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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鼓之前就要在铺满铁钉的地面上滚上七七四十九个来回，若是还有口气，就将自己的状纸一字不差的全部背出来，也仅此而已，我说的对也不对？” 几个护卫听李若曦说的头头是道，顿时傻眼了，难道这女子真的要敲鼓不成？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快回去吧，看你是个妇道人家，我们也不为难你，”一个年老的护卫看着李若曦不得不劝她离开。 李若曦笑了出来：“多谢这位大哥提点，今日我敲太平鼓，便是要状告当今段国公以及整个段家上下，草菅人命，在平城制造杀戮无数，让整个平城变成一座人间地狱。民女冤枉啊！” 李若曦嘴里的段家两个字刚说出口，四周的议论声更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身形单薄的女子，这个女子这是要告段家？ 如今的段家早已在京城成了热议的话题，三殿下刚带领段家军造反不成，如今已经被关到了大理寺的死牢里。 不想段家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又出来一个告段家的，而这一次看着声势还是很大。 居然要敲太平鼓？此时所有人得了这消息，听了这稀罕的事情，哪里还能坐得住？ 一波接着一波的人群，朝着东司马门外涌了过来，一时间人山人海，将此处围堵得水泄不通。 是要告段家，而且还是血书，每一个字都是用这个女子的血书写，到了这个程度，那些护卫们可不以为这是开玩笑了。 护卫们纷纷进宫禀告，虽然李若曦做的事儿稀奇，可这也是南齐的规矩。 不多时便按照惯例将那铺满铁钉的地毯一层一层的铺在了李若曦的面前，随后护卫们冷冷看着李若曦。 “皇家的规矩你可知晓？太平鼓可不是随便敲的，御状也不是随便能告的。” “如果今儿你也告，明儿他也告，咱们陛下哪里有那时间去见你们这些刁民？” “既然要告，这铁钉七七四十九回，九九八一道，看看你能不能撑得下去？” 李若曦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状纸递到了一边御林军手中。 皇家护卫接过状纸，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上用血鲜写就的娟秀小字，不禁微微动容 按照惯例告状的人要滚铁钉，滚铁钉之前先将状纸递到了护卫的手中，随后若是能在滚铁钉的过程中，将状纸上的字儿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这才算最终成功。 这才能敲太平鼓。 李若曦这将这状纸已经在心中背了无数遍，此时她缓缓走到了铁钉面前，由于身披重孝，浑身穿着一身素裹。 她躺在铁钉的那一瞬间，不禁闷哼了出来，鲜血瞬间顺着她的身体渗了出来，将那白衣浸了一片赤红，四周的老百姓不禁低呼了出来。 李若曦疼的头晕眼花，感觉浑身的生气都顺着那些窟窿眼流走。 她没想到会这么疼，疼得牙齿打架牙关紧咬，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此下去别说是告状，别是话也说不出来。 这才刚刚躺下来，一会儿还要在这上面滚过七七四十九个来回，若是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要将那状纸上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背下来。 一瞬间李若曦心头发了狠，这不就是要让百姓没有申冤的机会吗？ 即便是想要申冤，也背不下去状纸，人都快要疼死了，哪里能将状纸背得出来？ 既如此，那也就是要送他的命，要永远堵住百姓的嘴。 不！她不信命！她李若曦偏偏不信命！ 那么多人死了不能白死，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 今日李若曦遍体鳞伤为无数千千万万的冤魂讨这个公道，别是疼死在这里，流血流死在这里，她也要死在这宫中，要让世人知道有这么一个案子。 有这么一座城的人被欺负到了此种地步，却没有丝毫还击的余地。 不！她李若曦不信命！她就是她自己的命。 李若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右滚了一圈，这一圈无数钢针刺进了她的胸腹中，疼得她瞬间闷哼了出来。 随即她沙哑的声音，拔高了声音，高声复诵出了第一句话。 “民女李若曦，平城掌管税收的小吏李大人之女，今日在此状告段家段国公在平城草菅人命，随意侵吞地产，私自建造兵器，开矿铸造假币，倘若我李若曦今日言辞有假，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若曦背一句说一句，说一句骂一句，浑身就像一个血葫芦一样。 一层层的鲜血顺着她的身体蔓延出来，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没想到李若曦即便是如此背诵的声音却很洪亮，字迹清晰，让人感到万分的惊讶。 而且人们听着这个状纸，越听越觉得愤怒，没想到当年在平城局然发生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段家在这人世间究竟造了多少的孽呀？ 第459章 弥天勇气 宫城东司马门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却安静的宛若无人空巷。 唯有李若曦声声泣血的控诉，这一声声控诉像是飓风一样席卷了整个上京的舆论圈。 李若曦的气息渐渐低了下去，她想到这一条路会很难，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张开嘴想要呼吸，鲜血却从她的嘴里涌了出去，意识开始涣散，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抖个不停。 可还有最后几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来。 她直瞪瞪看着头顶的天空，眼前的景象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天是赤色的，云朵是赤色的，一切都渐渐远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喊声，像是睿王妃的声音，李若曦顿时惊醒了过来。 她想起来睿王妃给她的药，那个奇怪的药盒里放着一张纸条，告诉她是肾上腺素，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 可她晓得那个女人想让她活。 她艰难的从袖口处滑出来一支拇指大小的管子，心头默默念及纸条上写的话，狠狠一针扎进了腿上。 将管子里的药水尽数打进了身体里，随即奇特的感觉袭来，她抓住了最后那点残存的生气，几乎拼尽了全力，沙哑着声音高声吼道：“平城两千三百二十一户百姓敬上，求陛下恩典彻查平城清田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东司马门内走了出来，为首的便是最近隆庆帝身边的红人大理寺寺卿顾大人。 顾康脚下的步子走的很急切，急切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已经有些失态。 身后的差官们疾步跟在顾康的身后，发现顾大人是不是走的太快了，像是赶场子似的，到后来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的跟得上顾大人。 顾康远远便看到了太平鼓前躺着的女子，已经看不出一个人样儿来了。 他深邃的眼眸顿时暗沉了下来，眸色翻滚。 “来人！将李氏抬进宫！” 身后跟着的差官顿时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康，什么叫抬进宫。 按照以往惯例，是要敲太平鼓之人自己走进去的，哪里能抬进去。 滚过铁钉，纵然是活下来，走进去也痛苦万分。 不过敲太平鼓后怎么走进去，也没有什么规矩，只是此番顾大人居然命人准备木板抬人，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人家是隆庆帝身边的红人，这些人也不敢废什么话，几个护卫忙找来一块儿木板将浑身是血的李若曦抬到了木板上，径直抬进了宫城。 四周的百姓却迟迟没有离开，刚才李若曦的声声控诉已经让他们所有人听得都出离了愤怒。 此番他们也要等皇帝的决断，等一个公平正义。 护卫们将李若曦抬起来的时候，扯动了李若曦身上的伤口。 处于昏厥状态的李若曦又疼得悠悠醒转过来，她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走在旁边的顾康的衣角。 顾康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淡紫色的官袍上顿时留下了暗红色的血印。 两边的官差忙将拽着顾康官袍的李若曦的手打了下去，顾康目不斜视，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稍稍躲开了一些。 谁也看不到南齐上京性格阴戾狠辣的顾大人，此时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缩紧攥成了拳，早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李若曦被拖进了养心殿，在这之前抬着她的板子一直到了养心殿外的月洞门。 顾康才命人将她放下，而抬着她的那些护卫都吓出了满头的冷汗。 在这宫城内躺着进来的女子，除了死人便是后宫的娘娘，顾康这分明是在放水，可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位权臣，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月洞门到养心殿这一路，李若曦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路走去身上的血都已经凝固，浓浓的血腥味晕染开来，她每走一步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的厉害。 可依然保持着那一抹清醒，她没想到睿王妃给她的药这般厉害，那些药打进去以后感觉好受多了，最起码能够意识清楚的走进养心殿。 其他官员看着李若曦浑身血淋淋的走了进来，一个个脸色巨变。 果然隆庆帝听到李若曦口中，段家私开的矿产，还有养的那些私人武装，甚至还有一些兵器，他震怒异常。 命其他官员出去，即便是主审这一案子的顾康都被皇帝撵出去了。 养心殿里只剩下了服侍的王公公，隆庆帝，此外便是地上趴着的浑身血淋淋的李若曦。 顾康奉命候在养心殿的门外。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来，炙烤着养心殿。 即便是身心冷冽的顾康，额头也渗出一丝丝的汗。 里面谈的时间也不短了，李若曦没有出来，顾康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不多时却看到睿王萧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顾康上前一步行礼，他刚直起身便听睿王低声问道：“活着吗？” 顾康回道：“方才还活着，现在不知。” 萧胤是被顾九龄派过来打探消息的，刚才李若曦在司马门前敲太平鼓的那一幕，即便是萧胤心头都多了几分敬佩。 除了顾九龄，他对其他的女子并不感兴趣。不想顾九龄手中掌控的这个小人物，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勇气，萧胤都要佩服几分。 没有得到王公公的通传，萧胤也只能站在养心殿外。 他看着面前的小舅子顾康低声冷冷道：“好计谋，这一招段家必死无疑再无活路。” 顾康也低声道：“王爷谬赞了。” 突然养心殿的门终于传来了动静儿，随即王公公扶着浑身是血的李若曦走了出来。 顾康忙上前一步，却被萧胤抬起手臂挡了下来。 萧胤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这一场段家谋反案的主审，若是与证人来往过密，之前的一切便是前功尽弃了。” 顾康这才敛了敛神色，冲萧胤低声道了一声谢，宛若没事人一样擦着李若曦的肩头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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