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谢珩将她搂进怀里,霸道又强势,“要索也是索我们俩的命。” 江沅变荔月,她逃脱不了任何干系。 云奚忽然就恼了,用手抵着他要将他推离自己,“不!我不要!你要死便死了,为什么非要拖着我一起死?” 她偶尔会崩溃,他已经习惯,边抚摸着她颤抖的背,边温声哄她,“好好好,不一起死,只叫我一个人死,好不好?” 她这才如意,渐渐平息下来。 有时也会格外温柔,乖乖靠进他的怀里,青碧的裙和他的藏蓝衣袍铺了满榻。 她好看的眉眼蓄满了愁,轻轻问他,“哥哥是不是也算我的哥哥呢?” 他轻吻她额头,“自然算。” 青州的江家,其实是有两个姑娘。 一个主母谢氏之女。 一个,不过是江老爷与娼妓一夜春宵生下的孽种。 娼妓难产身亡,江家主母将所有的嫉恨都放在了这个无辜的婴孩身上。 要她坠进泥沼里,要所有人践踏她,要她以最卑劣的姿态在这世上过活。 人生的前十年,她都活在地狱里。 第88章 曾经遭遇 好在,她有个心地善良的好姐姐,见不得她受苦,将她要了去。 “她对你好么?”谢珩问。 “好。”云奚垂着眸,“我是她身边第一等的大丫鬟。虽说是丫鬟,却也与普通人家的小姐无异。” 她的针黹女红,识书认字都是那时学会的。 不是这样,她也没法顶替了江沅的身份进谢府。 “我是不是很坏?她救了我,我却抢了她的身份,还叫她日日贴身来伺候我。” “妹妹不坏。”他亲吻她颤抖的唇,和颊边滚落的泪,“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自私的。追名逐利,趋利避害,都是本能。” 她闭着眼,在他怀里默默流泪。 哭得累了,又沉沉睡去。谢珩为她盖好薄被,下榻出去。 荔月就在外头候着,听他吩咐,“她身边没个人,总爱胡思乱想。你们年纪相仿,你与她多说说话。” 荔月垂首应下。 云奚入夜才醒,谢珩已不再身边。 荔月听见声响进来,笑着问她,“姑娘可饿了?厨房里已备了饭菜,有姑娘爱吃的清蒸鲈鱼。白日里才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云奚点点头。 等鲈鱼上来,没吃两口就搁下了筷,问荔月,“哥哥呢?” “大公子说有事要办,先下了船,姑娘可是要寻他?” 云奚摇了摇头,往窗外瞧,才发现夜冷风清,船正停泊在岸。 她问荔月,“我能不能下去走走?” 荔月左右为难,云奚又道:“这样吧,你差个人去问问他,他若不许,我便不去了。” 传话的小厮很快将话送到谢珩面前,他沉吟半晌,终是应下,又冷声吩咐他们好生跟着,别叫姑娘出了岔子。 等传话的人回来,荔月才小心翼翼地扶云奚下船。 云奚已有几日没有踩到实地了。 船上悠悠晃晃,她只觉得自己也叫那江翻天覆地的倒腾了一遍,晕晕乎乎的。 现下倒是清醒了。 她难得露出一个盈盈的笑来。 前头不远有个馄饨摊子,她带着荔月过去,要了两碗清汤馄饨。 七月的夜里,她叫这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吃出浑身的汗,这才觉得心底畅快了些。 主仆俩吃完馄饨,就沿着码头边慢慢走。 云奚问荔月,“你从崖上跌下去,是谁救了你?” “一对上山砍柴的夫妇,在崖底下发现了我,便好心将我救了回去。” 云奚又问,“你怎么失忆了呢?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头了吗?家中父母亲人就一个也记不住了?” “记不住了。”荔月边说边低了头,拨开额角的发给她看,“这儿撞到了石头上,大夫说里面积了瘀血,能留条活命都是好的,哪还能奢求那么多。” 她笑得淡然,云奚却黯淡垂下眸去,“你就不想去寻自己的亲人吗?” 荔月摇了摇头,“救我的妇人生了病,差一点就要死了。正好公子从那儿过,请大夫来为她治了病,她这才捡回一条命。我们没有钱还诊金,我便将自己卖给了公子。” 原来是这样的可怜遭遇,阴差阳错到了现在,竟是没有一个人畅快如意。 第89章 生怒 云奚回了船上,谢珩已在船舱里等她。 见她进来,迎上去牵她的手,“妹妹去了哪里?倒叫我好等。” “没去哪儿。”云奚不耐烦解释,“不过就出去走了走。” 他牵她去桌边,将她搂进怀里,笑着轻轻点她的鼻尖,“怎么出去了也是这么一副不高兴的脸?谁又惹你了?跟我说说。” 她反手就去推他,“没有谁。” 却反被他拉进怀里,谢珩方才去了青楼楚馆,衣裳上一股子的脂粉香,叫她闻见,顷刻间就冷了脸色,“去了那样的地方,还来搂我做甚么?” 她话里夹枪带棒,人也生了刺,“既在外头寻着好的,干甚么还非要将我也困在这里?我不开心,你也不如意。不如我们两相散开,自找出路!” 她扭着身子要走,他不肯,愈发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妹妹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他耐着性子解释,“不过路上碰见个同窗,便相邀过去坐坐,略喝了几杯,并未做甚么。再说了,我心里只有妹妹,容不下旁人。” 她不听,别过脸去,声仍旧是冷的,“哥哥去没去那儿,做没做什么,跟我有甚么干系。再说了,我是什么人?不过同她们一样,有什么可嫌她们的。” 这话说出口,顷刻间静可落针。 她是头一回这么糟践自己,也是头一回将他们之间的事赤裸裸摊到面上来讲。 说到底,这些日子,她不高兴,他也不快意。 两人都不过是虚以委蛇,端看谁先沉不住气。 正巧有人过来敲门,“公子,外面有人找您。” 原是方才的同窗喝醉了酒,又上船来,要拉着他再续。 “滚下去!” 他满腹的怒气正没处撒,厉声呵斥。 外头的人惊了一跳,忙忙退下。 怀里的姑娘也叫他吓住,背脊紧紧绷着,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半点也不敢抬眸瞧他。 谢珩终是叹气,收起了浑身的戾气,把她团团搂进怀里,“你怕我做甚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又将她轻轻转过来,挑起她的下颌,要她看他,“刚刚不是还凶巴巴得很?怎么现下一句话都不说了?” 云奚只抿唇,眼里悄然落下几滴泪来,不声不语。 “你倒先委屈上了。”谢珩无奈失笑,“方才还张牙舞爪地是谁?那咬牙切齿的,倒像是恨不得吃了我。怎么就这么大的气性,嗯?” 她不理他,他就拿了她一只雪白柔荑,放在手里慢慢揉捏把玩。 他极喜欢这样。 就像幼时府里养着的那只雀鸟,偶尔也会炸毛,他便会顺着慢慢捋它的羽毛,要它听话,要它乖顺,要它认他为主,不生二心。 “我除了妹妹再无旁人。” 良久,他慢慢道:“便是上次去凝香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云奚终于抬眸看他,方才落了泪,眼里清亮亮的,如净水洗过一般。 “妹妹从前不是问过我吗?凝香馆的事究竟是不是我设计的。”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微笑。 第90章 后悔 “我现在告诉妹妹,是。还有雁栖楼那日,也是我叫那妓子去的。再往前推,祖母寿宴,妹妹打湿了衣裳去西院,虽不是我所为,却也是我纵着的……” 她在他怀里,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其实早就猜测得差不离,可是叫他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来,惊惧是一则,更多的,是遏制不住的愤怒与恨意。 她再听不下去,扬手想要扇他,却叫谢珩擒住。 他抓着她的手腕,方还温润的眼里又冷又冰,“妹妹恨我?恨我什么呢?若不是我,那虚玉观里陷害妹妹的罪魁祸首到现在都好好活着。我替妹妹报了仇,妹妹不谢我,反倒记恨我,这是什么道理?” 云奚终于明白过来,“是姨娘?你把姨娘抓去的上京?” “是。”他坦荡荡承认。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不可置信,“你杀了她?” “没有。不过是找了几个人,把她要对妹妹做的事还给她罢了。她自己受不住,疯了,从那护城河上跳了下去,与我何干。” 他语气轻飘飘,一条人命在他眼中不过蝼蚁,碾死便碾死了。 可云奚听着却胆战心惊。 自己何曾不是他手底下的另一只蝼蚁,他现在待她浓情蜜意,何时厌了倦了,冷了下去。 她的下场,未必不是姨娘。 怀里的姑娘抖如筛糠,他也知她叫此事吓住,到底是心疼,又拉下脸来温声轻哄,“妹妹莫怕。姨娘是我叫人害的,与妹妹无关。便是她死不瞑目,要来寻仇,也只管让她来找我。” 他伸过手来,想要安抚她被吓得白生生的脸,却叫她躲开,神色惊慌,眼底的抵触一览无余。 她是真的害怕他,连叫他碰一下也不愿意。 谢珩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怕我?” 他声音更冷,“妹妹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吗?姨娘若是落到妹妹手里,妹妹会如何?难不成会宽宏大量的放了她?” 他终于生怒,一扬袖,将怀里的姑娘抛落在地。而后紧绷着脸,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颌,冷冷提醒她,“妹妹从来,就是和我一样的人。” 一样的睚眦必报,一样的心狠手辣。 “所以妹妹千万别再想着离开我,我们合该就是一体,该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 他说完,拂袖而去,徒留云奚怔怔愣在原地。 荔月鲜少见他发怒,骇得不轻。 连忙进来,扶起了地上的姑娘,又打来清水为她净面,眼瞧着那斑驳泪痕没有了,才劝她,“姑娘要不服下软,去哄哄公子吧,奴婢刚刚看他被姑娘气得实在不轻。” “不去。我为何要去哄他?”云奚把净面的帕子扔回盆里,自去榻上躺着。 荔月看着满地溅出来的水渍,叹气。 这一夜,谢珩没再回来。 翌日荔月进来伺候。 云奚早早就起了,抱膝坐在床榻上,看见她,面容憔悴,眼神也是黯淡,愁染眉窝,喃喃道:“如果当初从崖上摔下的人是我不是你,多好。” 第91章 到京,海棠春红的裙 她现在真的是后悔了。 若不是她贪心,顶了江家姑娘的身份。他们三个,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姑娘不是姑娘,丫鬟不是丫鬟,哥哥也不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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