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动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浑身的力气也骤然散尽,颓然瘫坐在地上。 谢珩顺着她也坐下,两人皆狼狈不堪,手上满是血腥,浓重得令人作呕。 疼吗? 他身疼心更疼,团团将哭成泪人的姑娘揽入怀,轻拍她嶙峋荒芜的背脊,忍不住轻声喟叹。 如果当初,两个人的相处各自都没有怀揣那么多的心思,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云奚哭累了,在他怀里轻轻抽泣。 现在不止是手上,满身都是他的血,怎么逃也逃不掉。 “地上凉,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姑娘沉默,他拦腰抱起她,轻轻放在榻上。动作牵引着伤口,撕心裂肺的疼。 到底没忍住,最后起身时整个人失了力气倒在她身上。 云奚动也不动,整个人神情木木,任他倒下,宁可自己被压也不伸手扶他。 “心怎么这么狠,嗯?” 到底是他更心疼她些,强撑着从她身上起来。失多了血,他唇色生白,气息也弱,只能倚在榻上捂着胸膛喘粗气。 又掀眸看她一眼,不声不响,如失神魂的脸,冰冷冷,半点也不瞧他。 “妹妹也心疼心疼我罢。”郎君哀求,抓着她的手又放去胸膛,愈发滚烫,是温热的血潺潺流出。 声音疲惫又温柔,“妹妹是舍不下心杀我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跟我好好过?其实妹妹对我也有情是不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信妹妹这些年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这话像是突然激怒了她,她骤然回神,像生满了刺的刺猬,“没有!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强求,我只会恨你。” “好好好,都是我强求。”他耐心哄,如捋着炸毛的猫,乖顺安抚,又长长叹气,“妹妹别生气了,不然我这血可真是白流了。” 云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情呆滞,语气喃喃,“为什么哥哥的血也是红的,不是黑的呢?” 又摇头,“哥哥方才说错了,也有人的心不是肉长的,是石头长的。” 他就是,又狠又坏,一面强行将她禁锢在身边,一面还柔情蜜语的来哄骗她。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心机深,更冠冕堂皇。他是最最坏的人。 谢珩自然懂她的意思,忍不住苦笑,却也不敢再刺激她。 身上的伤口需要止血包扎,他撑着身子起身走出去,叫绿绮进来。 她早在一开始两人争吵就听见了动静,进来瞧见这满榻满地斑驳的血痕也习以为常。 两人隔段日子总要闹上这么一场,你死我活的对抗,像是一潭死水沉寂久了,总要有人扔个石子进去,让它荡一荡,不至永远这么消沉下去。 第205章 你们在密谋什么? 等谢珩包扎好伤口换了衣裳回来,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只是血腥气仍散不去。 绿绮燃了苏合香,等那香萦萦绕绕散出来,这血腥就遮掩得差不多了。 他掀被上榻去搂云奚,苏合香气被清苦的药香完全遮掩。 她下意识想躲,被他拉回来,正正撞在他的胸膛上。 谢珩蹙眉“嘶”一声,“很疼。” 箍着她纤腰的手仍紧紧不放,“我这身上到处都是叫妹妹折腾出的伤,妹妹纵使不心疼,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他埋首在她脖颈里,轻轻叹,“让我抱抱吧,我真的很累了。” 白日里朝堂争斗不休,夜里来棠落园也从来没得什么好脸色。 “我知道我活该,可我是真的喜欢妹妹……” 喜欢看她甜甜唤自己“行知哥哥”,喜欢她伶俐狡黠的神色,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不让她嫁人,不让她离开,巴不得她永永远远留在自己身边,眼里也只得自己一个。 “妹妹且再等等我罢。妹妹想要的,我都会送到妹妹面前。” 包括他的正妻之位。 她在他温柔低语中沉沉睡去,满枕的泪。 赵卿卿出了月子便开始着手云奚的事。 她先去一趟长宁侯府,将一切都准备齐全了,也安排好了云奚和绿绮。 上马车前,她问云奚,“你会后悔吗?” 云奚看着她,摇摇头,径直提裙上了马车。 她在原地沉默良久,也提裙上车回府来。 而此时,本该在翰林院上值的谢珩却正在主院等着她。 “夫君现在怎么过来了?” 赵卿卿有一瞬间的怔忡,很快神色如常,笑盈盈将手里的孩子递给奶娘,自己上前来,替他倒茶。 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只是下一刻,谢珩慢条斯理揭破她的伪装,“都现在了,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他到底好心,将下人都屏退,才饮一盏茶,施施然抬眸看她,“真是我的好妻子,成亲才一载,就为我生下了嫡子。只是我瞧着,这孩子与我似是没有缘分。” 赵卿卿神色顿时崩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唇色也白,“夫君说什么,卿卿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他搁盏,“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一直瞒着你,未叫你发觉。” 意味深长的微笑,“去岁胭脂铺,戏楼……” 谢珩点到即止,看她颤抖的唇,微微叹气,“其实你原也不必这样瞒我。你和薛执若是真有情,大可以说与我听,我未必不会成全你们。只是你怀了他的孩子,却想要将他栽在我的头上,做我谢家嫡子,这就是万万不该了。” “你早知道……”赵卿卿看着他,唇角泛出一丝苦笑,“你什么都知道,却眼睁睁看我装模作样的在你面前做戏。” 她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谢珩,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在我面前装得温润和煦,私下里的心机,怎么能如此之深?” “我哪有你们心机深。”谢珩走过来,冷着眼,垂眸看她,“你们在密谋什么?她帮你坐稳谢家夫人之位,你允了她什么?助她离开?” 第206章 和离,下药,回家 他忍不住嗤笑,“你们可真是一对好姐妹。” “她根本不爱你,她心心念念就是要离开你。”事到如今,赵卿卿也不必再瞒,也不必再装。 自己狼狈不堪,巴不得也拿把刀往他心窝里钻,冷冷发笑,“她从来就没爱过你。谢珩,你比我更可笑。我不过求而不得,她却是满心恨你。你真可怜……” 可怜吗? 他一点也不在意,心平气和的对她道:“既是薛家的孩子,断没有养在我谢家的道理。你这就收拾东西,回你的长宁侯府去罢,休书晚些我会派人送去府里。” “你要休了我?”赵卿卿不能接受,“你现下的一切,都是我带给你的。没有我,没有长宁侯府,你一个区区探花郎,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休我?” “就凭这孩子,不是谢家的。”相比她的癫狂,谢珩格外平静,“一个不属于谢家的孩子,若是传出去,丢我谢珩的脸面事小,不知你长宁侯府,可丢得了这个脸面?” 赵卿卿怒视着他,满腔的恨,满腔的怨。 原来他不动声色等到今日,不过为了现下握着把柄来拿捏她。 “你现在回去,我只对外说,我们夫妻情薄,缘尽于此。你若非要纠缠,就莫怪我不顾夫妻情面。” 谢珩不欲与她多纠缠,拂袖要走,被她叫住。 “和离。”赵卿卿哀默心死,提要求,“我要和离书。” 她得维持长宁侯府嫡女的体面。 谢珩并不理她,赵卿卿道:“我知道你知道她在哪儿。” 他既然有把握拆穿,想必一早就找人跟着自己。 紧接着又道:“可是,你应当不知我已给她下了药吧?” 谢珩回头看她,眼眸极冷。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冰冷的眼神,似一把剑,要活生生洞穿了她。 可她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怕,仰着头,无所畏惧看他,“你以为我会留个把柄在外面?我没那么蠢。早在前几日,我就在她喝的茶水里偷偷下了药。没有解药的话,你就算带她回来,她也活不过几日。如果我一无所有,什么也得不到……” 她一字一句,“那你也只能得具冰冷的尸首。” 今日一早,谢珩上值,云奚和绿绮就由长宁侯府的人送出了城。 马车里准备好了金银细软和行囊,她们有长宁侯府的信物,可以一路畅通,去往天底下任何地方。 马车里,绿绮担心受怕的看着云奚,“姑娘,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或许吧。”云奚也不能确定。 逃的次数多了,她都疲倦了,也不抱什么希望。可是还是得逃,就像囚在笼里的云雀,但凡寻着一丝机会,都会尽力去撞开那囚它的牢笼。 最后是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里被谢珩寻到。 车帘撩起,有人冒着满城风雨,不远千里赶来,一双深沉幽暗的眼浸在漆黑浓重的夜里。 雨势极大,打得合盖车顶噼啪作响。 两人平静对视。 “妹妹。”他出声,“跟我回家。” 第207章 分明我才是对妹妹最好的人 云奚点头,半点没有抵抗,当真乖乖巧巧同他回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逃离,最后轻飘飘就掠了过去,她重新回到那所囚她的牢笼。 棠落园里早有大夫等着,为她把脉。 “不必了。”云奚摇头,“我吃药就好。” 她什么都知道。 那杯带有毒药的茶,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喝下。她算计起人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妹妹何时才能不这样糟践自己?”夜里,两人又睡一张榻,谢珩在身后问她。 她声音淡淡,“哥哥何时不糟践我了,我何时就不糟践自己。” 她以自己为筹码,苦心积虑的算计他。 “妹妹是何时发现的?” “什么?” 他搂着她腰际的手微微收紧,隐露不悦,“还要装?你早知我知晓了赵卿卿的事。眼下她如你意离开,你可高兴了?” 她高兴什么,不过扯着唇角,淡淡笑了笑,“我是为哥哥好。我们两的恩怨,何必攀扯别人进来。” 赵卿卿早晚得离开。 能拿着和离书带着孩子回长宁侯府,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归宿。 云奚并不是个良善的人,但她见到襁褓里的那个孩子,他还那么小。若自己的孩子出世,比他大不了多少。 就当赎罪,云奚想。 “妹妹对他人都宽宥,为何只对我一人坏?” 谢珩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轻挑起她的下颌,看进她的眼里,妄图将她看个分明,“分明我才是对妹妹最好的那个人。” 可是什么算好呢? 养雀的主人家也会觉得自己对雀好,廊檐底下挂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悉心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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