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莫哭。”陈淮安在榻边坐下,温柔拭去她的泪,轻声安抚,“妹妹放心,我已去信秉明了父母。我们的婚事暂且搁置,等妹妹病好了,我便来娶你。只是耽搁些日子,不妨事的,咱们后头的日子长着呢。” 不说还好,一说姑娘的泪落得更凶了。 何其心酸。 他在这里满心满眼想着娶她,自己却在苦心谋划如何离开。 云奚的心啊,简直叫人揉碎了。 她拽着陈淮安的衣角,将自己的一截小指绕进去死死勾住,想要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她不想和他分离。 可是却叫人轻轻拿了出来,谢珩将她的手掖进被里,转身对陈淮安道:“淮安且宽心,待妹妹好了,我便将她送还给你,绝不叫你牵肠挂心。” 他语带促狭,是平常兄长宽慰之语。 陈淮安虽觉他方才行为有异,似是过于亲昵,却也叫他这话打消了疑心。 * 江州与上京,本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陈淮安到底放心不下,亲自护送马车行了一段。 到淮河渡口,才拱手向谢珩道,“此次来阳夏匆忙,也未来得及与行知叙旧。待下次和行知你相见,定要坐下来好好与你喝几杯。” 又去马车旁对云奚道别,“我虽不知妹妹为何突然改变心意,不愿嫁我。但我想,妹妹自有妹妹的道理。” 姑娘猛然撩帘,眼里是被揭露后的惊慌,喃喃唤他,“淮安哥哥……” 他苦笑,“无妨,我在江州等着妹妹。妹妹回心转意了便叫人传个书信给我,可好?” 他殷殷期盼,看着她。 姑娘却不敢接,避眼躲开了去,心底里数不尽的心酸苦楚,化到嘴边只变成轻飘飘一句,“忘了我罢,淮安哥哥……” 他值得更好的归宿。 会有人满心满眼欢喜他,全心全意待他。他们会成亲,生子,夫妻和顺美满。 天热了有人会给他递一壶凉茶,天冷了又会为他热一盏暖酒。 她光是这般想着,都心如刀绞,珠泪禁不住地滚滚而下,“我这样的人,原就不值得你喜欢。淮安哥哥日后会遇上更好的姑娘,她温柔善良,才是哥哥画里真正的菩萨。” 第85章 同乘,亲密 她再坚持不住,一把拉下车帘,掩面低泣。 和从前与徐知简的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不一样,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欢喜他。 满腔的期冀盼望成了空,她恨不能将一世的眼泪都哭尽了。 片刻后,车帘撩开。 有人弯腰进来,将伤心垂泪的姑娘轻轻搂进怀里。不声不响,只慢慢抚摸她荒芜颤抖的背脊,安抚她。 于是姑娘渐渐平静下来,止了泪,垂眉顺眼的在他怀里,艰涩问,“他呢?” “已经上船走了。” 他声音平静,“上京与江州相距甚远,这山水迢迢,往后妹妹就不必再念着他了。” 他从没想过让她再回阳夏。 “我在上京城里置了宅子,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妹妹不是最喜欢的吗?” 他温着声音,轻哄她,“往后妹妹在那里,就跟在棠落园里一样。” 云奚低垂着眸,没说话。 原来他早存了心要她去上京,连那观里的道士都安排妥当。 她这些时日期期盼盼的欢喜,在他眼里,全是笑话。 可是到底也要叫他不畅快。 “我长久住在那里,叫赵姑娘知道怎么办呢?” 她自他怀里仰起脸,一脸天真烂漫地看他,心酸苦楚都没了,只剩明晃晃的狡黠,“哥哥准备怎么向她交代我?表妹吗?也不知她信不信……” 柔弱无骨的素手从他衣襟处溜进去,慢慢游走,“哥哥有如此亲密的妹妹……” 最后关头,他将她不安分的手截下,反挑起她的下颌,径直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他低低笑,“果然还是这样张牙舞爪的妹妹,更叫人生动喜欢。” 她恼极了,闷头一口咬下,却被他擒住下颌。 这是一种极霸道强势的姿势,坊间人口贩卖,要看牙口,那牙婆子便会使这招叫人张口。 动弹不得,生死由他。 云奚屈辱极了,眼里盈着泪花,瞪大了眼怒视着他,抵死不叫它落下。 于是那擒她下颌的手换成遮住她的眼,又低头,轻轻去啄她的唇,极慢极柔,似抚慰。 “妹妹别恼。” 他哄她,“只要妹妹听话,我什么都依着妹妹。” 后面的路,谢珩不再骑马,兄妹俩亲亲密密,只乘坐一辆马车。 连贴身的丫鬟绿绮都在外头候着,时日长了,便是如她这般粗枝大条也觉着不对。 只是身边没有青梧可以说话。 姑娘此次远行,只带了她和一个叫荔月的丫鬟。 她忍不住跟荔月嘟囔,“大公子和咱们姑娘是不是太亲密了点?纵是兄妹,也该避讳些,到底不是亲的。” 荔月看一眼车帘。 自打公子上了马车,那车帘便遮掩得严严实实,再未撩起过。 她垂眸,“主人家的事,我们做丫鬟的,怎敢妄言。” 她比青梧还要一本正经,绿绮瘪了瘪嘴,不再多话。 马车经苍山,过绿水,到了陵江,转成水路,直去上京。 绿绮初听了这安排便咋舌,“还要乘船?咱们姑娘可怕水。” 她为难看向云奚,“姑娘,要不我去和公子说说?他许是忘了……” 云奚斜倚着榻,神情恹恹,“不必了。” 他这样妥帖周到的人,哪里会忘了,不过是有意为之。 第86章 撞见,害怕 马车在船泊码头停下,谢珩先撩袍下车,而后伸手去扶云奚。 姑娘病了一场,身姿越发纤弱。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风流婉转,再叫这临江的风一吹,轻盈地似要乘风而去。 自有人紧紧牵着她的手,叫她哪儿都不能去。 “妹妹小心些。”他小心翼翼牵她的手,恍若无事地在她耳边轻呢喃,“妹妹自幼怕水,旁人皆知,一会儿上船,妹妹可要装得像些。” 她眼睫轻颤了两下,没说话。 提裙上船,旁边扶着的依旧是他的手。 谁家兄妹如此亲密,只他张狂恣意。他张狂,还偏要她伪装。 似笑非笑的眼,看她,“妹妹如今怎么好像不怕水了?” “有哥哥在旁边扶着,自是不怕。” 这样奉承虚假的话,他轻笑。 夜里绿窗笼水影,红壁背烛光,怯雨羞云。 远离了阳夏,两人皆没了顾忌,不管不顾的胡来,也有较着劲的时候,谁都想操控住对方。 月阴在窗,绿绮听着船舱里恍惚传来的声响起了疑窦,“荔月,你听,姑娘屋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何曾有什么声音。”荔月神色如常,“许是江风太大,你听岔了。” 是听岔了吗? 绿绮看着紧闭着的船舱门,腹中满是疑云。 她总觉得,姑娘和公子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难得沉下心来,将这疑问搁在心里,每日遛着眼,细细打量。 直到偶然瞧见,偏僻无人的隔厢里,郎君肆无忌惮将姑娘压在舱壁上,埋首,于姑娘脖颈处深深一嗅。 她吓住,愣了半晌,慌忙跑开,手里端着的茶水倾泻一地。 姑娘睁开凉薄的眼,“你吓到她了。” 他抬手,捏了捏她绵软的颊,问她,“妹妹怕么?” “我怕什么。”她轻笑,“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她自跟他走,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奸情,所有人都会用鄙夷而又可怜的目光看她。 她将在这些刻薄而又鄙夷的眼里,渐渐接受自己的命运。 绿绮战战兢兢在甲板上躲了一日,入夜,才硬着头皮去船舱见云奚。 姑娘坐在镜台前梳发,瞧见她问一句,“见着了?” 顷刻间,绿绮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她哽咽,颤抖着声音跪地唤她,“姑娘……” 云奚将她扶起来,话里颇有几分无奈,“你哭什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的是你。” 绿绮听见,慌忙摇头,反应过来,又低下眸去,不敢说话。 离了谢府,姑娘和公子就是她最大的主子。 她的生死小命,都捏在他们手里。 云奚看着她这模样叹,“倒是吓着你了。你莫怕,只当不知道,和从前一样便好。” 又拉着绿绮的手轻声安抚,“你现在回家是不成了。你若是不想跟着我,可以跟我说。我去求他,等到了上京,将你的身契还你,放你离开。” 绿绮摇了摇头,“我不走。姑娘一日是我的主子,一世便都是我的主子,我要永远陪着姑娘。” 第87章 青州的两家,有两个姑娘 这混沌世道,她们都是身如柳絮的浮萍,身不由己。 可到底是有她能决定的。 “你别留。”云奚蓦然冷下脸,自顾自下了主意,“等船靠了岸,你就拿着身契离开。只要不回阳夏,去哪儿都行。往后,你自己好好活,只当从没有过我这个主子。” 绿绮泪着一双眼,愣愣看着她,“姑娘……” 云奚不看她眼里的祈求,转身避开,铜镜里映着她冰冷冷,不留情面的身影。 她早存了心思,要将绿绮送走。 她这样的人,身边的拖累能少一个是一个。 当初上路就没带青梧,绿绮也是打算到了上京就放她离开,不想出了这茬子。 眼下倒是不必到上京。 船途经渡口,会短暂停留,补充物给粮食,绿绮便是这时下的船。 包袱里是云奚给她准备的衣裳盘缠,足够她安安稳稳过一世。 她提着包袱,哭红了眼,看船离去。 甲板上江风极大,扬起姑娘的青丝,吹起姑娘玉色的裙。 郎君从后轻轻拥着她,青丝和裙都在他的怀里。 他垂眸,看姑娘微微泛红的眼,微微叹气,“何苦来,既舍不得她,就留在身边又怎样?” “我已经是这样了,又何必再拉一个人下地狱。” 她说他身边是地狱,谢珩毫不介意。紧搂着她的腰,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尤不够,又将姑娘掰过身来,挑起她的下颌,吻了上去。 他动情,忍不住低声呢喃,“我和妹妹一同下地狱。” 甲板上早没了奴仆,那些从阳夏带来的丫鬟婆子也叫他清了一遍,通通换上自己的人。 她孤立无援。 从此荔月贴身服侍云奚。 从前的主仆,现在已然完全换了身份。 她有时自己也怅惘,叹人生无常,也会去问主宰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她可是你的妹妹,你让她伺候我,你也不怕江家的冤魂知道了,来向你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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