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来也是旧识,只是现下见了面却两相隔阂。 柳蕴嫁过来后,府里颇有些对此前关于谢珝求娶云奚的风言风语。 她听得多了,也上了心,此刻见了云奚心里不免泛起波澜,醋意横生,暗地里咬唇多瞧了她两眼。 云奚只当不知,她不愿再和谢珝多有纠葛。只是谢珝却寻着机会来找她。 四下无人,云奚被谢珝堵在必经的长廊转角。 “妹妹……”他面有歉疚,“对不住,我让你等我,可我却……” 他总是差那么一步,当年因徐知简和她失之交臂,现下又因谢珩。 “我……我是真不知,兄长此前遣我离京原是存了这个心思。妹妹,妹妹你在那里可还好吗?我听说,他到现在连个姨娘的名分都不给你。都怨我……” 他多悔恨,提着心问云奚,“你现下是不是很恨我?” “我当然恨你。” 云奚看着他,面色冷冷,“若不是你和姨娘当年寿宴设局害我,我如何能入了他的魔掌?又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谢珝叫她的这番话骇得不轻,定定的看着她,脸色煞白,喃喃低语,“你……你怎么知道?” 当年寿宴之事,他自以为遮掩得严实。 “我怎么知道?”云奚唇边不由泛起冷笑,“我被你们害的这样惨,你那好姨娘还不肯放过我,买了劫匪要他们在虚玉观劫我,毁我清白,害我性命。这般处心积虑,你说我如何能不知道?” 谢珝闻言更惊骇,“姨娘劫妹妹?怎么可能……” 他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又回过神来,卑微着声音求她谅解,“妹妹,当年之事非我所愿。我也是后来才知姨娘她……” 云奚冷冷拂开他欲伸过来的手,看过来的目光也是极冷,“你不必同我道歉,我要报的仇,我已经报了。” 湖边落水,错失秋闱,柳家定亲…… 谢珝终于反应过来,仍不可置信,“那日湖边果然是妹妹………” “对,就是我。你们害了我,我自然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第191章 灵堂,江州,祭奠 事到如今,云奚再不遮掩,露出睚眦必报的本来面目来,“你多蠢,明明瞧见了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替我遮掩,我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你面前哭一哭就好。” 她眼里尽是轻飘飘的鄙夷,“只是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姨娘,知道她护着的儿子竟是这副德行,可会后悔当初费尽心机的替你谋划。” 谢珝遭受连番打击,一时怔愣在原地,惶惶然不知所以。 云奚走过去,勾唇一笑,再给他添最后一击,“我再告诉哥哥一个秘密,姨娘的死……” 迎上谢珝骤然抬起的眼,她一字一句,“与你的好兄长可脱不了干系。” 她转身,提着裙施施然离去。 她种下了一颗恶果,年深日久,这颗恶果自然会扎根长大。 只是能长成何种样子,就不是她能预料的了。 谢霜成亲的第二日,谢定方意外身死的消息便自朝廷传出。 前一日谢府里才挂上的喜绸红灯笼,后一日就换成了丧仪缟素。 报丧帖子四下发出,好友亲朋皆来吊唁。 谢珝跟在谢珩身后,看他游刃有余得和上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应酬交际,年轻有为的郎君,进退有礼的风度,不管哪一项,都足以让人青眼相加。 这哪是谢府的丧仪,分明是另一个小朝廷,互相恭维攀附的名利场。 不可否认,自娶了长宁侯府的嫡女后,他在官场是愈发的如鱼得水了。 又有门房着急来报,“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谢珝听得这一声,脸色愈发青白。周围人皆抚袖整襟,簇拥着上前去。他迷迷糊糊混在人群里,同众人一同参拜。 “无需多礼。”这是大周朝顶顶尊贵的男子,他亲自上前,扶谢珩起身,语气里尽显亲近,“行知,快快起身。” 这寻常且轻飘飘的一句话,叫谢珝如当头棒喝,终于清醒,他与谢珩之间,差得何止一场春闱秋闱。 鸿沟之大,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跨越。 夜里他独守灵堂,浑浑噩噩往火盆里烧纸钱,心下茫茫然不知所以。 如何报仇? 姨娘的死横亘在他心里,跨不过,也绕不去,他无法解脱。 柳蕴也来灵堂,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下,和他一同烧纸钱。 火焰愈大,偌大的灵堂寂静的空荡,只有他们两人相互依靠。 “夫君。我们回阳夏去罢。”柳蕴将头轻轻依偎在他肩上,“我想我爹娘了。我们回去,你读书备考,我在家里陪着你。” 阳夏没有令他魂牵梦绕的云奚,日深年久,她总能拉拢回自家夫君的心。 谢珝想了想,终是点头,“好。” 谢定方的丧讯传到江州,江沅也来祭奠。 江州距上京,山远水远,等她和陈淮安赶到,谢府的丧仪已经撤了。但到底还是去坟前,敬一柱香,特地递了帖子来谢府邀云奚作陪。 谢珩接到拜帖,略看一眼,欣然同意。 翌日云奚便陪江沅去坟前祭奠。 眼下往夏走,春日里的衣衫薄,再经山间的风一吹,江沅高高隆起的腹部格外显眼。 第192章 陈家夫人的体面 从山上下来,她和云奚同坐一辆马车。 “你别怨他。”江沅抚着腹,轻声对她道:“他也是没法子,他父母以死相逼,我又拿腹里的孩子压他,他只能对不住你。” 又幽幽叹,“你也别怨我。我没有谢家倚仗,若再不想法子给自己留个孩子,我在江州如何安稳。” 她到底与云奚是姐妹。 两人心意相通,连用的法子都是一样,洞房花烛夜,她在一声声虚无缥缈的“妹妹”中成全了自己作为陈家夫人的体面。 “我不怨他,也不怨你。”云奚黯淡垂着眸,看她高高隆起的腹,轻轻问,“几个月了?” “快七个月了。大夫说,看着是个姑娘。”江沅抿着唇微笑,眼里有着身为母亲柔软的光。 “真好。” 云奚的眼里也是释然,她褪下腕上的一只白玉莲子手镯,放去她手上,“自此一别,怕是往后相见就难了。这个镯子,就当我提前赠她的满月贺礼罢。” 马车直接到船泊码头,云奚扶着江沅下车,把她送到陈淮安手里。 昔日两人差一点就成恩爱夫妻,如今却只能生疏见礼。 “陈公子。” 云奚是真的释然了,看着他,淡淡笑了笑,“送君一别,愿君与尊夫人,鸾凤和鸣,恩爱绵长。” 陈淮安也默默注视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钝痛,满腔的话梗在喉咙里,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颓然萧瑟的暗自叹息。 说什么呢? 她方才那一番话,已经犹如一道天堑,生生将他们分隔开。从今以后,他们是这世上再无相关的两个人。 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解缆开船,渐渐行入湖,只见水天一色,风帆点点,晚霞亦是灼灼。 身怀六甲的夫人轻轻自身后搂着郎君的腰,温柔低语喃喃,“夫君,忘了她罢,往后有我和腹里的孩子陪着你。”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鲜活灿烂的生命。 陈淮安默了默,终是回过身,轻轻将身后的江沅揽进怀。 月亮一点点升起来,满江渔火亮起。 云奚回了棠落园,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谢珩下值过来,绿绮哆哆嗦嗦回他的话,“姑娘自回来就不说话,只将自己一个人关进屋里,谁叫也不听。方才夫人也来过了,敲了许久的门才离开。” 谢珩却没那么好的性子,不悦蹙着眉,冷冷吩咐,“不开就砸了!” 房门四下裂开,他踩着一地狼藉进去。 床榻上,姑娘抱膝坐着,见他进来,缓缓抬眸看了过来,满眼满脸的泪。 于是蓬勃而起的怒意一时又化成了心疼,他走过去,轻轻将云奚揽进怀,“怎么了?” 他声音极是温柔缱绻,“绿绮说你晚膳都没用。” 她埋首在他怀里,颤抖着肩,哽咽不语。 “就这么伤心吗?” 他抚着她乖顺的发,问她,又长长喟叹一声,“看见他夫妻美满,知道他很快就要当父亲了,很痛苦吗?既然如此,为何妹妹还不放下呢?你们的那些过往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过去了啊!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第193章 处心积虑,报复 “妹妹也该走出来了,他从来都不是妹妹的良配。” “我好疼啊!”她呜咽着,在他怀里喃喃出声,“行知哥哥,我的心好疼啊!” 怀里的姑娘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放纵痛哭,她已经许久未曾这样哭过了,痛到极致,浑身都忍不住抽搐,撕心裂肺。 他也极尽耐心,搂着她荒芜单薄的背脊,温柔抚慰。 今夜谢珩宿在棠落园里。 两人相依偎,紧紧靠在一处,月色洒落,都是叫人无情抛弃的可怜人。 云奚在谢珩怀里低语,“今日她跟我说起前年外祖母病逝的事,原来她当时已经神智不清了,只记得我是她的亲外孙女。我都没能去见她最后一面,她是带着遗憾走的。” “这世上带着遗憾逝去的人有很多。”他柔声宽慰她,“妹妹不必自责。” “那你父亲呢?”云奚问他,“他也是带着遗憾走的吧?没能见到女儿出嫁,也没能见到即将出生的嫡孙。你有多恨他,要这样处心积虑得去报复他?” 谢珩语气平静,“妹妹知道了?” “嗯。” 云奚初时也只是猜测。 怎会那样巧,谢府里的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那本该享清福,自此含饴弄孙的谢家老爷就出了意外,倒像是生生有人要催他的命似的。 直到前几日,她的墨砚摔碎。 她提着裙,去他书房里取他的墨砚来用,就看到那压在宣纸底下的信。 原来谢定方之所以会去潮州振灾,全是他在暗中斡旋。 “为什么哥哥要这样做呢?”云奚不理解。 他已是风头无两的翰林院探花郎。谢府大半门第都靠他撑着,谢定方说是谢府当家,实则名存实亡,万事都听谢珩意见。 她想不出他为何处心积虑的要害他。 谢珩轻叹,“妹妹没见过我的母亲吧?她跟妹妹一样,是个很美的女子……” 其实当年谢定方求娶,未必不是高攀。 当时的谢家就已在败落了,清远侯家的嫡女下嫁谢家嫡子,给这个行将就木的昔日显赫家族带来了无限荣耀。 一开始,两人新婚燕尔,也是无限情浓。 直到后来,方姨娘进了府。 她年轻时实在是一个极其美貌娇艳的女人,又温言软语,婀娜多姿,比之谢夫人当家主母的端方正经,更易拉拢郎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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