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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有什么事儿牵扯到他的话，难道是温先生的事情？ 那些皇家护卫没有给顾康思索的机会，掐着他的胳膊将他塞进了宫中派出来的马车里。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东司马门外，几个内侍迎了出来。 王公公抬眸细细打量了眼前顾康几眼，眸色微微一闪。 “请顾公子随咱家来。” 王公公是隆庆帝身边一等一的内侍，顾康此番就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草民。 他在王公公面前多了十分的小心，行礼后谨慎的跟在了王公公的身后。 顾康方才被王铮推倒在地，抬起衣袖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又理了理衣袖。 要面圣总不能如此不堪。 此时王公公神色也有些诧异，原以为顾家的这个纨绔子弟会是怎样轻浮的一个人，没想到气度如此沉稳，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公公带着顾康穿过夹道来到了隆庆帝的养心殿。 养心殿外面此时已经站了一些朝中的官员，这些官员刚刚在养心殿里面圣，此番迈步走了出来，为首正是当今宰相顾士杰。 顾士杰抬眸看向面前的儿子顾康，脸色微微一变，多了几分怒意。 “你来做什么？皇宫大内岂是你造次的地方？” 顾士杰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的三儿子因为谋害温先生被下到了死牢里。 后来死在了牢里，也幸亏死在了牢中，若是真的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他衣冠除去，三千六百刀凌迟。 凌迟的不是他顾怀，而是他顾士杰的面子。 他付出太大的代价才让隆庆帝愿意放他一马，没想到还没有缓过劲来，顾康又进了宫。 他顿时脸色剧变，心中慌乱如麻，上前高声呵斥。 顾康眉头拧了起来，却不理会面前顾士杰的咄咄逼人，退后一步行礼道：“顾大人安好。” 一句顾大人顿时让顾士杰高声斥责的话，戛然而止。 顾士杰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脸上带着伤疤的挺拔少年。 少年身上气度沉稳甚至是萧杀，一时间让顾士杰有些恍惚，这是他的二儿子吗？ 感觉像是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似的。 当年为了摆脱二儿子对顾家造成的不好影响，他将顾康从族谱里去掉名字，将这个混账小子赶出了顾家。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顾康，没想到父子俩再一次相见，居然是在宫廷大内。 而且面前的少年仿佛脱胎换骨，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让顾士杰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过顾康的一句顾大人，也正告顾士杰，此时的顾康与他早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他又有何理由和名目站出来对顾康高声呵斥？ 一时间顾士杰喉咙里的斥责声想骂骂不出来，咽又咽不回去，尴尬的站在那里。 一边的王公公忙上前一步笑道：“相爷，顾公子是皇帝钦点要见的人，咱家还得进去通报，就不陪相爷了。” 王公公说罢，顾世杰这才回过神来，随后脸上的诧异表情更深刻了几分，什么叫皇帝钦点？ 顾康这个臭小子就是个吃喝玩乐很在行的废物，进宫那不是找死？ 如今也不晓得皇上喊顾康进宫是好还是坏？他心思一动退后一步，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了顾康。 若是皇上召见这个臭小子，万一迁怒于他，他顾士杰最好和这个儿子彻底划清界限。 顾康瞧着自己的父亲躲避他，像是躲避鬼怪一样，生怕惹火烧身的样子。 心头不禁暗自嘲讽，却又带着无比的愤怒。 怪不得温先生说南齐的弊政日积月累，到了如今这个场面早已经是积重难返。 若要改革弊政，需要一个人能够将自己豁出去，拼了全部的身家性命推行改革才能稍稍有所起色。 如今做皇帝的昏聩无能，八大世家耀武扬威横行朝野，把持朝政。 就拿面前这位科举出身被皇帝赏识的宰相，也是个和稀泥的恶心角色。 顾康头一次对自己的父亲生出了无比的厌恶和嘲讽，这样德不配位的官员迟早会将南齐拖入深渊。 顾康与他打了一声招呼，眼底再没有这个父亲，转身跟在了王公公身后来到了养心殿的门口。 王公公进去通报，顾康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养心殿的门外。 此时寒春的风还有些冷烈，吹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袍鼓荡出了危险的弧度。 王公公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站着的顾康淡淡笑道：“顾二爷请。” 顾康没有察觉出内侍的态度前后不一，他此时心头微微发慌。 小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参加过几次宫宴，在宫殿上由于不是八大世家，宴会的席位被排得很远，以至于顾康只能跟在父亲的身边，要伸长脖子才能远远的看着正位上坐着的隆庆帝。 现在是他第一次摆脱父亲的束缚面圣，那种感觉倒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新鲜。 顾康再不理会，随即跟在王公公的身后，迈步走进了养心殿。 刚走进来顾康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养心殿里香雾缭绕，那香闻起来都是安神的香，难道皇帝睡眠不好？ 这些年隆庆帝声色犬马，将自己的身体都掏空了，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有些力不从心，甚至还得了晚上睡不着的毛病，不得不点一些安神的香，抚慰烦躁的心绪。 他也不敢抬头去看，走到了隆庆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三呼万岁。 顾康神色沉稳庄重，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似乎隆庆帝将他打量了许久，耳边才传来老皇帝冰冷的声音。 “这一篇策论是你写的吗？”隆庆帝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一边的王公公忙接过了隆庆帝递过来的文章，送到了顾康的面前。 顾康稍稍抬起头看向面前王公公递过来的文章，顿时心头一惊，这不正是这一次春闱他写下的改革十策吗？ 怪不得这一次春闱没有取得名次，怕是自己写的文章给他惹了天大的麻烦。 第314章 朕和你外祖父交好 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阳光顺着盘龙雕花的窗棂照射了进来。 顾康死死盯着面前写的文章，正是在这一次春闱中他交上去的题卷。 此时上面用朱红色的御笔圈出的一些关键之处，这些地方也正是顾康对南齐王朝政治弊端的看法。 他不禁心思微微一动，其实关于南齐朝堂的弊政，这些日子他和自己的老师温先生也讨论过。 虽然大多数是他自己的看法，但也夹杂了温先生的思想，温先生一直认为南齐朝政已经坏到了家，需要进行彻底的改革才能还百姓一个清朗。 当时顾康写这篇文章前也是有顾虑的，可既然当今朝廷提出了这么一个题目，说明也有改革的决心。 顾康才将南齐这些年的弊病一一点出，并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他在表述自己看法的时候大量运用前朝事例，以及一些圣人的言论，说的有理有据。他不认为自己说的这些东西有什么错，不想此时，隆庆帝居然因为这一篇文章，单独将他召到宫里，此时的顾康心里也有些没底。 他恭恭敬敬冲隆庆帝俯身磕了一个头，回禀道：“启禀陛下，这一篇文章是草民所写。” 隆庆帝坐端在龙椅上，因为这些日子得了失眠之症折磨着他，脸色稍稍有些憔悴，两颊脸颊也深陷，更是衬托出他身上的萧杀之气。 “你的外公杜老爷子，与朕颇有些渊源。” 顾康心思一动，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他的外祖父？ 可此时他也不明白隆庆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搭话，只是趴在地上静静听着。 隆庆帝拿起了顾康写的其他题卷，轻轻摸索摸索着题卷的边缘。 他这才抬眸看向了面前跪着的少年，视线扫过顾康脸上的疤痕，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容色有些不愉。 如果不是当初温先生力保，顾康也绝对没有参加春闱的资格，毕竟在圣上面前容貌毁到这个样子，平白令人看了有些厌恶。 可此时顾康的文章却让隆庆帝对顾康的厌恶压制了下去，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爱才的人，但是他现在急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刺向八大世家的刀。 眼见着他的时日无多，自己的儿子们，他最欣赏的三皇子，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大太子殿下虽然有谋略，但是性格优柔寡断。 老六有颇有些文采，可却是柔弱至极，在军中不得势，最近和萧胤走得很近。 其余的儿子没有几个能扛得起来。 这种状况下若是……他箫家的万里江山定然会落在八大世家的手中。 要知道如今萧胤那厮竟然也蠢蠢欲动，每每想到此，隆庆帝心头憋闷，他现在需要一个替他四处击杀的工具。 他看到顾康的名字，顿时想起了十几年前杜老爷子那把刀，才是他顶顶好用的一把刀，可惜再好的刀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此时没想到杜老爷子死了这么多年后，他的外孙居然能写出如此针砭时弊的文章，这让隆庆帝心思微微有了几分变化。 “朕与你的外祖父素来有些情谊，可惜你外祖父早早去世，朕还想等天下太平携同一二好友，看一看这盛世江山。” “不想他早早去了，让朕心中也很是难受。” 顾康忙俯身磕头也不敢说什么。 隆庆帝摆了摆手，揭过了这个悲伤的话题，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顾康，定了定神缓缓道：“朕今天让你来是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在题卷中不止一次提到我南齐朝政的弊端，今日朕想当面请你说一说。” 顾康顿时有些傻眼，不晓得隆庆帝喊他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写的这一篇文章触怒了龙颜？ 毕竟在文章里他对南齐的权贵可是处处斥责，说不定得罪了太多的人，他都准备将这人头落在此处。 可隆庆帝话锋一转居然要他说一说南齐的弊病，他心思一动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隆庆帝一字一顿道：“草民斗胆，若论南齐弊政，第一大弊政，便是八大世家……” 时间缓缓流淌，日影渐渐西斜，眼见着顾康进了养心殿，已经一个多时辰。 而且顾康被皇帝召进养心殿，久久没有消息传出。 顾九龄也得了顾康被带进宫的消息，心头一阵着急。 隆庆帝那老家伙就是个无赖，泼皮，不要脸的东西，不晓得这一次将自己的弟弟召进去有什么意图？ 按理说自己的弟弟在隆庆帝眼里连草芥都不如，他实在不明白隆庆帝的想法。 顾九龄思来想去，觉得隆庆帝若是要对付她的弟弟，那也必然和她有些关系的。 毕竟她这些日子和萧胤一起给隆庆帝添了不少堵，可是他和弟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早已经断绝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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