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花厅内只剩下老夫人、谢家大房,还有那刘若烟。 刘若烟见他们将外人清理出去,更加得意,娇笑道:“谢小公子爱我如痴如狂,你们口口声声说疼爱他,应当会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姜蜜轻声开口:“刘姑娘今日来这府里大闹一通,便是想要嫁给我家邈哥儿吗?” 刘若烟看着她,眸光闪亮,眼中明晃晃都是疯狂。 她再也不要在那个家里呆着了。 攀高结贵、趋炎附势的父亲,疑神疑鬼、疯疯癫癫的母亲,勾心斗角、互相猜忌的姐妹。再呆下去,她都要疯了! 她为自己挑了四个夫婿,可只有谢邈最合她的心意。他出身高贵,待她温和有礼,和她不过说上几句话便会面红耳赤。在谢邈身边,刘若烟才能感受到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她将谢邈视作囊中之物,他的一丝一毫都是她精心挑选、精心培养出来的。 可是有一天,被她把玩在掌心的人,忽然说他不要做世子、不会再娶她了,她怎么能忍? “对,我就是要做世子夫人,我就是要嫁给谢小公子。毕竟谢小公子没了我,可活不下去了。我那么爱他,怎么能置他的性命于不顾呢?” 姜蜜有心想说什么,可见她整个人都仿佛陷入癫狂之中,一时无言以对。 一直站着不说话的谢知让,忽而勾起一抹冷笑,踩着黑色官靴缓步上前。他俯身弯腰,略略靠近刘若烟,低声道:“你不会以为,我真在意他的死活吧?” 话落,谢知让猛伸手,用力掐住刘若烟的脖颈。 他盯着她,眼中杀气腾腾。 “这么多年,敢到我府上来闹事儿的,也就只有你一个。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个好说话的人?” “唔……唔……”刘若烟死死抓住谢知让的手,一张小脸因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 “左右不是我儿子,死就死了。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有什么可在意的?我该谢谢你才是。”谢知让笑意更甚,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大。 刘若烟只觉得胸腔、脖颈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阵一阵乌黑压过来,几乎要晕过去。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去死。 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谢……邈……自……尽……娶我……自……尽……” 呆傻如木偶般站在那里的谢邈,仿佛瞬间被串上丝线。他按着刘若烟的吩咐,从袖中掏出一枚早就藏好的碎瓷片,而后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腕上划去。 “邈儿!” “让他去死!”谢知让怒吼一声,再无人敢上前阻拦谢邈。 他重新低头,眉梢之间沾染一点邪肆,“我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谢知让再不克制手中力道,甚至将人轻轻从地上举起。 刘若烟浑身都在抖,想要拼命挣扎,四肢却绵软无力。 他真的不在意谢邈的性命。她所谓的后招,于这个疯子而言,毫无作用。 他就是个疯子! 她不该来招惹谢家的! 刘若烟终于怕了,眼角的泪一滴一滴流下,无声道:“不要……不……” 她到底抵抗不住这窒息的痛苦,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谢知让知道,只要他再掐上一会儿,这人便能死绝了。但他适时松了手,起身拿起帕子细细擦手。 姜蜜见状,立刻吩咐人去将毫无神智的谢邈按住,捂住他的伤口将他带下去。 谢知让目不斜视,径自走到姜蜜身边,“再去查。我要知道关于她的所有消息。” …… 刘若烟被扔在宁安侯府的地牢之中,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着。 谢邈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谢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府医也诊断不出。为了防止他再做出过激之举,谢知让命人将他捆在床上,嘴里还塞了一团帕子。 姜蜜心疼,却知道只能如此。 她看了一眼谢知让,轻声道:“夫君,你再睡会儿吧?我瞧你这两天都没怎么睡。” 谢知让揽着她,摇了摇头,“左右睡不着,在这儿陪陪你也好。” “别担心,阿邈会没事的。”姜蜜亲亲他的脸颊,柔声轻哄。 “嗯。” 他担心谢邈,一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二也是因为姜蜜。 他所剩时日不多,谢邈是最好的世子人选。若谢邈有事,他就必须另外再找一个孩子培养。两年多的时间,太短了,他不放心。 就在二人焦灼等待时,卫明带着一卷文书前来。 谢知让连忙接过文书展开,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浏览。 当他看到“宿氏”二字时,瞳孔骤然一缩。 第140章 疯癫 文书上所写,刘若烟并非永昌伯府嫡女,她的生母其实另有其人。 当年驻守北地的谢家军大胜,班师回朝时带回不少战俘。这些战俘被发配入奴籍,在各大牙行之间流转。 其中有一人出自宿氏,娇艳动人、容貌无双,尤其一双眼睛摄人心魄。牙婆带着她没过两日,便被一位公子买下。 高门大户之间,赠妾再正常不过。几经流转,她便落入永昌伯手上。 永昌伯十分喜爱她,不舍将她赠人,收入房中好不疼爱。二人如胶似漆,没过多久,她便怀有身孕。 这孩子,便是刘若烟。 她一生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呵护她的人,自然倾心以待。但天下男人多薄幸,永昌伯也不例外。他很快又有其他宠妻。 宿氏女接受不了心上人的出尔反尔,在年复一年的期待和绝望之中,终于彻底疯了。 永昌伯害怕她的癫狂,也怕自己有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小妾传出去会丢人。但他到底舍不得杀了宿氏女,便将她锁在一隐秘之处,并对外宣称刘若烟是他的嫡女。 或许是血脉相承,也或许是刘若烟自小生活在压抑环境之中,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精神失常了。只是她比她的母亲要好一些,一般情况下,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谢知让看着文书沉思片刻,指节轻敲桌面,嘴唇吐出两个字:“搜家。” …… 缇骑按刀而行,声势震天动地。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退避三舍、噤若寒蝉。 永昌伯见这鱼贯而入的锦衣卫,两股颤颤,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冷汗,小跑到谢知让身边,却被卫明一刀拦下。 明晃晃寒光一闪,永昌伯吓得直接跌倒在地。 “谢……谢……谢指挥使……台……驾……光临,不不不……不知所……所谓何事?” 谢知让都懒得看他一眼,“本官怀疑永昌伯府窝藏奸细,务必仔细搜查。” 他挥挥手,锦衣卫们便绷着脸在永昌伯府大肆搜查起来。 “谢……谢大人!误会!误会啊谢大人!我我我……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窝藏奸细!绝对没有!谢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谢知让嫌他聒噪,眉头一蹙。 卫明两步上前,将人拎起来,“冤枉不冤枉的,那得跟我回诏狱去说。” 永昌伯一听“诏狱”二字,哪里还能保持冷静,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那关藏宿氏女的地方再隐秘,也抵不住锦衣卫有心搜查。 很快便有了消息。 谢知让面不改色,只让人将宿氏女和她屋内所有东西尽数带走,而后留下数人把守永昌伯府,禁止任何人进出。 而另一边,四方庄的李婆婆终于快马加鞭赶到宁安侯府,为谢邈诊治。 李婆婆屏息凝神,认真为谢邈把脉,而后翻开他的眼睑和嘴唇仔细查看,终于道: “小公子确实中了一种宿氏巫毒。在宿氏,这种药一般是用来惩治对妻子不忠的男人。” “服下此药,能让人失去理智。再通过言语的刻意引导,可将人的记忆停留在他曾经的某个阶段。若下药之人在这毒中加入自己的血,便能令此人对他言听计从。” 姜蜜看着毫无血色的谢邈,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这药,怕是那宿氏女为负心薄幸的永昌伯准备的。只是不知为何,那永昌伯没有中招。倒叫刘若烟得到了这方子,而后拿来操控谢邈。 “那婆婆可有解毒之法?” “自然是有的。”李婆婆点点头,“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若要彻底解谢小公子身上的毒,便还须那下药之人的血。” 姜蜜抿唇,派人去取刘若烟的血。 …… 地牢内的刘若烟已经醒来好几日了。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怔怔盯着某个角落出神。 主人家没说她可以死,看守地牢的护卫便每日给她灌一些稀薄米粥吊命。 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仍是一动不动。 护卫们搬着一条椅子,将它放在牢笼外的过道上。 姜蜜缓缓落座。 “他死了吗?” 好几天都没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声音十足沙哑。 “你希望他死了,还是活着?” 刘若烟不答。 她沉默片刻,缓缓道:“我遇到过很多男人,只有他对我最好。他会带我骑马,给我买糖葫芦,还会很耐心地听我说话。” “那天,他去玉芳斋排队排了整整两个时辰,帮我买回来我最爱吃的云片糕。我很高兴。我姨娘也爱吃云片糕,所以我分了她一点儿。” “起初我俩都很开心,她抱着我,叫我心肝宝贝。但她忽然把云片糕扔到地上,狠狠用脚去踩,然后掐着我的脖子喊我小贱人,问我怎么不去死。”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然后告诉我,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上一刻还和你卿卿我我,下一刻就对你弃如敝屣。” “她总是这样。” “我和他说,我爹爹想把我嫁给一个老侯爷,他肯定以为我是骗他的吧。其实是真的,我爹爹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恨他们……哈哈哈……谢邈……谢邈……邈哥哥……” 想到什么,她便说什么,全然没什么条理。她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却是笑着笑着哭了出来。 刘若烟开始哼唱一首不知名的小曲,断断续续,忽高忽低。 这是她姨娘教给她的,说是她家乡示爱时唱的歌。在很突然的某一天,她唱给谢邈听过。 躲在阴暗角落的谢邈终于忍不住。他蹲下身子,捂住嘴,无声哭泣。 …… 谢知让在问过谢邈的意见之后,没杀刘若烟,只是勒令永昌伯将刘若烟看管好。 永昌伯只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在诏狱中哭得涕泗横流、悲痛欲绝,尿都尿了三回。如今一朝得知自己还有命在,他连忙保证自己会将女儿看管好。 他只在意自己,才不去管女儿怎么突然之间就疯了,更不会知道自己藏了十几年的小妾丢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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