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的剪纸还未收起来,他目光一一掠过,最后也来问她,“怎么今年没剪青竹?” “不想剪。”云奚懒懒散散回他的话。 方才玩了雪,她挽袖在铜盆里净手。十指纤纤,葱白细长的指头,都叫冰雪冻得通红。 谢珩取了帕子,亲自替她拭干手。 自有绿绮递了暖炉来,云奚接过,拢在手里,才觉得冻僵的指头在慢慢回温。 谢珩牵她在案桌旁坐下,“妹妹不想剪,那便教教我,我替妹妹剪。” 一把剪子,两个人握,慢慢在宣纸上游走。 他一贯如此霸道,想要的,费尽心力也要得到。 云奚是,青竹剪纸亦如是。 没多时,青竹终于剪好,只是却不是青的。绿绮只拿了红宣纸来,红纸青竹,瞧着不伦不类。 他却欢喜,将它好生收起来,于她绵软颊上轻轻一吻,“妹妹的手,还是和当年的一样巧。” 只是送东西的心,却不似当年了。 事到如今,云奚亦是怅惘,敛下眸来问他,“哥哥当时,便知我是个假的罢。” 不然,如何会特地送来松柏叶子。当时只觉他妥帖周到,如今想来,怕是那时便已是敲打。 “嗯。”谢珩并未隐瞒,“那年送棺回青州,我去问了从前在江府里的老仆……” 当年的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只要有心人细细一查便知。 他将她从悬崖边救下,也是他,首先窥破了她的伪装,看到她的内里。 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云奚黯淡垂下眸去。 谢珩并未在棠落园久待,收起剪纸他便要离去,今日他得带着赵卿卿一同回谢定方处。 第184章 满腹心机,都用来算计 云奚身份尴尬,又兼那里还有个觊觎她的谢珝在,谢珩便没让她去,只柔声安抚她,“妹妹夜里别睡早了,等我过来一同守岁。” 于是入夜,偌大的谢府里只剩空落落的棠落园里燃着灯笼。 万家烟火,烟花璀璨,只这一处寂寥。 绿绮陪着云奚在廊檐底下仰头看烟火,心里却是不明白,“姑娘为何不答应了大人呢?若是抬了妾,现下就可以和他们一同去过年节了。热热闹闹的,多好。” 云奚摇摇头,声音极轻,“我不做妾。” 她的生母,楚馆里有名的歌妓,便曾是妾。 青州江府里区区的一个贱妾,生死看天命,拼命生下的孩子,也半点由不得己。 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实是过够了。 看累了烟花,云奚没理会谢珩的叮嘱,自顾自回房熄了烛,上榻去睡。 夜里有人推门进来,悉悉索索得褪去斗篷和外袍,轻轻上榻来抱她。 他身上还带着外头沾染的寒意,云奚蜷着身子往里躲,被他一拦腰捞进了怀里,轻轻问,“妹妹怎么没等我自己睡下了?” “冷。”她仍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谢珩索性起身,外间燃着熏笼,他独自坐了半晌,带着一身暖意融融上榻来贴她。 “热。”云奚又往里面缩,被他拽了回来,团团搂进怀里。 “让我抱会儿。”他长长喟叹,亲亲她的额角,问她,“去年的此时,妹妹是怎么过的?” 去年此时,云奚在长宁侯府里。前院来往丫鬟那样多,他独独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我在屋子里绣帕子。” “是那个绣了一半的青竹帕子吗?” “不是。”云奚低着眸,平静回,“那是后来绣的。我当时绣的,已经叫人拿茶水泼污了去。” 她都已经费尽心机了,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叫他看见那只绣一半的帕子,并随之找了过来。 谢珩搂着她,幽幽叹,“怎么会有你这么坏心肠的姑娘?满腹心机,都用来算计到我头上了。” “哥哥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机关算计,处心积虑得要对方入局,棋逢对手,不到最后,又焉知谁胜谁负。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便在想,如果找不到妹妹,我会如何。但后来我再不必想,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妹妹,哪怕妹妹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不顾一切得寻到。” 谢珩垂眸,细观她的眉目,“好在,今年的此时,妹妹已在我的怀里。” “哥哥如愿以偿了,我却没有如愿以偿。” 她自他怀里抬眸,静静看他,“我本来应当有很好的一生。我可以嫁给陈淮安,夫妻和顺,恩爱绵长,再过些日子,腹中怀了骨肉回江州,从此一生无忧。” “我也可以护妹妹无忧。” 他看着云奚,眼神无比缱绻温柔,“妹妹嫁给我,也可以过很好的一生。我也会与妹妹有个孩子,我们可以一同教他看书习字。等他再大些,我会给他请个师父,骑马射箭,他会是妹妹的倚仗。我也是妹妹的倚仗,妹妹可以永永远远的依附我。” 第185章 算计 他强势,霸道,她只能顺从听话。 敛下微微颤抖的睫,她的语调恍如千年幽寂的深潭,“我要正室夫人的位置。” 美人和权利,他只能选一个。 “好。”谢珩毫不犹豫应下,将怀里的她搂得愈紧了些,“我答应妹妹。” 赵卿卿的肚子很快便有了消息。 大约是二月花朝,谢珝的好日子就定在此时。她是谢家主母,又是长嫂,这喜宴上大小琐碎之事,皆她主持料理。 待稍稍回过神来,略在榻上躺会儿,便有恶心呕吐之感。 她掩着唇坐起,将那不适生生咽了回去,不敢声张,寻了个空和云奚出门来,私下里偷偷找个游方大夫瞧。 “恭喜夫人,这是喜脉。摸着脉象已是一月有余。” 云奚道声谢,搁了银子,扶赵卿卿出来。 “我怀上了。”她紧紧握着云奚的手,“接下来的,就要靠你了。” 这一夜,谢珩翰林院下值来棠落园,云奚已备好酒菜等着他。 酒是秋露白,百两一壶的梨花酿。夜是春日夜,锦屏春过衣初减,香雪暖凝消。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姑娘盈盈对坐,纤柔滑润的手腕,提壶斟酒。 这良辰美景,任是神仙佛子也难消。 谢珩含笑问她,“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吗?” “是啊!”云奚将酒盏送到他面前,“成羽哥哥成了亲,哥哥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如何不算好日子呢?” 后面的事情就极是顺理成章了,喝了酒,吃了菜,两人亲亲密密倒去了榻上。 已有许久未这样恩爱缠绵。 自落了胎,两人心上有了隔阂。她不愿,他也不强求,每日只搂着她入睡,清心寡欲。 这一遭实是久了些,或许是秋露白太过醉人,到最后,他也恍惚沉浸在梦里。 姑娘纤柔滑润的手缓缓攀上来,在他耳边呵气,“哥哥,行知哥哥……我是谁?” “是妹妹。”他握住那纤手,轻轻往前一带,整个人皆被他团团拢入怀中。 他轻叹,“我的妹妹。” 翌日春色好,鸟啼清脆,他在昨夜的余韵中缓缓睁开眼,下意识便伸手去捞身侧的姑娘。 甫一触碰到,便骤然清醒。 赵卿卿拢着被坐起来,怯怯看他,“夫君……” 他的眉眼实在太过恐怖,往日的温润和煦不复存在,剩下来的只有阴郁狠戾。 他叫云奚算计了。 昨夜屋子熏笼里,还燃了依兰,这是味香料,也是味迷药,可使人意乱情迷,昏昏然不知所以。 云奚强撑着已被折腾得绵软的身子下榻,叫了绿绮来,两人合计把榻上昏睡的郎君扶去了偏房,赵卿卿早已在此等着。 她要将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放去谢珩名下。 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连带着郎君一早醒来,怒气冲冲得过来诘问她,云奚也早有预料,神情淡淡的等着他。 “昨夜究竟是你还是她?” 谢珩生怒,磨牙切齿看她,满腔愤恨,要一个回答。 云奚笑了笑,眼里有报复的快意,“自然是她。恭喜哥哥洞房花烛。” 第186章 交易 绿绮在房门外,听得里头一声轰隆巨响,骇得不轻。 等郎君带着怒火,拂袖大步离开,她才从躲着的拐角出来,连忙跑进房看。 原是窗台上的一盆素心春兰叫谢珩拂去了地上,碎瓷泥壤散落一地。 “姑娘没伤到吧?”她先去问云奚,看她摇了摇头,才挽起袖,去收拢地上的碎瓷泥壤。 那根纤细的兰花也叫她捡了起来,要重新找个瓷盆栽下去。 “不必了。”云奚淡淡出声,“扔了罢。” 绿绮不解,看着手里的素心春兰,“姑娘往日不是很喜欢吗?”闲来无事就在窗台看它。 “现在不喜欢了。” 谢珩自此再未来过这里,府里的人皆道这棠落园现今是失了宠,只睁眼瞧着,何时里头的姑娘被主院发卖了去。 白芷在前院听见这些风言风语,回了主院也絮絮念叨,“大人许久不去棠落园了,我看她现今是真的失了宠了。不如夫人趁此机会将大人的心笼络过来,也好早日诞下小公子。” 她也替赵卿卿着急,眼见成亲这许久,谢珩也未来过主院几次,便是来了也只略坐坐就走,说不上几句话。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传出喜讯。 赵卿卿倒是不慌不忙,暗自抚了抚还未显怀的腹,瞧着这外头春日晴好,领着白芷去棠落园坐坐。 绿绮端了枫露茶上来,云奚摇摇头,唤她去换了木樨清露和杏酪。 屏退了丫鬟们,赵卿卿才看着面前的杏酪开口,“你倒是细心,我都时常忘记了腹中还有个孩子,也没忌讳过。” “头几个月,还是要好生注意些。” “说的是。”赵卿卿扯着嘴角,笑了笑,“毕竟这孩子来之不易。” 云奚看一眼她神色,淡淡问,“你和他现在还见面吗?” “都有了孩子还见什么。”赵卿卿轻嗤,“我已派人转告了他,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必来往。” “其实他待你挺好的。”云奚抬盏抿一口清露,“未必不是良配。你又何必一定要死守在这谢府里。” “我不甘心。”赵卿卿垂眸,抚着腹部,“我是真的不甘心,一颗真心叫他错付。我到现在,光是想想,都恨极了他。” 她是这上京城里最尊贵的姑娘,却叫他随意扔在泥潭里,自生自灭的糟践。 任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你呢?”赵卿卿忽然问云奚,“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和他耗下去吗?” “不然呢,我有的选吗?”云奚淡淡笑,“暂且就这么耗着吧,等你腹中孩子出了世,你再想法子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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