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人呢?” 秀秀随手一指外头,谢蕴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德春穿着一身内衫缩在墙角,抬手挡着头,根本不敢露脸。 “……”
第175章 所愿唯一人 谢蕴深吸一口气:“秀秀,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扒德春的衣服?” 秀秀一愣:“可他不是太监吗?不要紧吧?” “就算身体残缺,他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谢蕴满心无奈,是她疏忽了在这方面教导秀秀,她叹了口气,“你以后不许这样……快去找蔡公公,让他给德春找件衣服,这幅样子像什么话?”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好歹是入了朝当了官的人。 秀秀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涨红着脸灰溜溜走了。 不多时外头就响起说话声,蔡添喜拿了衣服来给薛京换,不知道说了什么,秀秀捂着脸跑走了,院子里只剩了那父子两人,和放在井边没来得及洗的龙袍。 谢蕴的目光不自觉看了过去,那明黄的颜色颇有些刺眼,她不能直视般闭上了眼睛,谢淮安的话却在耳边响了起来,南巡…… “谢姑娘。” 蔡添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谢蕴的思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窗边,正含笑看着她,“姑娘脸色不大好,可是伤处又有何处不妥?咱家带了太医来,让他给你看看可好?” 以往蔡添喜为她做什么送什么的时候,总爱带殷稷的名字,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转了性,只字不提对方,可谢蕴仍旧摇了摇头:“劳公公记挂,不必麻烦” 虽然猜到了是这么个结果,可蔡添喜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久了,还是丝毫都没有软化。 他失望地带着薛京走了。 回到殷稷住处的时候,对方刚好从耳房里出来,袖子挽着,手上还湿漉漉的。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洗贴身衣物去了。 虽说历朝历代每个皇帝都会有些怪癖,可这贴身衣物不许旁人碰的,蔡添喜还真是只听说过殷稷一个。 可他如今已经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递了块布巾过去,顺便将刚才在谢蕴处的事说了,说到谢蕴拒绝看太医时,他抬头小心翼翼地觑了殷稷一眼。 对方擦手的动作果然顿住了:“不是让你别提朕吗?” “奴才没提,可谢姑娘还是不领情。” 殷稷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扯了下嘴角:“罢了,天长日久,慢慢来吧。” 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也不是一天就暖的,他有耐性。 他带着几分安抚的抬手拍了拍蔡添喜的肩膀。 拍的蔡添喜哭笑不得,这怎么弄的好像夜夜辗转难眠的人是他一样?皇上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他哑然失笑,正要催一句该用早膳了,就听见外头传来祁砚的声音,这是来奏请秋后恩科考题的事,殷稷便留了他用早膳,饭桌上说到此次进京赶考的学子比之往年多了三成时,殷稷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可随着禁军的通禀,他的脸色就又淡了下去。 侍卫说,谢蕴又出去走动了。 他捏着筷子的手松松紧紧,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抬了抬手让人退下去了。 祁砚却有些意外,谢蕴出去的是不是太频繁了? 行宫就这么大,就算走得再慢,这些日子也该看完了……除非看的根本不是风景。 可他没有多言,如果谢蕴有什么打算,声张毫无意义,他还是趁这个机会去见见对方吧。 “皇上,臣还有些杂务,先行告退。” 殷稷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你是有些杂务要处理,朕要南巡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江南织造上折子明里暗里打听朕的喜好,你抽时间编纂一本《官员要则》出来,好好教教他们为官之本。” 祁砚听得目瞪口呆,编书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 “臣现在哪有时间编书?皇上的政务……” “能者多劳,”殷稷起身,重重地拍了拍祁砚的肩膀,“你可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如今又兼参知政事一职,朕相信祁卿。” “这不是年轻不年轻的问题……” “送祁卿回去,”殷稷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了,把朕私库里那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赏给祁卿。” 祁砚一肚子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和薛京架了出去,等双脚落地的时候,他脸都黑了。 可皇命难违,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走了。 等他不见了影子,殷稷才走了出来,目光掠过薛京:“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蔡添喜识趣地走远了一些,站在树下给两人望风。 薛京一躬身,再抬头时方才被秀秀欺负的脸都不敢露的狼狈全然不见了影子,沉着脸的样子竟颇有些不怒自威。 “回皇上,已经查到了些眉目,只是……” 他欲言又止,起初殷稷让他重查当年谢家旧案的时候,他只当是寻常差事并没有多想,可越往下查,他就越是心惊。 谢家的事牵扯太大了,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朝臣毕竟只是朝臣,有皇帝压着翻不了天。 可这桩案子当年是先皇亲审,子不言父过,只凭这一条,殷稷想要翻案就难如登天。 当初先皇做这样的决定,就是要将谢家钉死在罪人台上,但凡大周在一天,但凡他的子孙在皇位上一天,谢家就永远都翻不了身。 而殷稷现在想法,简直像是在玩火,到时候一旦牵扯上先皇,可就不只是太后和宗亲要发难了,只怕连秦适那样的老臣都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还有世家,这才是真的与全朝廷为敌。 薛京一咬牙跪了下去:“皇上,臣恳请此事到此为止,若想要为谢家做些什么,大可以大赦天下,可平反……” “薛京,”殷稷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他垂眼看过来,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不敢直视,“别忘了你的身份。” 薛京心头一紧,连忙解释:“奴才不敢忘,奴才只是不想皇上最后被……” “你还是忘了。” 殷稷再次打断了他,语气明显冷了下去:“朕要你是做什么的?” 薛京一僵,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殷稷说的话,他说他要的是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的刀。 薛京浑身一凉,砰的一声把头磕在了地上:“是奴才失言,请皇上责罚。” 头顶的人却迟迟没开口,在薛京逐渐胆战心惊的时候,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薛京,你说的朕都明白,这次越俎代庖朕也不会怪你,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朕虽身为皇帝,却孑然一身,所愿唯有一人,决不能放手。”
第176章 这什么皇帝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薛京只怕要嗤之以鼻,皇帝还孑然一身? 可换成殷稷,他却无可反驳。 清明司初建之时,他就在各家都安插了眼线,有些是查清楚了软肋威逼利诱了各家的老仆为自己效命的,也有些是利用手段替换进去的自己人,还有些是利用美色被人主动带回去的。 萧家当时就用了第一种法子,查那萧家老仆底细的时候,误打误撞查出了不少萧家旧事。 虽然他无心窥探皇帝过往,可对方那不甚体面的前半生还是展露在了他眼前。 自幼无父,流言蜚语中母子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年,随即母亲重病去世,萧家将他带回家中抚养,配以奴仆伴读,看似体面,却连为萧母发丧都不肯。 十岁的孩子求了三天无果,只能在后山亲手挖了个坑,用一口薄棺埋葬了那具遗体。 而萧母的所有遗物都被萧家以晦气为名当着殷稷的面烧了,殷稷拦不住只能亲手刻了一尊灵位寄托哀思,却又被萧家子嗣摔了个四分五裂…… 薛京垂下眼睛:“是,奴才记住了。” 殷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以后这一着急就说错话的毛病的改改,清明司是朕亲建的,你在外行走,代表的是朕的脸面,要拿出该有的气势来。” 薛京应了一声,大约是觉得气势不足,片刻后又重新应了一声。 殷稷摆了摆手:“你去吧,当好你的差事,不该想的别想。” 薛京这次没再言语,躬身退下了。 殷稷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谢蕴大约也要回来了,他可以去来个偶遇,虽然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他心里啧了一声,对自己很是鄙夷,当初人家笑脸相迎的时候,他不肯给好脸色;现在人家不想理他了,他又上赶着去找人家。 是有些讨人嫌,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还是抬脚出了门,刚走没两步又折返回去拿了把伞,昨天雷雨过后,今天的日头格外炽烈,还不到中午,已经亮得人睁不开眼睛了,谢蕴早先不怎么怕冷,却极怕热,不能被晒着。 但最近这温度的确有些磨人,这行宫虽然在林子里,可常年不住人,处处准备不足,他们用的冰还是从宫里运过来的。 谢蕴的伤也愈合了,回宫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就是不知道谢蕴肯不肯……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他抬脚去了谢蕴回来的必经之路上,装模作样的看着石头上的纹路,冷不丁瞧见祁砚从远处经过,连忙把人喊了过来。 虽然他不想祁砚多见谢蕴,可有个人陪着,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大不了等谢蕴来的时候再撵他走。 “祁卿,你的《官员要则》准备得怎么样了?” 祁砚满脸都写着你在逗我吗? “皇上,半个时辰前您才吩咐下来的,臣是有几只手能这么快就做准备?” 殷稷被挤兑了也不尴尬:“倒是也不着急,恩科的考题呢,可重新拟出来了?” 祁砚脸色铁青:“臣早饭的时候提上去的,被您否了!这才过去了半个时辰!” 见他连清冷的姿态都维持不住了,殷稷这才察觉到自己有点过分,轻咳一声安抚地点了点头:“是朕心急了……这次恩科十分重要,祁卿一定要多上心,此番朝廷要职多有空缺,最终还是要调地方官员来填补,可地方上的缺,就只能靠这次恩科了。” 这说的才是正经事,祁砚只能收敛起情绪:“臣明白,先前臣与吏部议政,已经督促吏部司尽快将合适的官员名单记录在册,不日就会呈递御前。” 殷稷点点头,萧敕被他贬了官之后,参知政事的位置便落在了祁砚身上,原本的翰林学士只有进谏之责,即便殷稷将一些不重要的政务丢给他让他历练,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今他担了副相之职,使唤起来就毫无压力了。 “旁的空缺都还好,户部的却不能马虎,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祁砚只是个书生,戳在大太阳底下说了这半天话,已经出了一身汗,眼见殷稷谈兴正盛,只好看了眼不远处的凉亭:“皇上,龙体为重,不如去亭子里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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