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神色不动,万分平静,“还望顾将军念着从前在姜湾村她也曾救过你的性命,费力周旋。” “这是自然。” 顾君言当时应允得痛快,没成想现今在云奚这里出了茬子。 “几间药材铺子就入了顾将军的眼?”她笑容奇妙,有些讥诮又有些孤傲,“不若顾将军舍了他的,来与我做买卖?” “哦?”顾君言起了几分兴致,“云奚姑娘要和我做什么买卖?” 自是桩大买卖。 能叫这朝廷都动上一动的买卖。 第218章 妹妹多狠的心 谢霜临盆在五月。 因着双生腹大,她生了整整一日,险些丢了性命。 云奚一直候在外头,也提着心,直到屋里传出婴孩啼哭声,才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 襁褓抱出来一一给人瞧,到了云奚面前,她看着里头两个皱巴巴的孩子,忍不住蹙眉,“好丑。” 她声音极小,只叫陪在她一旁的谢珩听见,不动声色,掩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捏了捏她手心。 满屋子里的人都顾着喜气,倒是没人注意。 云奚也不甘示弱,悄悄捏了回去。她蓄了指甲,尖锐的指尖往他手心里刮。 谢珩眉眼不动,忍着痛,手下微微用力,云奚就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的所有向来都是他掌控,此时也不例外。 “我进去瞧瞧霜姐姐。”云奚终于臣服下来,小声嘟囔。 谢珩这才放了她的手,任她缃叶色衣袖从自己手边轻轻掠过,毫不留恋。 谢霜生产时失尽了力气,连眼都睁不开,满头大汗淋漓,面色唇色皆白,憔悴得紧。 云奚过去牵她的手,“姐姐……” 一出声,眼圈就红了。 她是真的心疼谢霜,女子生产不易,从鬼门关前堪堪过。偏这世上的郎君还大半薄幸,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便是顾君言,方才她路过游廊时,也从顾家几个碎嘴的丫鬟嘴里听见。 谢霜此番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她的婆母周氏已经准备好了通房侍妾给顾君言,要为顾家开枝散叶。 此时的谢霜并不知晓这些,她精疲力竭,沉沉昏睡过去。 云奚也从房里出来。 既然母女平安,谢珩辞别顾家长辈,带着云奚归家。 上了马车,她的眼也还是红的。 “哭了?” 谢珩心疼极了,指腹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不由得苦笑,“你们俩姊妹感情倒是好。她疼一场,累得你也哭一遭。何时妹妹也能这么掏心掏肺的待我一回?” “霜姐姐待我好,我自然也待她好。”云奚推开他的手,自己执帕拭泪,“哥哥何时也能待我这么好,我自然也会待哥哥同样好。” “我待你还不好?”他轻轻一叹,“就差没把心掏给妹妹了。” 他也的确要掏过,是她不肯。 可是那是他自以为是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这个道理,谢珩那般聪慧,朝堂里运筹帷幄,却看不分明。 也或许看得分明,却还是故意为之。 云奚不想与他辩驳,索性垂下眸,不再言语。 却是谢珩伸着手心里叫她掐出来的印子给她瞧,“妹妹多狠的心,嘴上说着欢喜我,下起手来却是半点不留情。” 云奚看,果然深深的两个指甲印子,仍是嘴犟,“我手也叫哥哥捏疼了呢!” 她也伸出手来,十指纤纤,都是如玉通透的好看。他用了巧劲,实则半点也没有弄疼她。 云奚悻悻收回手,面色也有些赧然,“便算是我的不对了,回去我拿软玉膏给哥哥涂便是。” 回了棠落园,她当真翻箱倒柜找来软玉膏,亲自坐到桌前来为他涂抹。 第219章 隐忍,委曲求全 神色极认真,葱白的指,沾一点透明清凉的药膏,轻轻落在手心,又绵又软,像二月柳梢头飘然而下的柳絮,轻轻刮蹭在心头。 往前数一数,上次她这般认真为他上药是何时? 大抵是姑娘刚及笄那会儿,他趁着书院休假去林中射箭,想猎头鹿给家中的两个小妹妹一人做一双鹿皮小靴。却没留神惊了马,险些叫它甩了下来。 待归家,手心里都是叫缰绳磨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哪家的年轻儿郎身上不带些伤。只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吓坏了,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 泪水涟涟的,豁开的伤口里都混进了她的眼泪。 他温声安抚,姑娘却哭得愈发汹涌,抽抽噎噎对他道:“行知哥哥往后别做这样凶险的事了,我瞧着都害怕。还好这次是没出什么事,要是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好。外祖母知道了也该心疼坏了。” 又问他,“流了这样多的血,哥哥可疼吗?” 他眉眼温柔,轻轻摇头。 那时两人有多好,只要在一处就是“哥哥”“妹妹”的亲密。那时她也心疼他,手心里并无大碍的两道血痕都能叫她哭出满眼的泪。 不像现下,他纵使在她面前死了,只要不牵扯到她,怕是她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多凉薄。 夜里谢珩将云奚揽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过些日子我休沐,带妹妹去看看新府邸。” “是圣人赐的那座吗?” “嗯。” 升任内阁后,圣人御赐了谢珩一座府邸,以示圣眷恩宠。这是旁的功臣皆没有的赏赐。 这次二王夺嫡的争斗中,他作为暗藏在太子身边的内应,的确是劳苦功高的。只是这到底太过惊险,在两个位高权重的殿下之间耍弄心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时至今日,他仍有后怕,心有余悸的搂着怀里的姑娘,“妹妹知不知道,当时我在宫里,多怕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妹妹了。” “哥哥怕什么?”她语气平平淡淡,“见不着便见不着了。总归哥哥若是死了,我在这府里又焉能活命?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待我冤死了,日后下了黄泉自会和哥哥相见。” 谢珩被她噎,将她身子扳过来朝着自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妹妹能不能想我点好?就这么巴不得盼着我死?我死了,对妹妹有什么好处,嗯?” 她面无表情,不说话。 他又道:“现下阳夏没有人了,江州的陈家也已娶了亲。妹妹离开了我,就真真是无家可去,无处可归了。妹妹现在跟着我,我锦衣玉食的养着妹妹。等三年守孝之期一过,我便娶妹妹为妻。” “内阁之臣的正室夫人,不比他江州陈家的主母之位好吗?” 说到最后,他话里有隐忍的怒意。 有多妒忌,他费尽心机眼巴巴捧给她的,她皆看不上,只对着那陈氏夫人的位置念念不忘。 他的怒火,他的隐忍,他的委曲求全,云奚只当未见,敛着眼垂下眸去,“我今日累了,我们歇息好不好?” 第220章 这算不算服软? 她不愿意再与他无谓的争吵,反正吵到最后什么也不能改变。 云奚这般不在意的模样愈发激起了谢珩的怒火,江州的陈家是他心底里的一根刺,稍稍动一动就是刺入骨髓的痛。 他多后悔,当时放任她在阳夏,和那人往来定亲,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妹妹是不是还惦记着他?”谢珩面色极阴沉,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狠意,“不若我杀了他。若是这个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妹妹是不是就会一心向着我了?” “谢珩!” 云奚喊他的名,抬眸怒视着他,“我们之间的事,从来与他无关。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牵扯旁人?” “他哪算旁人?”谢珩冷冷笑,“妹妹的心里,除了他,焉有我的位置?我当初就该在姜湾村弄死他,也省得他现下即使成亲生子,你的心里也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他是真的想让陈淮安死。 眼里凛冽的寒霜不是假的,蓬勃的怒意烧毁了他的理智,他从未这样深切的想要一个人死。 从前他顾着两家情谊,顾着自己势微,现在不必顾忌。 他权势滔天,取人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蝼蚁。 当即翻身下榻,却叫榻上的姑娘死死拽住衣袖。 “你要做什么?”云奚声音忍不住颤抖。 “我做什么?”谢珩冷哼,决绝拂袖,从她手心抽离,“我去杀了他,我看一个死人如何还与我争!” 两人的争吵声早引来了丫鬟,绿绮也在其中,只战战兢兢垂首候在外头。没有吩咐,谁也不敢进去。 里头哐当一声,骤然传来瓷瓶落地的声响。 云奚没再拦他,直接下榻,打破了桌案上的瓷瓶。瓷片碎落一地,她赤足踩上去,捡起一片径直抵住自己的脖颈。 锋利的瓷片,玉白的颈,她仰着头,眼神决绝,“你敢动他,我就死给你看。” 他回头,满腔的怒意生生压制,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纤细白嫩的足就踩在满地碎瓷片上,她不管不顾,满心满眼只为救那人的性命。 什么叫痛彻心扉? 什么叫求而不得? 她还要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剜一刀,“谢珩。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我说到做到。” “你在威胁我?”他脸色很冷。 “是。”她面色更冷,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我就是在威胁你。 云奚一点也不怕,她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也知道他终会认输。 她自有底气。 两人对峙良久,当真是他低头走过来,拿下她脖颈的碎瓷片,打横将她抱起,鲜血淋漓的足在他肘弯轻轻晃。 她也沉默,乖乖巧巧的任他轻放在榻上。 丫鬟们终于敢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擦去斑驳的血迹,送上温热的清水和伤药纱布,而后垂着首退出去。 自有谢珩握了她的足,亲自清洗上药。 他手掌温热,动作轻柔,声音却低沉艰涩,轻飘飘落进她耳里,“往后别做这样的事来伤害自己。我答应你,不会动他。” 这算不算服软? 云奚听着,眼睫轻颤。 第221章 阳夏的故人 她脚受了伤,好些日子没有出门去,本来说好的要去看新府邸,拖延到最后直接浩浩荡荡搬过去住了。 彼时天子丧仪已过,府里自该开席宴请宾客。 前院里热热闹闹,后宅子里绿绮苦口婆心劝了半晌,云奚也不换衣出去。旁的丫鬟更不敢来劝,她性子时好时坏,没人摸得准她。 最后是谢霜过来。 她刚出月子,当了母亲的人,性情沉稳了不少,“妹妹怎么又与大哥哥吵起来了?以往瞧着你们两个多好,怎么在一起了反而日日闹别扭?” 她拉云奚去里间换衣,“你就当陪陪我,我在上京城里也没几个熟识的人,你若再不陪我,我可真要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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