎的提,“现在府里还不知这事,正紧锣密鼓地审那贼人。要不要咱们把消息散过去,叫老爷知道?” “不用。” 谢珩知道他父亲的性子。 这么些年的情分搁在那里,无论如何他也下不了手去,倒不如他亲自来。 * 方姨娘自打云奚回来就心惊肉跳,惶惶不安。 她那日去见劫匪时齐身上下裹得周全,只露出一双眼来,并不怕他将自己泄露了出去。 可她仍是怕。 尤其从虚玉观回来,瞧见云奚时不时瞥过来的眼,清泠泠的,像是看透了她,就愈发忐忑难安。 第75章 亲事已定,姨娘被掳 “沅儿总瞧着我做甚么?”她勉力挣出一丝笑来,问云奚。 云奚黯淡垂下眸去,“并没瞧着姨娘,只是我想着自己的事,走神罢了。” 谢老夫人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事。 眼下陈淮安的父母已经到了府里,就宿在客厢,两人的亲事也已定下。 只是姑娘这副模样,自然不能见人,于是以突染风寒,见不得客为由躲了过去。 但是府里的人那样多,保不齐就会有人多嘴多舌,泄露了出去。 这叫劫匪掳走了的姑娘,说是清清白白,有谁信?到时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云奚的愁苦谢老夫人看在眼里,是又心疼又气愤,“沅丫头莫要担心,万事有外祖母在。” 又看她脸上的伤,关切问,“还疼吗?” “不疼。”云奚垂着眼,摇摇头。 脸上的肿已消了,只那淤青深重,胭脂粉也盖不住。 “怎么会不疼。”谢老夫人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恨恨道:“下这样狠的手!往日里我们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竟叫他们这样糟践!” 又唤了乔嬷嬷来,问外头那院子里审问得怎么样了。 “只说不知。”乔嬷嬷满面愁容,“老爷是什么法子也用过了,他就是不开口,只说没见过那雇主模样,他们收了银子,只顾办事。” “那就是还没打够。”谢老夫人手捻着佛珠,面上一点慈悲之相也无,“你去那里跟他们说,就说是我说的,只往死里打,出了茬子我担着。要打得他皮开肉绽,抽筋见骨。” 乔嬷嬷忙着去了。 方姨娘听得这狠毒之语,如何还坐得住,也起身,寻了个由头回西院。 这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闭眼,就是那群亡命的劫匪要她偿命。她吓得背湿了衣衫,慌忙坐起。 偏偏谢定方这几日忙着前院的事,不在西院住。 她没个人护着,愈发惊慌。 翌日一早,她便带了丫鬟去庙里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她安然度过此劫。 还添了不少香油钱,得了和尚合手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便好,功德无量便好。”她絮絮叨叨,在丫鬟的伺候下上了回府的马车。 路上却叫人拦下。 她撩车帘来看,面前一个黑乎乎的麻袋口子,径直将她罩了进去。 她待要喊人,又叫人一手刀劈晕了,彻底消停。 这日里,去庙里求神拜佛的谢家姨娘叫贼人无端掳掠了去。 消息传回谢府,谢老夫人惊得手里的佛珠都断了,“被人掳走了?” 她倏然站起,回头看佛堂里坐着的慈悲佛像,喃喃自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咱们家里净出这样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受了天谴……” 一月里出两回这样的事,府里的人都熟悉了,照旧将事情遮掩下来,只说姨娘回了娘家探亲。 一面又铺天盖地的细细搜寻。 只是这样大的动静,府外的人瞧不见,府里的人却是看得分分明明。 陈氏夫妇也是好心,来问谢老夫人。 第76章 受辱悬梁 谢老夫人知道瞒不下去,只得将实情说了。 陈氏夫妇惊讶,“这青天白日的,竟出了这样的事?” “谁说不是呢!现在府里人心惶惶……”谢老夫人索性提了送陈氏夫妇回江洲的事来,“本想着留你们在这儿陪陪我老婆子,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府里头也乱,倒叫你们住的不舒心。” “不妨事。”陈夫人道:“咱们日后和老太太结了亲家,有的是机会往来。现下府里忙,我们就先不叨扰了。” 陈氏夫妇回了江州,连带着陈淮安也一同回去。 他们的亲事定得紧,选在了七月上,他得回去准备一应事宜。 这回云奚没来送他,只叫了个小丫鬟送来了一方绣帕,上面写着:“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心中急切,盼他归来。 陈淮安将那绣帕收入怀中,自取了纸笔来,写了封书信让丫鬟带回去。 云奚回了闺房,展开来看。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落日与晚风,朝朝与暮暮。” 他定不负她。 云奚细细摸着那上头的字迹,感受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下,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这世上最快活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要嫁的是自己心悦的郎君。 * 方姨娘经过几日颠簸到了上京。 掳走她的人将她连夜带去了一处宅院,她吓得哆哆嗦嗦,一直求饶,“我是谢府的姨娘,我有银子,还有田地和铺子。你们只要把我放了,我都给你们。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罢……” 都是枉然。 她被人推搡进了柴房,黑夜里门锁落下的声音总是格外清晰。 她叫那响声吓得一哆嗦,顿时瘫坐在地。 这一路上眼睛哭红了,妆也花了,鬓发也不知散乱成什么样子。 她虽是姨娘,谢府却从未亏待过她,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一时委屈,惊惧齐齐涌了上来,忍不住捂面痛哭。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一个久在后院的谢家姨娘,往日向来不与人结仇,到底是惹了谁,竟弄出这样的祸事来。 另一边,栖迟已去报了谢珩。 “她是怎么吩咐的,用回她身上便是。” 他话说得轻巧,语气也懒懒散散,却骇得栖迟一惊,倒也不敢质疑,忙忙领了吩咐退出去。 下了台阶,到底没忍住,回头看。 谢珩垂眸立在桌案前,手里捏着一个香囊正往烛上凑,面色说不出的冷淡。 火舌席卷,顷刻间就将那香囊吞没。 那香囊,栖迟此前见过,是赵家姑娘亲自绣的。 他不敢再看,匆匆离去。 作奸犯科之徒实在好寻,不消片刻,便聚了几人,都是平日里打家劫舍的草莽。 这样的好活不常有,几人满口应下。只这雇主的要求好生奇怪,既要往死里折腾,又不能叫她死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几人轮流从那柴房出来,草堆上瘫倒着的人便只剩进气儿没有出气儿了。 更别提脸上身上的伤,也是叫他们故意打的,尤其面上一拳最重,几乎叫她立即疼得昏死了去。 等醒来,就不哭不闹了,自己解了腰带,偷偷悬去梁上。 “姨娘这便要死了?” 第77章 亲审 郎君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直直看了过来。 方姨娘先是欣喜,她以为谢珩是来救她,而后才是惊惧和讶异,“怎么会是你?” “姨娘问的是什么?”他微笑,“是问怎么是我来救姨娘,还是问怎么是我将姨娘关在这里?” 方姨娘几乎立即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被栖迟拦下,面上是咬牙切齿的恨意,“我与你素无仇怨,往日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如此害我?” “姨娘这话说得倒奇了。”他在端来的圈椅撩袍坐下,抬眸看她,“妹妹与姨娘素来也无仇怨,姨娘为何要叫人害她?” “你怎么知道?”方姨娘问他,“你是替她报的仇?” 不待谢珩回答,她已自顾自笑起,“我怎么与她没仇?她往日里对我姨娘姨娘叫的多好,我只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她却背地里推我的珝儿下水,以至于他误了秋闱。还去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子,害得他不得不娶那柳家庶出的姑娘。” “我害了她?我只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她,我只恨不能食她的肉,喝她的血,叫她挫骨扬灰才行。” 谢珩摇摇头,轻叹,“可是,是姨娘先害的妹妹,不是吗?” 方姨娘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此前谢老夫人寿宴的事,“怎么会……她不是并没有闻那熏香吗,怎会知道?” 她头脑从没有一刻如此清醒,“是你!她已经闻了熏香,中了药,是你带走了她。” “你为她解了药?”方姨娘摇摇头,“不对,那药是我亲自寻来的,药性霸道,根本没有解药。我知道了是你!你用自己给她解了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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