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殷家将战败,昭勇将军无颜再任总兵一职,上书请辞呢。” 一年轻妇人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殷家这么多年都不上战场,骨头都软了的东西,能有什么真本事?连失三城,不是必然的吗?” 另一位粉衣妇人附和着说道:“先前便说不能叫殷家人做这总兵的吧?哎——” 欺负殷家,是皇帝的决定。她也不敢说得太明显,便只能这般似是而非地感叹一句。 “我看啊,是将怂怂一窝。昭勇将军不是个好的,那些个宁夏卫又能好到哪里去?咱们这些人家,每年交了多少税银?朝堂又拨给宁夏卫多少粮草?连几座城池都守不住,我看那些粮草不如拿去喂狗!” “现在说这些呀,也没什么用了。近来不是又在吵让谁做这宁夏总兵吗?我家那位呀那真真是愁白了头发。” 那刻薄妇人冷笑,接着道:“谁去我是不知道的,但那宁安侯,可是万万不行的!” 是的,这几日,朝堂之上渐渐有几个声音冒出来,开始推举宁安侯接任总兵之位。 原先谢家便是世代镇守银川的,宁安侯未交出兵权之前,便是这宁夏镇的总兵。宁安侯同鞑靼人对抗那么多年,再是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此建议一出,朝堂瞬间闹翻了天。 谢知让为锦衣卫指挥使,已是手握大权的重臣,若是再将宁夏卫重新交回宁安侯手上,谢家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让那些人如何能答应? 以太后和陈首辅为首的陈党,便是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一群人。 “那谢知让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奸佞,十多年前,谢家便有谋反之意,若非先帝仁慈,这阖府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还两说呢。倘若将这兵权交给谢家,焉知他们会不会起了反心?” “而且那宁安侯在家赋闲多年,可别和那位昭勇将军一样,银样镴枪头,只是个表面光的!说着,她还略略拔高了声音,眼神斜着往姜蜜这边瞥。 姜蜜冷笑一声,神色生冷。 前些日子八百里急报刚刚传入京城的时候,宁安侯便彻夜难眠,谢知让亦是辗转反侧。 在一个深夜,姜蜜见他实在睡不着,便叫他和自己说一说边关的生活。 谢知让沉默片刻,将那张束之高阁的舆图拿出来,轻声和她诉说那些往事。他小的时候,也是跟着宁安侯在宁夏待过几年的,如何能不清楚战争之残酷? 只听他这么随口一说,姜蜜便要被那血腥与残忍,骇得喘不上气来。 宁安侯镇守边疆这么多年,落得一身毛病,每逢雨天膝盖便疼痛不已。谢家长子谢知礼更是命丧疆场。 那一片荒漠之地,埋藏了多少忠骨,浸染了多少鲜血。 可那些为国尽忠之人,却还要被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胡乱污蔑! 这些个妇人,都是和自家丈夫一条心的。她们在此处大放厥词,姜蜜不敢想象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会骂得有多难听。 那位粉衣妇人瞟了姜蜜一眼,却是不敢招惹她的,连忙拉着那刻薄妇人小声道:“算了算了,这些事情,也不是咱们这等妇道人家能管的。少说几句吧。” 刻薄妇人重重哼了一声,“你怕她,我可不怕她!都是那些个东西做过的丑事,还怕别人说了不成?” “丑事?什么丑事?”姜蜜实在忍不下去了,扶着桌案站直身子,缓缓踱步过去,“陈少夫人,你倒是和我详细地说一说,谢家、殷家,还有宁夏卫,究竟做了什么丑事?” 这位刻薄妇人夫家姓陈,正是那位陈灵嫡亲兄长的妻子。 她盯着姜蜜,丝毫不惧,“怎的?谢夫人这是想仗势欺人,还不许人说实话了?你捂得住我一人的嘴,捂得住这天下人的嘴吗?” “殷家将酒囊饭袋,宁夏卫草包饭桶,谢家更是狼子野心!但凡是个有羞耻之心的人,怕是都要自刎谢罪了,怎还有脸存活于这世上污了天下人的眼?怎的,我说错了不成?” 姜蜜看着她尖酸恶毒的嘴脸,忽而扬起胳膊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这清脆的一声响,使得整个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震惊地瞪大眼睛,掩住嘴巴不敢说话。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京城中的贵妇人们也算是知道姜蜜是个什么性子。 这小妇人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是个主意正的,内里自有秀骨。 但她和她丈夫谢太师不一样。 谢太师是一言不合便要打打杀杀的,可姜蜜这么多年,很少在外教训人,更别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动手打人。 这让人如何不震惊? 陈少夫人也是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却是恼羞成怒,扑过去想要抓花姜蜜的脸。 可跟在姜蜜身后的郁金和降真,又岂是吃素的?一人抓着一个,便将那陈家主仆制服。任她二人使尽浑身解数,也动弹不得半分。 姜蜜绷紧一张脸,往日温和不再,眉间冷凝, 杏眼之中的水波凝固冰封。 “酒囊饭袋?草包饭桶?狼子野心?自刎谢罪?”姜蜜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陈少夫人红肿的脸,一字一句地反问,“你能说出这些话,难道是心肝脾肺都被野狗给吃了吗?还是你本就是狼心狗肺之人?” “宁夏镇五卫四所,区区四万余人,却守着从盐池到兰靖长达一千公里的防线!分到每一路,不过五千余人。” “而灵盐台地地势平坦开阔,鞑靼部落素来以凶狠著称,一旦挥军南下,往往是几千几万的骑兵发起进攻!” “边军几百人、几千人,对阵鞑靼成千上万骑兵,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此一战,宁夏卫损失惨重。昭毅将军命丧疆场,殷小将军被断一臂。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儿子!这些牺牲,难道在你口中,就只是酒囊饭袋和草包饭桶吗?” “没有他们用血肉之躯抵挡鞑靼骑兵的进攻,哪里有你锦衣华服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最该自刎谢罪的人不是他们,该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蠢货!” 第215章 刚硬 姜蜜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直说得在场诸人心头震颤,一阵阵发酸发麻。 多数人都是有良知的。 她们先前或许不知那具体情况,可此刻听着姜蜜慷慨激昂的话,不禁热泪盈眶。 姜蜜因为太过激动,微微有些气喘。她看着陈少夫人丝毫不知悔改的眼神,那些未尽之话,忽然便不想再说了。 是了,人和畜牲,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蜜轻笑一声,神色忽而变得张扬起来,眉眼间甚至隐隐有几分谢知让的影子。 “陈少夫人既说我仗势欺人,那我便依言欺压你好了。日后,凡是我在的地方,别叫我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如果有什么意见,便叫你家夫君,去北镇抚司找谢太师说去。” 话落,姜蜜转身便走。 场中诸人皆是被姜蜜的嚣张跋扈给惊到,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少夫人捂住自己的脸,傻愣愣看着姜蜜的背影,忽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谢姜氏!你不得好死!” 姜蜜猛地回头看她,眼神冰冷刺骨,恍如两把小刀直直插进陈少夫人的心脏。 她似是被人扼住咽喉一般,瞬间消声,神色惊恐。 远处的老王妃和陆老夫人看着这边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皆是发出一声叹息。 “这孩子,往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的,竟也是个性子刚硬的。”老王妃有些惊讶地说道。 陆老夫人多年前便认识姜蜜了,这些年也与她多有走动,此刻只是笑道:“你瞧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都收起利爪乖乖匍匐在她身边,哪里会是什么真没脾气的人?” “至于那个,”陆老夫人瞥了瘫软在椅子上的陈少夫人一眼,冷笑道,“就是个又蠢又毒的。娶妻娶贤,妻贤旺三……” 说到这儿,陆老夫人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很不客气地说道:“罢了,陈家那起子家风,便是娶上十个贤惠聪颖的妻子,也拉不住他们一头送死的心!娶个坏的也好,省得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老王妃被她这话说得发笑,口中调侃道:“你这张嘴啊,还是一如既往地毒。” 而另一头,疾步往外走的姜蜜却是不知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对自己的评价。她闷头往前走,却是不想在转角处遇上了谢知让。 姜蜜惊讶地睁圆了眼,“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啊。”他笑道。 谢知让身穿一袭水朱华四爪行蟒曳撒,应当是刚从皇宫出来的。 蟒袍加身,最是威严尊贵之人,此刻却笑得温和,眉梢眼角俱是化不开的柔情。 姜蜜一见他,便心生委屈,也不在乎什么贵妇人的体面了,撅着小嘴便凑上去挽住他的臂膀,小声道:“方才,我在里头和人吵架呢。” 谢知让丝毫不惊讶,伸出手指轻轻拨弄姜蜜挂在耳上的明月珰,含笑说道: “我可全都听见了。想不到我家阿蜜,如今这么厉害呢?” “你少来。我再泼妇的样子你都见过了,这算什么?”想起陈少夫人的话,姜蜜还是忿忿不平,“她真不是个东西。方才我应当再打她一顿才是!” 谢知让拿过她的手查看,果然见那白嫩的掌心微微发红。 看来姜蜜是真气狠了,下手这般重。 “手疼不疼啊?”谢知让轻轻摩挲着她手心肌肤,“下回让丫鬟或者侍卫去打她,可别脏了你的手,还伤着自己了。” “我太生气了嘛。” 夫妻二人正要往外走,却见几位夫人也走了出来。其中便有那位陈少夫人。 陈少夫人对着姜蜜还敢横,对上谢知让,恨不能自己能挖个洞藏进去。 怎的就遇上这尊煞神了! 谢知让瞟了她一眼,“造了口业,便该去诏狱好好反省反省。省得日后死了还得去拔舌地狱受苦。本官一片好心,某些人可别辜负了才是。” 陈少夫人,包括那些方才跟着说坏话的几人,皆是低下脑袋,眼神闪烁,吓得瑟瑟发抖。 谢知让冷哼一声,带着姜蜜便往外走。 那一对夫妻,全然不顾庄重,竟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狎昵。本该是为人所不齿的,可那些个夫人,看着谢知让待姜蜜这般体贴,心中忽而生出几分羡慕与酸涩来。 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可他数年如一日地尊重疼爱自己的妻子,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当年最是让人看笑话的一对夫妻,竟能恩爱至此,当真是羡煞旁人。 翌日,孟太妃下旨申饬陈苏氏等妇人,同时口谕嘉奖姜蜜淑贞仁德、贤良端庄,乃世家贵妇之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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