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庭院中走走,建京很少有雪。”顾无惑说着便已经走了出去。 温芍只好紧随其后。 满满看见他们走过来,还以为是过来陪自己玩的,于是又撒丫子跑了过来,温芍一看,靴子和衣服下摆全都湿了,就连袖口也没能幸免于难。 温芍懒得理他,正想叫穗儿带他去换了衣服靴子,谁知满满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进去,直接从抓了一把脏兮兮的雪,往顾无惑身上一拍。 拍了还不够,又往他身上到处去抹,顾无惑原本干干净净的斗篷顿时被满满弄得脏污不堪,连里面都沾染了一些。 温芍气得耳根子都红了,忙要去抓他来教训,可顾无惑却拉住满满的双手。 他侧过头咳了两声,笑道:“没有关系。” 大抵是被他拉住了,满满没有再跑开,而是抓着顾无惑的手,笑嘻嘻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温芍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王爷小心手,不如进去换件衣裳。” “一会儿再说。” 温芍又看向满满:“满满,回去了,衣服湿了会着风寒的。” 满满当然不肯听话,这时顾无惑却又再度拦住温芍:“随他去吧,以后……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温芍心里一惊:“你不是说你没事吗?到了建京就能治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矢口否认,但顾无惑还是不由继续说道,“满满是我唯一的孩子,等到将来,我的一切都要由他继承,怕是很难自在。” 温芍低下头去看还在乐呵呵的满满,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自己站在雪地里,仿佛哪里都是冷的。 她又不能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在交代遗言。 于是温芍只好心一狠,说道:“满满跟我姓温,你别想了,我早说过了,你别想把他当什么工具。” 然而顾无惑听了却只是笑,什么话都不说。 笑得温芍心里直发毛,最后是仆婢摆好了早膳,让他们进去用饭,三个人这才进去。 等用完了饭,日头更高一些了,雪也化得更多,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兴城。 来时温芍装着心事,可是去时,她依旧有心事,且更重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自不必说,而顾无惑的伤势也进一步恶化下去,虽然随行跟着大夫,但也没多大用处,聊胜于无罢了。 一开始顾无惑白日里还能醒着,教教满满写字念书,后来逐渐昏沉起来,一日里醒着的时候便少了,总是撑不住要睡过去,温芍便让满满不要再打扰他。 然而夜里他却又睡不踏实,人是迷迷糊糊的,总是翻来覆去,温芍也跟着少有安眠的时候。 她日日看着顾无惑的伤口,那里总也不愈合,总是像腐肉一般,便是没有毒,只有这伤口也难受。温芍私下问大夫能不能把腐肉刮去,可大夫却不敢,又怕刮了也没效果,只得作罢。 半个多月后终于到了建京,温芍才总算舒出一半的气。 顾无惑的样子已经很不好了,到了后来她每日都怕他撑不到建京,死在路上。 太医以及延请的大夫们早就等在瑞王府,查看了顾无惑的伤势之后,一群人一时竟也没个定论。 没看到过是什么毒,自然便不好下结论,只怕不能对症,拖得时间又久了,也很难再从伤口上判断。 一直到了黄昏时,才终于一同商量着勉勉强强开了一贴解毒的方子,温芍给顾无惑喂下,又时不时去看他的伤口,虽然心里也知道即便是灵丹妙药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挥功效,可眼下也只有这样,她才会稍微感觉好受一些。 这日夜里,顾无惑喝下药倒是睡得沉了,睡到天光大作之后才醒过来,温芍见他脸色仿佛也好了不少,可见那贴药还是有效果的。 如此便按着这帖方子继续吃着,只是一开始还好,过了四五日又慢慢开始不见起效了,总也没能大好起来,顾无惑的伤口被太医们处理过,也总算看起来好些,但还是一直未能愈合。 所有人也不知北宁到底用的是什么毒,虽一时不能致命,但长此以往下去也是棘手,拖也要拖死了。 温芍在北宁待的时间短,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想起来崔河,便去见了崔河一次。 崔河却只道:“北宁宫中确实又不少厉害的毒,但北宁有的南朔也大同小异,若说这等不常见的,那我也没地方去知道了,更何况……” 他看了温芍一眼:“这多半是你母亲的私藏,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 温芍惶惶然,竟脱口而出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句话这些时日她已经说了好多回了,都是每日问太医们的,太医们常年在禁中行走,为人处世圆滑,自然不会把话说死,每每她问及,也总是让她放宽心。 “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的,”崔河沉默片刻,“你不肯杀他,已经是犯了她的大忌了。要怪也只能怪顾无惑自己不小心,对她的提防实在是太少了。” 温芍听后,一时没有说话。 崔河思忖过后又道:“在你之前,顾茂柔已经问过我多次,知不知道她阿兄中的是何毒,我说不知道,她总以为是我不肯说,存心看着她阿兄去死,我们两个成婚本就是各取所需,若是顾无惑死了,那我看我们也要一拍两散了,届时我在南朔的处境必定更为尴尬——这对于你来说倒没什么,只是另有一点,总有人会将这件事归罪到你身上,至少你没有回过头去问你母亲拿解药,就足够被人诟病了。” 温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你自求多福吧,求着他千万别死,这样你我都还有退路,”崔河说着又笑了起来,“或是他死了,我们两个就一起逃走算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私奔了?” 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可温芍眼下既没心情和他胡侃,也没心情和他生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崔河便一面笑着,一面闭了嘴。 回到瑞王府之后,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天已经冷得厉害,这雨一下,便更加阴冷湿寒。 就连温芍也受不住这冷,连忙让人又多添了一个炭盆过去给顾无惑,她听说顾无惑从她离开之后便一直在睡,便想进去看看他,没想到这时宫里却递出来话,让温芍进宫一趟。 温芍没有惊讶或者害怕,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是要来的。 王贵妃于前月已被册封为皇后,温芍从前在南朔只是一个奴婢,从来也没入过南朔的皇宫,更没见过这些贵人,只听说王皇后比之先前那位皇后要懦弱许多,也更好相与一些。 但她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松警惕。 王皇后倒是入传闻中那般和善,一见到温芍便挽住她的手寒暄几句,又问她:“瑞王怎么样了?” 温芍便稍稍红了眼眶去看她,摇了摇头。 “瑞王还这么年轻,这要是有个万一,可叫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呢?”王皇后一时也直叹气。 温芍不去辨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只道:“妾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皇后点头:“希望如此罢,圣上和本宫也都指着他好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北宁待了四年,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终于问到了今日的点子上,温芍心下叹气,王皇后也只不过是旁敲侧击,最终目的恐怕也并非是让她把药从秦太后那边拿过来,毕竟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温芍掩面哭了起来:“若有法子,便是拿我自己的命去换,我也早就换了。” 王皇后皱眉,也来不及再安慰她,只是说道:“朝堂之事本不该由我们妇道人家多嘴,但你也该知道,瑞王要是没了,北宁那边必定再度发难,而南朔国内也会有所动荡,无论如何,你的儿子是瑞王的亲生骨肉,你也该为他想想。” “那娘娘的意思是……”温芍不耐烦再与她周旋,直接问道。 王皇后倒是没料到,便含蓄一笑,道:“你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依本宫所见,不如先避一避的好,这样对你,对瑞王,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好,否则瑞王也难免被人说是为了美色连性命都不顾。本宫倒有一个侄女,那日圣上问起,便叫进宫来看了看,圣上看着很好,便想在这个当口指给瑞王做王妃,若瑞王最后没事最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儿子放在她的名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第79章 我来 不等温芍说话,王皇后又急着往后说下去:“你放心,本宫这个侄女幼承庭训,最是知书达理的人,一定会将你的孩儿视如己出的。” 温芍听了心下冷笑,即便南朔的皇帝再无能,只要顾无惑一死,也必定是要将兵权收回的,至于王皇后所说的什么北宁发难什么朝廷动荡,那都是之后的事了,他们才不怕顾无惑死了,只怕他不死,恐怕他们这一招并不是在算计顾无惑死之后的事,而是在为他不死做打算。 趁这个时候用孩子吓住温芍,让温芍自己退缩,王皇后的侄女才能登堂入室嫁给顾无惑,若是顾无惑没死,此举最后得利的便是皇帝和皇后,而满满放在新王妃的名下有什么用,不过是画大饼让她安心,等日后生了新的嫡子出来,谁还管满满是谁,那时就连瑞王府恐怕都是皇帝和王家的了。 温芍方才掩着面哭,这会儿听了王皇后的话便哭得更厉害,声声凄惨,听得人瘆得慌。 王皇后先耐心等着她哭够,但看她的哭声一直没止住,便按住温芍的手道:“眼下不是你哭的时候,你赶紧做个决断,瑞王躺在床上主不了事,须得你下这个决心。” 温芍哭道:“妾出身微贱,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做得了这样的主?还是等妾回府之后先禀报了王爷,让王爷自己来定罢。” “本宫听太医说他一日之中少有清醒的时候,难道你还要拿这种琐事去烦他?”王皇后急切道,“亲事一切从简,等人到了,瑞王自然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要她一起瞒着顾无惑,他们也知道顾无惑一定不肯娶王皇后的侄女,便想出来这么个威逼利诱的法子来恐吓她,让她惶恐之下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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