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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是最没用的事情。 “如果朕当年手下留情，这情况会不会好一些？”百里常苦笑两声，“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很多，回顾这数十年的风风雨雨，生死一线，好似都在争权夺势中度过，也不知道自己忙忙碌碌的，到底为了什么？眼一闭，不还是什么都没了吗？” 祁正愣住，倒是真的没想到百里常竟还有如此颓废的时候，纵然是皇后去了，也没见着皇帝这般。 “公主已经醒了，皇上何以……”祁正不解。 百里常扬起头，“黛栎的死，让阿九受了刺激，她现在连人都不认得了，一个人不言不语的，连话都不愿意说，朕现在拿她没办法。” “什么？”祁正愕然。 百里常苦笑，“最心狠手辣的报复，是诛心。朕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晓，老国主在那天死的，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朕都是刚得到消息，她却已经对阿九下了手。也许，他们无妄之国的人，身怀绝技吧？横竖，无从查找真相。” 那天大雨，老国主离世。 黛栎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在百里常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便借着百里长安的手，要了她自己的命，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留在这人世间，甚至于将所有的恶毒都倾泻在女儿身上。 “她纵然要死，也要以最让人无法释怀的方式，让阿九记住她一辈子，将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孩子身上，让朕这一生都在懊悔中度过。”百里常微微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当然，她的本意可能是……让朕杀了阿九，毕竟阿九毒死了她。两个最爱的人，且看谁在朕的心里更胜一筹？” 祁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陪着。 “想明白，朕突然就……释然了。”百里常幽幽吐出一口气，“朕怎么能让她如愿以偿呢？朕不会杀了阿九，还会待阿九更胜从前，让她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睁眼盯着朕。” 百里常忽然笑出声来，声音里充满了酸楚。 “皇上，小公主会好起来的。”祁正低声说。 百里常眼角湿润，“是啊，阿九能死里逃生，能醒转，就已经是极好的。来日，朕是说来日……你们夫妻二人帮朕照顾着，别让你们那儿子，欺负了朕的宝贝疙瘩。” “臣，遵旨！”祁正赶紧行礼。 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太医来报，说是东宫那边……怕是有点不太好。” 听得这话，百里常已经率先出门。 祁正先是一愣，其后赶紧跟上。 东宫太子，身子不适。 早前是摔着受了惊吓，现如今是旧疾复发，这会情况不太好，咳嗽中带着血丝，面色惨白得厉害。 太子的旧疾是娘胎里带来的，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实，也是满朝文武都明白的事，早些年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个奇迹。 这些年，太医院的太医一直用药吊着，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这一次好像不太对劲，惊吓过后的太子，虽然没有起高热，但是体温一直不太正常，人倒是清醒，只是时不时的咳血，日渐消瘦下去。 等着百里常和祁正赶过去的时候，恰太子将染血的帕子递给了身边的亲随，然后伏在床边无力的喘着气，年纪轻轻的，却好似行将就木，让人瞧着甚是心惊。 皇帝去了东宫，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诸多后妃和皇子们都在翘首观望，倒不是观望太子的病情，而是盯着东宫太子的位置。 “主子？”紫嫣着急忙慌的进来，“太子殿下，好像不太好了。” 这么多皇子之中，唯有太子殿下是真心疼着主子，所以主子也只跟太子殿下最亲，现如今也不管主子是否记得，该告知的就得告知。 紫嫣怕主子来日后悔，所以…… “太子……殿下？”百里长安抬眸瞧着外头。 乌云密布，好似快要下雨了。 忽然间的一声炸雷，惊得百里长安瞳仁骤缩，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太子哥哥？”
第949章 哥哥 东宫内外，守备森严。 百里长安穿着一身素色的罗裙，缓步朝着东宫走去。 不远处，祁越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之前小公公特意提醒了，小公主如今不爱说话，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祁越不敢上去，免得又刺激了她。 “皇上，公主在外面！”底下人汇报。 百里常正坐在太子床边，不由的站起身来，“阿九来了？快让她进来。” “是！” 底下人赶紧去请。 谁都进不了东宫，唯有百里长安，可以畅通无阻。 这东宫，百里长安很熟悉，往来也不是第一回 ，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以往是屁颠颠的冲进来的，现在是脚步沉重。 寝殿内。 百里常赶紧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身子刚好，外头风大，不该吹风的。这里自有太医候着，你来了也不管事。” “太子哥哥？”百里长安抬头。 百里常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多儿女之中，小姑娘最亲的就是太子，喊别人都是皇兄，或者是直呼其名，唯有太子，她是真心拿他当哥哥的。 “太子哥哥？”百里长安越过百里常，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榻上的太子殿下，面色苍白得厉害，见着百里长安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笑了一下，“阿九莫要靠太近，免得太子哥哥的病气过给你，你这身子刚好转，可经不得这些。” 可百里长安压根不管这些，径直站在了床榻前，慢慢的坐了下来，“太子哥哥怎么了？” “摔了一跤。”太子笑了笑，“阿九别担心，太子哥哥没什么事，倒是你，得快点好起来，多晒太阳，多吃饭，好好的……咳咳咳……” 一阵咳嗽，太子赶紧以帕子捂着嘴，面色痛苦到扭曲，可见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太子哥哥骗人。”百里长安红了眼眶，“你骗人。” 太子一怔，旋即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太子哥哥怎么会骗你呢？我真的没什么大碍。” “太子哥哥，我害怕。”百里长安握住他的手，“你不要骗我，要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我……”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 这段时间他去看过她，那时候的百里长安一直躺着，双目紧闭，原本饱满圆润的小脸，愈渐消瘦，他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别害怕，不管太子哥哥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疼小阿九的大哥哥，会一直一直的保护阿九，所以阿九要坚强起来，明白吗？”太子眼角微红。 小姑娘能死里逃生，是老天爷长眼睛。 可是…… “嗯！”百里长安点点头，带着哭腔握住他的手，“不要死，太子哥哥不要死，阿九不要你死……”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里常旋即上前，“阿九莫要胡说，你太子哥哥会好好的。” “都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她好似无法感知周遭的动静，嘴里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不要走，不要死，不要丢下阿九，不要……” 百里常面色骤变，“阿九？来人，快把……” “我不走，我不走！”百里长安挣开了百里常，死死握住了太子的手，浑身颤抖得厉害，“我不走，我要陪着太子哥哥，我要陪着哥哥，谁也别碰我，都不要碰我！走开，都走开！” 她喊得撕心裂肺，看得百里常心惊胆战，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强硬着拉走百里长安。 “父皇。”太子急了，“先让阿九留在这里吧，大家都别刺激她了，她现在的身子状况，经不起任何的刺激，儿臣会好好劝她的。” 罢了罢了，只能先这样了！ “好！”百里常也没办法。 他怕。 怕再刺激下去，他的小公主会就此……疯了！ 百里长安瑟瑟发抖的坐在床边，死死握住了太子的手，满脸的惊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怕一眨眼，她的太子哥哥就会像母后那样，消失不见…… 外头，大雨倾盆而至。 百里长安神情迟滞的扭头，死死盯着窗口方向。 “来人，关窗！”太子很清楚，小姑娘在害怕什么？ 那个大雨瓢泼的日子，是她心里的阴影所在，是以…… 窗户快速关上，百里常狠狠闭了闭眼。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走出阴影呢？ 老天爷啊…… 身为帝王，面对此情此景，终是束手无策，终是讪讪离去。 百里长安进了东宫就没有出去，太子也拿她没办法，干脆将软榻挪过来，就在自己的边上搁着，让她能睁眼便可见着他。 “如此，可放心？”太子笑问，稍瞬又止不住的咳嗽，“不过，你可别害怕啊！” 百里长安盯着他，“太子哥哥要好起来。” “好！”他点点头，唇角还带着暗色的血渍，“那你乖乖睡，等明日天亮，太子哥哥带你出宫玩。我要我的小阿九，每日都高高兴兴的，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百里长安乖巧的躺在软榻上，转头盯着他，“太子哥哥说话算话，拉钩！” “好，拉钩！” “不要骗我。” “好！” 寝殿内，静悄悄的。 后半夜的时候，雨停了。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光从窗外泄进来，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美好。 百里常刚下朝，还没来得及踏上台阶，便听得内里传来一声嘶喊。 “哥……”
第950章 疯了 百里常箭步冲进了寝殿，只瞧着百里长安坐在床边，伏在太子的床榻上，哭得撕心裂肺。 “把公主带下去。”百里常当机立断，“快！” 紫嫣和紫岚旋即冲上去，二话不说说便将百里长安带了出去，小姑娘面色惨白，出了门便晕死在了紫嫣的怀里，赶紧带回春波殿请太医。 百里常静静的坐在床边，瞧着“安然沉睡”的太子。 他这个儿子，很是让他省心，纵然是去了，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就这么……没了？连带着唇角，都是带着笑的。 兴许是小姑娘早就有了感觉，所以昨天夜里拼命的留下来，一定要跟太子住在寝殿里，大概也知道，若是再不多看两眼，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太子是带着笑走的，临走前还一直念叨着，让小阿九好好活着，好好活下来，纵然不是百里长安的一母同胞亲哥哥，却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 可惜，天不假年，好人不长命。 短短一年时间，历经丧妻丧子，百里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下来。 太子的丧仪还是礼部操办的，隆重而盛大，百里常红着眼，送走了黛栎又送走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剩下一个最宠爱却又疯疯癫癫的女儿，还在春波殿里视一切如洪水猛兽，不许任何人靠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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