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也来低声宽慰她,“姐姐莫怕。尚书府在上京数十年,根基稳固,哪能就这么倒了?便是这谢府,也有赵姐姐的长宁侯府护着。” 朝堂里盘根错节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但凡拽一拽都是天翻地覆,谁也不敢妄动。 谢霜总算落下心来,静心回去养胎。 谢珩这些时日也少往棠落园来,便是偶尔来了,夜也深了,云奚早已睡下。 他褪了外衫,窸窸窣窣掀被上榻去抱她。 身上的寒意将她惊醒,云奚迷迷糊糊开口问,“真的要变天了吗?” 谢珩笑,“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云奚翻个身来看他,“白日里霜姐姐过来与我们说的。你和顾君言这些日子都少回府,纵使回来了也都关在书房里。外头也都在传,风言风语的,让人听着都害怕。” “你怕什么?”谢珩垂眸看她,深深看她,“我若是出了事,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说的倒是。”云奚弯着眸,微微笑,“我应当是巴不得你出事的。等你关进了大理寺,我就带着绿绮收拾东西离开。” 第201章 养不熟,不原谅 “离开?想去哪儿?” “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 她语气轻忽,神情也格外随意。这是一只暂时栖息的雀鸟,一旦寻着机会,她便会毫不留情抽身飞走。 养不熟。 他悉心养了这些年,也养不熟。 谢珩轻轻叹,挫败感从心头茫茫然浮起,他想用力抓住什么,却只能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在那甜香四溢中,深深嗅。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他问她,“待在我身边,不好么?” 两人紧紧相贴,他用力搂她,恨不能将她整个完完全全契合进自己身体里,不要躲,不要逃,和他融为一体,生死不离。 她在他怀里,声音冰冷,“不好,你对我太坏了,我永永远远也不会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 月色如水,床榻轻轻摇晃,冰冷冷的两颗心,起起落落,永远聚不到一起。他只能享片刻欢愉。 天往冬走,赵卿卿的生产也将近了。接生的大夫稳婆都叫她收买好了,只是这日子却是对不上的。 她打算兵行险招。 这一日邀谢霜过府,三人于花前树下对弈赏花。 赵卿卿月份大了,不好走动,两边都有丫鬟时时伺候着,不敢怠慢。 她自己也笑,“本就身子重,现下还叫人四下搀着,倒像是个大肚的弥勒,真是处处都不方便。” 谢霜自有了身子愈发嘴馋,吃着茶饼道:“嫂嫂莫要着急。算算日子,还有一月就要生了。到时过年节,家里添了个小家伙,可就真真是热闹了。” 话里不无艳羡。 云奚却是笑她,“姐姐羡慕什么?你这肚子里不也怀了么?多早晚的事,自己也要生的。” “我这还得等明年呢!”谢霜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唉声叹气,一时又愁上了,“听说生孩子可疼了,也不知道我到时受不受得住。” “受得住如何,受不住又如何?”云奚掩着唇笑她,“难不成到时姐姐生到一半,觉得疼了,又将孩子塞回去不生了?” “真真是妹妹的一张巧嘴,处处得理不饶人。”谢霜恼了,放下手里的茶饼,要去拧云奚的嘴。 她现在有了身子,云奚哪还敢躲她,只软着语调求饶,“好姐姐,我再不说了,饶了我罢。” 赵卿卿只旁观,笑看她们打闹。 赏了一回花,日头也沉了,谢霜要回府去。 赵卿卿想亲自送她,被她拦下,“嫂嫂回去罢,我时时来,哪里需要送。再说了,你这挺着个大肚子,还是少走动些,我瞧着都心惊胆战的。” 又转头对云奚道:“妹妹闲来无事,还是妹妹送送我罢。” 两人携着手亲亲密密往外走。 刚到府门,就听后面有丫鬟着急忙慌赶了过来,喘着气对云奚哭道:“姑娘……姑娘快回去看看,夫人方才走路摔着了,流了好多的血。” 赵卿卿要生了。 主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稳婆在里面接连要水。铜盆端着滚烫的热水进去,出来就成晃荡着的血水。 第202章 台阶摔跤,子大难产 谢霜老远瞧着,扶着秋月的手,胃口忍不住的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云奚脸色也是生白。 那一日落胎她虽没瞧见,可也能想到大抵就是这个样子,身不由己的抽离,一个生命的悄然逝去,不是猛然袭来的疼痛,是反复拉扯,反复撕拽。 痛彻心扉。 她几近晕厥,勉强撑着廊柱才堪堪站着。 后来谢珩来了。 一双沉稳的手扶起她,轻轻拢入怀里,熟悉的杜若掩盖了那浓重的血腥气,给她带来了些许清明。 云奚迷迷糊糊抬头看,眼前晕眩,便是连郎君的脸也看不清,只能瞧见廊檐灯笼下摇晃的影子,如雾朦胧。 她在这无意识下闭上眼,任自己昏厥。 醒来是在棠落园。 赵卿卿已经生了,孩子足了月,个头大,她受了不少罪。对外却只说,子大难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掩盖了所有怀疑窥视的眼。 云奚好些了,就过来看她。 赵卿卿在月中,额上束了条深蓝色抹额,虽是难产,瞧着气色却还不错。见了云奚,招手叫她来榻边坐。 “孩子呢?”云奚看见空荡荡的摇篮。 “奶娘抱去喂奶了。” “你怎么样?”她又看赵卿卿,“用这么惊险的法子,若是真的难产可怎么办?” 云奚一眼便看穿,哪有什么台阶摔跤,子大难产,一切都不过是掩饰她未足月便要生产的事实。 “再惊险,这不是也过去了么?”赵卿卿淡淡笑,“我没你心狠,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我已做好了万全把握,摔跤其实是假的,我往裙里藏了些牛血。” 她提前吃了催产药,只要在发作时抠破了血袋子,佯装摔倒,这难产一事便坐得实实的了。 只是没想到吓坏了云奚和谢霜,一个晕得不知事,一个吐得天昏地暗,好几个丫鬟上前扶着她,才上了回尚书府的马车。 “你怎么样?”赵卿卿问她,“我刚生完就听说你晕了,现下可好些了?” 云奚点点头,“已经好了。” 又笑着对她道恭喜,“生了个小公子,现下你也算安心了。” “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赵卿卿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他生在我肚子里,算他命不好。” “如何命不好?他是这翰林院谢大人的嫡长子,母亲又是长宁侯府嫡女,往后扶摇直上,是多少人艳羡的好命数,怎得到姐姐嘴里就成了命不好?” 云奚在提醒她,往后这种惹出是非的话莫要再说。 赵卿卿也反应过来,勉强笑,“原是我糊涂了,说错话,多谢妹妹提醒。” 云奚略坐了半晌,奶娘抱着小公子回来。 襁褓里,吃饱喝足的孩子沉沉睡去,小小的脸,小小的手,无一不是绵软的。 赵卿卿让她抱一抱。 云奚摇摇头,“我不敢。”他实在太小了,她怕弄伤了他。 却也好奇,探头去摇篮瞧他,这样小的人儿啊,让她的目光都柔软了几分。 若是当初她肚子里的平安长大,出生时也该是这样罢。 第203章 我一直心悦妹妹啊 到底是有些遗憾的,她微微敛下眸,听赵卿卿屏退了奶娘,对她道:“你帮我的,已经完成了。现在,由我来帮你了。” 长宁侯府可不同江州陈家,这样大的势力若是想藏个人,轻而易举,可以叫人永远都寻不出来。 “只是你当真舍得?”赵卿卿问她,“其实我瞧得出来,你对他,也并非没有半点情意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她这个旁观者从前自己也身在局中,自然看得更清楚。 “如果不想走,就留下罢。我们两个,好歹做个伴。” 这是赵卿卿第二次出声挽留她,云奚仍是坚定摇头,“不,我要走。” 她准备好了所有。 这夜里谢珩过来,没瞧出她任何不对,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脸,仍旧是夹枪带棒,生着刺的话。 和往常的每一日一样,她讨厌他,却不得不在他身下委曲求全。 “我恨你。”情到深处,她突然哽咽出声。 像是在自己心里再上一道枷锁,她咬着唇,迷蒙着情动时的一双泪眼,愈发肯定的再说一遍,“谢珩,我真的恨你。”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坏? 但凡他愿意退让一步,两人最后也不会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但凡他顾惜一点当年情谊,他仍是她的好哥哥。 他亲吻她眼尾落下的泪,辗转厮磨,轻轻叹,“别恨我。我心下不知多欢喜妹妹,妹妹为何就不能,尝试着喜欢喜欢我?” “我一直心悦妹妹啊!” 他握她的手放在胸膛上,浓烈滚烫的心跳,“妹妹若是不信,不如我将这颗心掏出来给妹妹瞧一瞧?” “好啊,掏出来。” 月夜里,她仰起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分外皎洁。 他当真下榻去,从柜子里翻了一把匕首出来。锋利的刃,冰凉的刀柄。 他毫不犹豫将它塞进她的手里,拉进,刀尖直抵着自己的胸膛。 “妹妹现下就刺进去,掏出我的心来,看一看。”他抓着她的手,半点没有迟疑,缓缓往里送。 她挣不开,眼睁睁看刀尖刺破皮肤,渗出血,蔓延在素白的亵衣上,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他眉眼不动,抓着她的手强行往里送,却是云奚不肯。 绵软的柔荑在他手心微微颤抖,用了十二分力气,不许他再往里进。 云奚浑身都在抖,颤颤巍巍,泪眼滂沱。她从没想过要他的命,哪怕她是那么恨他,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 “妹妹在犹豫什么?杀了我。” 他语调缱绻温柔,循循善诱的哄她,“别害怕,用力捅下去。这不是妹妹一直期望的么?我死了,往后再不会有人逼你。你想回阳夏,还是想去江州,都随你……” 他在逼她。 逼她做一个抉择。 她逼他于权利和她中选一个,他也要逼她于自由和他中选一个,谁也逃不脱。 僵持许久。 谢珩死死盯着她,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一点点往里送。她毫不怀疑,他会就这么抓着她的手捅死自己。 第204章 妹妹也心疼心疼我罢 胸膛的血弥漫得更深,更艳。像那年平山悬崖滴在雪地里的花,妖艳又浓烈。 他于悬崖之上救她,但此刻,他要在她的手下死去,成全她。 云奚哭得泪眼滂沱,“不!我不要!你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杀死你的悔恨中。凭什么?分明是你逼我,不是你固执,我们谁都不会活成这样。为什么你的错要我来承担?你要死便死,为何一定要拖着我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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