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了,快起来……太医,传太医!” 她试图把殷稷拉起来,对方却趁机抱住了她的腰:“谢蕴,你陪我吃面。” 谢蕴动作一顿,今天是殷稷的生辰,她是知道的,以往她也会亲自下厨给殷稷做碗面,她手艺不精,每次殷稷都很嫌弃。 但她仍旧很喜欢这一天,除却那特别的意义,还有一点,就是这一天殷稷不会找她的茬。 可今天,直到子时过了殷稷都没回来,她以为他是去找良嫔或者萧嫔了,也就懒得再等,熄了灯便睡了。 但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门外,还烧得这么厉害。 她试图拽开殷稷,触手却一片湿润,腥甜的气息飘过来,是血,殷稷的伤口又裂开了。 前几天遇虎的时候挣裂了一次,今天又裂了一次,怪不得会发热。 “你先起来,让太医看看。” 她看向仍旧安静的周遭,声音里带了几分火气:“人都死了吗?去传太医!” 这一声厉喝将值守的宫人惊醒,内侍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应了一声就跑了。 蔡添喜听见动静,连忙从灯台后面出来,一听太医俩字顿时觉得不好,连忙凑了过来:“谢姑娘,怎么了?” “他发热了,帮我一把。” 殷稷不肯配合,她实在是扶不动。 蔡添喜心里叫了声遭,他就知道这伤口这么折腾会出事,当下也顾不得心虚,连忙上前帮着将殷稷扶了起来。 可他和谢蕴不是一条心,谢蕴想往正殿扶,他却抬脚就往偏殿里去,谢蕴看他一眼。 蔡添喜讪笑:“权宜之计,偏殿近啊。” 偏殿是近,可殷稷是发热,不是濒死,这几步路何至于就要省? 可刚才还不肯动弹的殷稷一听要往偏殿里去,脚下竟然就有力气了,抬脚就往前走,谢蕴一呆,眼睁睁看着两人把她丢在门口自己进去了。 等殷稷在床榻上躺下来,她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了进去。 灯烛被点燃,殷稷一身狼狈这才清晰地展露在人前,比起肩膀上的伤,更直戳人心的是他眉宇间深沉的疲惫,那不是源自于身体,而是灵魂深处。 可她克制地没有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不需要知道太多殷稷的事,只要在南巡前维持这份面上的平和就够了。 “姑娘先照顾着皇上,咱家去看看太医什么时候来。” 谢蕴也不好推脱,只能点头应了一声。 蔡添喜匆匆去了,他既是真的着急,也是想给两人独处的机会,可不想心头事太多,他不留神就扭了脚,心里顿时有些气恼,真是不中用,越是着急的时候越要出岔子。 他没办法,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冷不丁瞧见太液池边站着个人影,他顿时大喜:“你来扶咱家一把,咱家要去太医院。” 那人倒是听话,很快就过来了,可他越走蔡添喜越觉得不对劲,他是做了大半辈子奴才的人,这太监和寻常人的不一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走路姿势怎么可能是太监? 他心里生了疑:“你是哪个宫里的,深更半夜的怎么在这里?” 那人仍旧快速逼近,等到了跟前才抬头看过来,嘴角一咧,笑容森然:“我在这里,等公公你啊。” 蔡添喜一惊,转身就要跑,却被那人一把拉住,重重推进了太液池。
第189章 陪陪我吧 太医匆匆而来,身后却不见蔡添喜的影子,谢蕴一时也顾不得,注意力都被殷稷吸引了过去。 那伤口几番折磨,已经狰狞得不成样子,谢蕴微微侧开头,看着外头明晃晃的月亮。 太医很是惊讶,一边叹气一边清理:“皇上要保重龙体啊,这伤口三番五次挣裂,会发火毒的。” 殷稷似是高烧中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含糊道:“不要紧。” 太医仍旧叹气,倒是没心思再说话了,等再次缝合了肩膀的伤口,顺手就要去揭颈侧的绷带,可不等碰到就被殷稷挡住了:“这里……不用看。” 太医十分不解,既然是处理伤口,自然是都要看一看的,这看一个留一个算什么? “皇上,这里也该换药了。” 殷稷摇了摇头,似是扯动了伤口,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今天不用换,你下去吧。” 太医忍不住看向谢蕴,想请她劝一劝的意思很明显。 谢蕴却始终没回头,她不想多管闲事。 等太医放弃了她才开口:“太医去东偏殿歇一歇吧,等皇上的热症退了再走。” 太医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谢蕴不想和殷稷独处,转身就想跟着太医走,殷稷却撑着床榻坐了起来:“谢蕴,陪陪我吧。” 谢蕴微微一顿:“奴婢出去煎药……” “我可以不喝。” 殷稷说得斩钉截铁,声音却比平时低哑很多,“就一小会儿。” 谢蕴指尖一颤,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他刚才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闪过他眉宇间的疲惫脆弱,闪过他都是血的肩膀……最后思绪定在了南巡上。 对,就算是为了南巡,她现在也该哄着殷稷。 再说,只是坐一会儿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折返了回去,瞧见殷稷嘴唇干裂,便给他倒了杯温水:“这里没有好茶,皇上凑合一下吧。” 殷稷抬手接过,长信宫遭受的所有,都被这一杯水冲淡了,他低头喝了一口,思绪彻底平静了下来,却随即就有些懊恼,这杯水他不该喝的,要是泼在自己身上,谢蕴就会来给他擦。 可现在再洒就有些刻意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慢慢喝光了那杯水。 “皇上怎么会睡在门外?” 殷稷手一紧,险些生生捏碎了那杯子,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去长信宫用了晚膳,太后……知道我娘怎么没得了。” 短短一句话,内里详情只字未提,可仍旧听得谢蕴睁大了眼睛。 太后这些日子动作频繁,她虽然不曾刻意打听,却多少都是有所察觉的,如果对方发现殷稷有这么个痛脚,怎么可能不来踩一踩? 长信宫的这一顿饭,殷稷应该很难熬。 谢蕴心头百般思绪翻飞,可沉默许久仍旧一个字都没问,殷稷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她,若是不想说,她也不用自作多情。 宫人送了药进来,殷稷看着那碗药,心里又有了想法,接过碗的时候手腕就是一抖,可却被谢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小心点。” “……好。” 殷稷心里一叹,眼见谢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只好将那点心思放了回去,老老实实喝了药。 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再加上他身体和精神都有损伤,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只是睡前并不老实,摸索着去抓了谢蕴的衣袖。 他都要烧过去了,他不信谢蕴还能把他甩开。 谢蕴垂眼看着那只手,犹豫许久还是叹了口气,殷稷猜对了,她不至于和一个病人计较。 其实她很不习惯殷稷这幅样子,不自觉地就想,当年传说他遇见土匪,被砍杀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幅样子呢? 应该比现在更憔悴吧。 她垂眼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胸口上,指尖几番颤动,终究没能抬手去摸。 让他睡个好觉吧,他看起来很累了,长信宫之行应该耗费了他很多心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太后会做什么呢? 她摇摇头,逼着自己把好奇心压了下去,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蔡添喜怎么还没回来? 他不是说去催太医了吗?怎么太医都在东偏殿歇下了,他还没见影子? 她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发觉拽不出来,只能将外袍脱了下来,倒是忽然想起来殷稷不久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怔愣。 但没多久她就回了神,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人呐,总是喜欢以己度人,喜欢想太多。 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因着刚才那一番闹腾,乾元宫才熄灭没多久的烛火再次点了起来,她将内侍都喊了过来:“你们沿着去太医院的路去找找蔡公公,他年纪大了,别是在路上磕了碰了。” 内侍们连忙应声,提着灯笼兵分几路去找人了,可半个时辰过去人都没回来,谢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蔡添喜是殷稷的奴才,在明知道殷稷生病的情况下,不可能到处乱走。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不自觉联想到殷稷刚才说的那些话,太后知道了殷稷的生母是怎么没的……她查过殷稷的过往,还拿这事做了文章,这是打算和殷稷撕破脸了吗? 既然如此,率先被拿来示威的人,一定是殷稷的身边人。 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殷稷,对方脸色涨红,显然那碗药并没有让他退烧,这种时候把他喊起来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谢蕴搓了搓指腹,蔡添喜对她也算不薄,不能坐视不理。 “来人。” 正在廊下打盹的宫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姑姑,奴婢在。” “你去宫门找钟白钟统领,就说乾元宫招了贼,让他打着这个名头去找找蔡公公,记住,每个地方都不能遗漏。” 宫女匆匆跑走了,谢蕴的心却没能放下,她仰头看了眼明亮的月色,双手合十,轻轻闭了下眼睛。 伯母,你的忌日只是草草祭拜,晚辈心中着实有愧,可看在蔡添喜还算忠心的份上,请您保佑他平安无事……
第190章 风雨欲来 许是萧母也放不下过生日的儿子,这一天当真来过,听见了谢蕴的祷告,钟白刚带禁军找到太液池附近,就听见乾元宫的内侍在喊救命。 他连忙冲了过去,几人合力将蔡添喜捞了上来,匆匆送回了乾元宫。 廖扶伤被从床榻上拖起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蔡添喜微弱的鼻息唬了一跳,连忙施救。 好在蔡添喜虽然年迈,可毕竟在宫里多年,见惯了阴私,给自己留了保命的手段。 他是会水的,只是从来没往外头说,就是怕有个万一的时候能给自己留条生路。 凶手将他推进水里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那力气像是有些外家功夫在身上的,没敢来硬的,装着不会水的样子起起伏伏之后憋了口气潜进了水里。 他原本想着等人走了就起来,却没想到对方那么谨慎,竟然一直站在岸边不动弹,就在他憋不住松了气,真的要被淹死的时候,乾元宫的人找了过来。 凶手慌忙逃走,他这才浮上来,却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好在乾元宫来的人多,总有两个会水的,托着他才没让他再沉下去,可他终究是年纪大了,一番惊吓加上溺水,很快晕了过去。 廖扶伤连忙点燃艾草给他炙热肚脐,又一番施救,用尽法子给他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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