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恂一遍应付着宴上的各种恭维笑脸,一边不自觉的往裴幼宜那边走着。 但宴席上男女不同席,即便是离裴幼宜最近的地方,二人也只能隔着一汪池水,遥遥相望。 裴幼宜冲他甜甜一笑,并生气这段时间赵恂没来找她的事情。 赵恂是太子,理应心怀天下子民。 裴幼宜在杭州也没有什么熟识的玩伴,在宴上吹风还不如回家呆着。 但齐国公可是分外喜欢这种场合,于是裴幼宜唤人去告诉父母一声,随后就自己先回家了。 她刚准备上马车,姜都知就追出来了,递给金儿玉儿一份包裹:“近些日子殿下去偏僻农户处探查情况,得了些野果子酸甜可口甚是好吃,带了些回来让府衙厨房做成蜜饯了,吩咐奴才给姑娘送来一包。” 金儿接过,裴幼宜笑着从马车中露出小脸。 “回去告诉你们殿下,别总想着拿这些小恩小惠的搪塞我。”裴幼宜转念又说道:“什么时候有空让他歇歇,来我家吃口便饭。” 姜都知应下:“殿下也说呢,估计这几日就有时间了。” 裴幼宜眼睛笑眯眯的:“那我让我爹给他送拜帖。” 姜都知躬身,裴幼宜把马车窗户关上刚要离开,又想起了什么,摆摆手唤来姜都知。 姜都知噙着笑附耳过来,就听见裴幼宜带着些气,娇嗔道:“都知,你看着太子些,我见那姚云英近些日子眼睛都要长到殿下身上去了,别让她使了什么手腕!” 姜都知笑笑:“姑娘放心吧,我都看着呢,绝对不让那姚云英近了殿下的身。” 裴幼宜满意的点点头,关上窗户走了。 路上金儿把蜜饯包裹打开,裴幼宜吃了一口,确实是在汴京鲜少吃到的水果,赵恂巡视的路上也能想起她,算是有心了。 随后她就想起了姚云英的事。 原先在汴京 ,只说这姚云英家在江南,却不知这江南就是杭州。 从汴京走的时候皇后娘娘给了宣德候夫妇不少盘缠,初回杭州之后他们也算是过了一阵子风光日子,买了不少仆人侍女,结果没多久就赶上了杭州饥荒。 皇后给的银钱也不够支持一大家子的开销,宣德候府先是遣散下人,随后又缩减用度,勉强算是撑了下来。 但经此一事,在杭州豪贵圈子里,宣德候一家没少被奚落。 姚云英虽是国公之女,但在西湖宴席上,连大亭子都来不得,只能坐在外围的小亭子里。 裴幼宜路过的时候二人还互相打过招呼,毕竟是同在宗学里上学的情意,见了面总要客气一下。 姚云英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傲气,穿的衣裳也远不如在京中那时奢华,看上去有些小家子气。 回齐国公府的路上,金儿说道:“这几日我跟这些侍女们都打听了,听说宣德候夫人有意让姚云英下嫁城中富商,但是她死活不愿意,因为这,侯爵夫人都气病了。” 玉儿使劲咽下口中的蜜饯,夸张道:“她不会是还存着要嫁给太子的心思呢吧!” 裴幼宜一愣,随后摆摆手:“三年之期虚无缥缈,她也不是那种痴人。宣德候府家底薄,想找个富商做姑爷无可厚非,为了家族估计姚云英能想的明白。” 玉儿凑过来,神情严肃道:“姑娘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姚云英可是在宫中住过的,若论富贵,哪里还能比上宫里?她见过大富贵,这民间的富贵哪还能入得了她的眼?” 裴幼宜:“你别危言耸听说得她好像要破釜沉舟似的。” 玉儿点点头:“正是啊,姑娘,现在怕的就是她见了太子,又起了什么心思,准备破釜沉舟,生米煮成熟饭!” 裴幼宜都笑了:“你这说得是哪的话,都是大家闺秀,哪做得出这种事来?” 她扭头转向金儿:“她说出这种糊涂话,你也不管管她。”话音刚落,就见金儿也是一脸愁容。 裴幼宜难以置信道:“金儿,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金儿斟酌道:“奴婢不敢妄言贵女,但是昨天晚上宴席散场之前,我来车上帮姑娘娶斗篷,看见宣德候府的一个下人正与府衙派给殿下的车马夫交头接耳,我悄声凑近听了听,宣德候府的人似乎在买殿下的行踪。” 裴幼宜心道自己真是大意了,她听进去金儿和玉儿的话,虽然已经嘱咐过了姜都知,但等回府之后,她还是写了一封亲笔信让金儿亲自送给太子手上这才放心。 晚上金儿出了门,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冲着裴幼宜笑了笑:“姑娘放心吧,我是看着殿下看了信才回来的。” 裴幼宜点点头,躺在床上已经准备睡了:“殿下可说什么了吗?” 金儿笑道:“姑娘还不知道殿下的性子吗,在我们面前绝对是不多说一句话的,这次到是破例说了句他知道了。” 裴幼宜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 三日后 乌云遮天蔽日,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潮湿水汽。 远处寺庙中传来阵阵香火气,庙前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还未下雨,就已经濡湿。 姚云英踏脚踩上,侧头低声问道:“可问清楚了?太子今日真的回来?” 身侧侍女重重的点头:“姑娘放心,刚才小厮来报,看见殿下的车马已经在路上了,这寺庙偏远,殿下要么在庙中留宿,要么在回去路上的客栈上留宿,不管哪处奴婢都提前打点过了。” 姚云英稍微放下了心,进入庙中,这庙是前朝古迹,原本年久失修,殿下刚来杭州的时候便建议此庙可以趁着劳动低廉的时候大兴土木,眼下这庙已经修了几月,殿下准备来看看成果。 她跪在正殿的佛像前,双手合十居于头顶,诚心跪拜。 今日之事事关家族与自己命运,开弓没有回头箭,姚云英准备奋力一搏了。 听着门外嘈杂声不止,姚云英知道是太子来了。 她起身悄悄站在佛殿的大柱之后,看着迈入殿中的昕长身姿。 一年不见,太子更加威严伟岸,姚云英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压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赵恂看了看古寺的修建情况,进度虽比预计的慢些,但修缮的还算精细。 汴京中的寺庙全都富得流油,平日里庙会上僧人们会买些自做之物,加上还有香客供奉的香火钱,寺庙还会将空闲房间租赁出去。 如此操作下来,庙里的钱多的都没处花,便有头脑灵活的圣人,拿着这些银钱出去放贷,称作‘香积钱’。 杭州的古寺也不例外,都是账目上银钱不少,所以赵恂才会建议古寺趁此机会修建,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午时,主持强留赵恂留下吃顿便饭,赵恂推据不得,只好应下。 等饭后要走的时候,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瓢泼似的落了下来。 山路变得泥泞,马车不好行走,雨一直下到傍晚也未停歇,赵恂只得留宿庙中。 寺庙后廊有一排廊房,大小不一,原是做租赁用的,眼下太子要住,主持便吩咐人收拾出了最大的一间给他,这间屋子的左右四间,都被太子的随行人员占着。 而廊房角落的一间小屋,正是姚云英的落脚之处。 她顺着窗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太子仆从,只等着入夜。
第55章 ◎“是位女施主,早上来上香的时候崴了脚,不便下山。”◎ 太子下榻, 规矩自然严格。 见同一排的一间屋子内还亮着烛火,姜都知便问向住持:“除我们之外还有人在庙里住宿吗?” 住持点点头:“是位女施主,早上来上香的时候崴了脚,不便下山。” 姜都知吩咐身侧的内侍过去看看, 内侍敲门, 进去转了一圈, 出来禀报道:“都知, 里面确实是两位女子, 其中一个崴了脚正在床上躺着, 两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屋内也没什么利器。” 姜都知听完对着主持说道:“按理说太子居住, 我们该清场才是,但是佛门圣地,也就破个例。既是女子, 现在也已经查验过,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 还真让金儿和玉儿猜中了,姚云英确实准备破釜沉舟。 不止是为了宫里的富贵生活。 原先在宫中,她头上顶着一个太子妃的帽子, 要落未落的时候,人人都高看她。 谁见了她都得躬身行礼,就连皇后娘娘与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自打从汴京回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原先她时常参加杭州城贵女间的诗会雅集,但是自从她回来, 在诗会上大家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哪怕她对上令人惊艳的诗句, 但是众人谈起她的时候,也只会说出她从太子妃之位落选的情况。 对此,姚云英很是不甘,她不是落选的,是术士说殿下不宜婚配才没成的,若是没有那术士,她与殿下早就成婚了! 但这话姚云英自己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说与旁人,只怕是会引来更大的笑声。 姚云英日夜脑子里都只有这些念头,都快要疯魔了。 母亲介绍的富商,在她看来脑满肠肥,那能与太子想比? 于是当听说太子要来杭州赈灾的时候,姚云英甚至以为太子就是为了见她而来。 但宴席上,太子的眼神始终都没有朝她这边看过,于是她命人打探好太子的行踪,只等着今晚实施自己的大计。 姚云英的侍女还有些犹豫:“姑娘,奴婢看好了,太子就住在中间屋子里,等侍卫换班的时候姑娘再去吧,只是……” 侍女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她还是担心事情失败,自己被牵连。 姚云英正坐在简陋的妆台前描着自己的红唇,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是太想做这个太子妃,姚云英也不会铤而走险出此下侧。 “我也不是非要让殿下现在就来提亲,今晚事成,我起码能在殿下心里有些分量,三年期一到便会有个保障,不至于像现在,母亲整日的要把我嫁给那些肥头大耳的商人。” 侍女心中腹诽,商人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能过上安乐日子。 姚云英自顾自道:“你看那齐国公,虽贵为国公,但是取了个商人女儿,又没能生下个儿子,还不是说被赶出京城就赶出来了?可见商人无用。” 侍女抿抿嘴,没接她的话。 姚云英知道自己今晚的行径会被人不齿,便也不期望有人能够认同她。 她拿起梳子通着头发,对那侍女说道:“你放心,若今晚事成,你便是大功臣,侯爷和夫人不会怪你纵我出来一事的。” 说完她指了指门口:“你去盯着,看着那侍卫交班,千万别误了时辰。等我从这屋出去,你马上去找那打更的沙弥,有他作证,事情才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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