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好了!” 一声尖锐的叫喊自门外传进来,跟在晋王身边的小太监白着脸冲了进来。 青鸟脸一沉:“你说谁不好了?还不掌嘴!太后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小太监心急如焚,还要再说,却被青鸟厉声又呵斥了一遍,他被吓得胆战心惊,只能抬手挥起巴掌往自己脸上打。 姚黄端着漱口的清茶进来,小声说情:“这内侍这般着急,说不得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般打下去怕是就说不清楚了。” 青鸟目光一冷,这丫头是在教她做事? 然而太后正心烦意乱,也懒得对一个内侍发作,挥了挥手:“赶紧说。” 内侍这才停下手,声音里却带了哭腔:“我们,我们找到晋王殿下了……” 太后眉头一拧,找到人是好事,怎么这么慌乱? 难道…… 她心跳也乱了起来:“晋王如何了,人在哪里?” “在玉书公子的别院,听跟着殿下的人说,他今日去逛青楼,调戏了玉书公子的人,被他,被他……” “被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太后急不可耐,她本以为只是晋王贪玩走丢了,没想到竟然还牵扯上了荀玉书。 “再这么吞吞吐吐,哀家就打到你说!” 内侍再不敢犹豫,却是一头磕在了地上:“晋王殿下被玉书公子活活打死了!玉书公子也……也被打废了。” 太后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殷稷又吃掉了祁砚的一颗棋子:“早有防范,不必在意。” 祁砚微微松了口气,却并不在意这棋盘一角上的得失,而是将目光看向大局,仍旧是胶着的场面,看着黑棋似乎胜算更大一些,可他是先手,这胜负便仍旧说不准。 他轻轻一点主战场:“胜负的关键,还是在这里。” 殷稷随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目光逐渐晦涩,钟白…… 钟白踉跄一步跪倒在地,斜刺里一刀砍过来,魏福生抬刀替他拦下,却在下一瞬就被四五把刀同时洞穿了身体,踉跄倒了下去。 钟白浑身浴血,默默念了一声兄弟,却什么都没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踩着弟兄们的尸体,却只靠近了几步。 如今魏福生是最后一个了,他疯了似的朝萧敕冲了过去:“萧敕,我要你的命!” 萧敕没有做声,萧定却大笑起来,眼见钟白这般绝望,他就仿佛看见了殷稷的下场。 “别急,你们也只是先走一步,殷稷也会下去陪你们的。” 钟白眼底几乎要沁出血来,他狠狠一刀劈下,可精疲力竭之下,没能砍到人,却被人一刀砍在后背上。 对方如同戏耍他一般,伤处不致命,却是一刀一刀又一刀。 萧定眼睛发亮,忍不住上前一步:“钟白,你可知道这叫什么?” 他不等钟白开口,便自顾自再次开口:“这叫凌迟,叛我萧家者,就是这般下场!你是,殷稷也是!” 他眼底闪过狠厉:“不要浪费时间了,送他上路,我们还得进……” 染血的刀锋猛地穿透了他的胸膛,萧定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刚才身中数刀,本该倒下的魏福生竟然又站了起来,一刀洞穿了他的身体。 钟白却毫不意外,他只是狠狠盯着萧定:“既然杀不了萧敕,那就拿你凑数吧……” 萧家人瞬间慌乱起来,连萧敕都变了脸色:“萧定?!” 钟白抓住机会,生生蹚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魏福生身边,两人背对而立,宛如踏着血海而来的恶鬼。 “兄弟,最后一件事了……” 他抬头看向萧家高高的院墙,“咱们得上去。” 魏福生一咧嘴,他们生来是孤儿,是被卖豆腐的大姐捡回去养着大的,就因为他,大姐一辈子没能嫁出去,却还担心他娶不上媳妇,顶着风言风语出去摆摊赚钱。 可就在他成亲前一天,大姐死在了自己的豆腐摊上。 萧家的管事说,看上她是给她脸,她却给脸不要脸,自己找死。 他告过官,被打了一顿撵了出来,再去告,再被打……反反复复。 今天终于算是报仇了,他没有遗憾了。 “我送你一程!” 他托住钟白的腰用力一举,可他松了刀,府兵便没了顾忌,数不清的刀锋朝他刺来,一瞬间几乎他身上几乎被刀锋填满,再看不见血肉。 身体宛如破败不堪的水桶,血迹自数不清的伤口里涌出来。 “兄弟?!” 魏福生听见了钟白的话,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只是嘶吼一声,拼尽全力将他送上了院墙。 钟白扒住墙头回头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气息,只剩了一具破败不堪的尸体。 “兄弟,好走。” 他慢慢在墙头上站了起来,眼见萧定身死,萧敕怒不可遏:“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我没想逃……” 钟白拄着刀立在墙头,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家弟兄的尸体,他要替他们,做完最后一件事。
第446章 大局已定 染血的棉袍被当头扔了下来,萧敕阴沉着脸看向钟白,他不明白对方这是发什么疯,这么大的风雪,他却要脱棉衣,莫非是知道死到临头,吓疯了不成? 他怀着满腔恨意给身边的府兵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随时准备着动手,这个人杀了萧定,绝对不能让他活! 还有他的人头,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不啻于利器,是人就知道他是皇帝的心腹,萧家今天的事只要咬死了他,那皇帝就摆脱不了残害无辜的罪名,届时再要废帝,必定会事半功倍! 可念头刚闪过脑海,他却一眼看见了钟白里头穿着的衣裳,虽然染了血,可偌大的萧字纹样却不容人错认,这是他萧家的下人服! 他瞬间反应过来,知道了皇帝想怎么善后。 “别让他下去!” 府兵条件反射地将刀投了出去,钟白却不闪不避,他也属实没有力气避让了,失血过多已经让他连眼前都看不清楚了,这般立在墙头,也是心里一口气死死撑着,这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任由那刀飞射进他的身体,他借着刀锋的冲力往后一仰,伴随着一声闷响,他自丈高的城墙上狠狠跌下。 萧敕一巴掌打在那府兵脸上:“我说别让他下去你听不懂吗?你这个废物!” 府兵敢怒不敢言,闻言只能跳上墙头,试图把人抓回来,然而刚跳上去他就愣住了——院墙底下乌压压的都是人。 萧家府邸的位置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好,后街虽不是主街,可因为地段好,不少富户都住在附近,而此时日头初升,正是各家开门出去的时候,钟白落地的声音一出,众人都不远不近的围了过来查看。 萧敕见那府兵站着不动,颇有些恼怒:“怎么回事?” 几个府兵陆陆续续又跳了上去,站在墙头往下看,那么多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墙头,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底下的百姓纷纷抬眼看过来,瞧见他们虽然难民打扮,却手提利刃,满脸凶悍,顿时被惊得后退一步。 钟白挣扎着保存了最后一丝神志,抬手遥遥指向墙头:“报……报官,难民杀人了……” 杀人? 原本看那群人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杀人”两字一激,百姓顿时大惊失色,瞬间混乱起来,尖叫此起彼伏,不多时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难民冲入萧家杀人了!连萧家的大官都被挟持了! 数不清的百姓口口相传,萧敕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事情就已经盖棺定论,今日萧家遭难,全是难民所为。 “竟敢如此算计我萧家!” 这个王八蛋,这是将屠杀萧家的罪名栽到他们这些萧家府兵的身上,然后光明正大的赶尽杀绝,更卑鄙的是,萧家本家明知道罪魁祸首是他,可碍于谣言却不得不吃了这个闷亏,还要向皇帝谢恩! 他气得浑身发抖,被钟白砍在肩膀上的伤口汨汨地淌出血来,他养尊处优多年,有些承受不住这痛苦,脸色一片惨白。 “小畜生,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他低吼一声,现在却容不得他继续发作:“走,追兵很快就回来,先离开这里!” 现在萧家已经不能呆了,想必窦家那边的情形也不会多好,而王荀两家至今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彻底被皇帝收服,就算去了也只是自投罗网,要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抬脚就要走,却被人死死抱住腿。 “萧大人,刚才是我救了你,你不能不管我啊!” 宋汉文满脸惊恐,当日萧懿没能办成萧敕交代的差事,逼得他们不得不用了万民书这种法子,再没了布局时间,只能仓促准备动手,这让萧敕十分恼怒,当即就要将他们撵出去,是他苦苦哀求才逼得萧懿去求情,勉强让他们多住了几天。 他不想去难民营,那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萧大人,你要去哪里,你带着我吧,我什么都能做……” 萧敕嫌恶地踹开他,哪里来的废物也敢和他们萧家攀扯关系?你也配? 他抬手就要让府兵解决了他,可手抬到一半他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几番变化之后,他改了主意:“带上他,派人去找找萧懿。” 他笑得阴鸷又狰狞:“她可是我的堂妹,皇帝的生母啊,绝对不能出事。” 府兵应了一声,分了十几人出来去后院寻找萧懿,宋汉文大喜过望,砰砰磕了几个头,殷勤地往萧敕身边凑,却被府兵一把推开,他不敢言语,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他不是不知道萧敕要做什么,他比萧懿敏锐得多,早在萧懿被送进宫去劝说皇帝的时候,他就隐约摸到了萧家谋反的苗头,但他仍旧选择了追随。 这是他唯一能一步登天的路。 至于忠君……若不是那个人,他们一家子本来该过得好好的,他本该凭着父母打下的基业一辈子富贵太平的! 这样的下场,那个人活该! 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陡然想起钟白来,连忙献殷勤:“大人,外头那个人也不能放过。” 萧敕冷冷看他一眼,他自然不会放过钟白,这个背主的狗奴才! “把他给我砍成肉泥!” 他将所有怒气都转嫁到了钟白身上,现在这个情形,他手里就是有十个钟白,都改变不了局面,既然如此,他死都别想安生! 他要让他收尸都做不到! 墙头的府兵齐齐应了一声,在百姓的惊呼声里持刀跳下了城墙。 许是心里充满了恨意,他们落地的动静极重,钟白清楚的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他知道自己的路已经走完了,他心里没有遗憾,只是可惜,可惜他们那么多人,拼杀到这个地步,还是没能带走萧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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