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着起身,在外头奔波一天,好不容易回来能和谢蕴说几句话,她竟然又要走,还偏偏是赶在这种时候。 说也奇怪,明明谢蕴对他还算坦诚,计划也十分顺利,不管是殷时的回信还是苏青桃的尸体,都已然安置妥当,可他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每每谢蕴不在自己眼前,他的心便会控制不住的提起来。 这情况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谢蕴刚回宫之后就有了,但最近却忽然有加重的趋势,他不明所以,却控制不住。 “我去寻大姐姐说些体己话,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将站起来的殷稷又摁了回去:“不必等我,早些安歇吧。” 殷稷有些不甘心,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门口:“真的不用我陪你吗?城里不太平,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我会带着人的……” 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谢蕴已经走远了,殷稷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对着蔡添喜抱怨:“一天不见,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想朕?” 蔡添喜低着头没理会皇帝的牢骚,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让人回答。 “……还是想的,不然也不能给朕夹那么多菜……” 殷稷果然不用他开口,很快就哄好了自己,起身进了内殿,翻开暗吏的奏报看起来,却一眼就看见了窦兢两个字,这两日窦宅的动静很多啊…… “窦将军?” 谢蕴一出行宫就瞧见有人站在阴影里,那身形有些像窦兢,便下意识开了口,可对方却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转身就走,速度很快,追都追不上。 “莫非是我眼花了?” 她没再纠缠,带着几个护卫径直朝谢英夫妇所住的地方去了,却没走正门,反而钻进了后门所在的小巷子:“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我去去就来。” 护卫应声,立在巷口守卫,全然没看见身后的谢蕴在推开后门后并没有进去,反而放轻脚步沿着巷子拐了出去,然后进了一座民宅。 井若云正守着炭盆在烤红薯,见谢蕴来了便将一个烤红薯拍打干净递了过来,谢蕴见她拿得那般稳,还以为红薯不烫,接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她将红薯放在一旁,抓着井若云的手看了看,以往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掌心不是疤痕就是茧子,厚厚的一层。 “你这手……” 井若云将手抽了回去:“吃红薯吧,烤得可香了。” 见她不想谈,谢蕴也没强求,隔着帕子抓住了红薯,随口问起她这两天过得如何。 井若云似是很喜欢这小院子,明知道现在不是季节,种了也活不了,可她还是开了一小片菜畦,种上了萝卜和红薯。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自己种的东西……” 她语气里带着向往,谢蕴笑了笑:“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也给我一些尝尝。” 井若云连忙点头,掰着手指头说想种什么东西,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气氛忽然间就沉凝起来,片刻后谢蕴先开了口:“我今天来,是想说……” 她有些难以启齿,井若云却笑了:“你需要我帮忙了是吗?” 她抬手抓住谢蕴的手:“如果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高兴,你需要我怎么做?” 谢蕴越发说不出口,她的要求其实有些过分,会让井若云陷入一个十分糟糕的境地,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能再扮我一回吗?”
第748章 就此别过 井若云定定看她一眼,垂眼笑了起来:“好啊。” 谢蕴一顿:“你不问问我,需要做什么吗?可能会有……” “我不想问,”井若云打断了她,“从你给我写信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没关系的谢姑娘,我都习惯了,什么都可以的。”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会…… “我想出去走走,”井若云忽然站了起来,“来了这里之后我还没见过丰州城的样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谢蕴没再开口,只将一个钱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井若云摇摇头:“之前的那些还没花完呢……什么时候?” 这是在问需要她什么时候去转换身份。 “明天下午,我会再来寻你。” “那我时间还很久呢。” 井若云小跑着进内室去换了衣裳,谢蕴抬手揉了揉额角,话既然说完了,继续打扰也没了意思,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了,等井若云换了男装出来,没瞧见她也没在意,抬脚就出了门。 夜里的丰州并不热闹,可今天赶得巧,有杂耍班子来卖艺,丰州百姓们难得能遇见这种事,都聚在一起等着看热闹,便也有人机灵,在周遭摆了小食摊子,什么馄饨,糖糕之类的,那些小摊贩都会在摊子前点上一盏灯,一眼看过去,星星点点的倒也很有烟火气。 井若云挤进人群里,掏出两文钱要了一块糖糕,在陌生人簇拥里等着看热闹,她小时候也看过这种,是跟着父母去的镇子上,那时候她年纪还小,隐在人群里什么都看不见,她爹就把她扛了起来,刚巧赶上杂耍人喷火,那火焰扑面而来,几乎要燎到她的头发,她许是天生的蠢钝,那时候也不知道怕,还傻乎乎地笑。 眼前火光闪烁,那杂耍班子竟然也演了喷火,她兴奋地跟着拍巴掌,将偌大一个钱袋子都放进讨赏的铜锣里。 杂耍班子看直了眼,纷纷前来作揖道谢,原本只打算演半个时辰的,又生生拖了半个时辰,散场之前班主还来找井若云道谢。 井若云还是不喜欢这场景,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就钻进了人群。 杂耍班子很快散了,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跟着走了,她还站在原地,身边却迅速空旷寂寥了起来,丰州城的热闹,这么快就没了。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自己那道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极轻地叹了口气,抬脚慢慢往前走。 她知道前面没什么人了,却还是想去探个究竟。 身后却多了道脚步声,她停对方停,她走对方走。 她攥了下袖子,最后却还是没回头,只沿着越来越冷清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都要亮了,才停下脚步:“你带钱了吗?” 隔着两丈远的祁砚一愣,井若云知道是他?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带了。” 井若云指了指路边的馄饨摊子:“能借我几文钱吗?我想吃一碗馄饨。” 她早就饿了,闻着混沌的香味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可刚才打赏的时候太过豪迈,一分钱都没剩下,所以只能干饿着,现在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祁砚愣了片刻才回神,许是井若云太久没理他了,这冷不丁一开口,他竟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好。” 他抬手就去掏钱,可摸出银子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井若云找他拿钱应该不能说是借。 可现在要解释好像又很莫名其妙,他只能将这点懊恼压在了心里,抬脚朝馄饨摊子走了过去:“老板,来两碗馄饨。” 摊贩连忙应了一声,井若云快步走过来,在祁砚对面坐了,眼巴巴地盯着老板的动作,祁砚心里失望,这还是头一回和井若云面对面,她却看不见自己。 人还真是很奇怪,以往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没当回事,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现在人家不看了,他又开始失望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斟酌许久,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他找军医和唐停打听过,井若云的胳膊伤得很厉害,若非刚好唐停在,可能那条胳膊以后连用都用不了了。 “好了。” 井若云随口回答,眼睛还盯着老板,对方已经包好了馄饨,丢进了滚开的热水里。 祁砚却叹了口气,他不止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甚至还怀疑井若云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阿云。” 他再次开口,许是音调比之前的都高,井若云的视线竟然落在了他身上,他下意识坐正了身体,井若云却又看向了桌面。 她用完好的手一下下划着桌子:“大人,我现在这样,和谢姑娘还像吗?” 祁砚顿时语塞,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把井若云当成谢蕴了,以往他是觉得她们像的,尤其是井若云刻意扮作谢蕴的时候,真的很像。 可后来谢蕴回来了,她们那么分明,除却长相上,不管是脾气,性格还是喜好,都完全不一样,她们是两个人。 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抱歉,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厢情愿地逼迫你,阿云……” “其实,阿云不是我的名字。” 井若云轻轻打断了他,这句话她很早就想说了,可她怕说了自己就没有名字了,就会连最后一点价值都失去,可现在,忽然就有了勇气。 兴许是她猜到了谢蕴要她做的事会很危险,现在不开口,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抱歉。” 祁砚有些无地自容,他何尝不知道井若云不是她的名字,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喊出“阿蕴”那两个字,他问都没问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我以后不会这么喊了,你本名叫什么?” 井若云抿紧了嘴唇,她本名早就不记得了。 “要不,你喊我十……” 她话音微微一顿,十五也不是她的名字。 她是十年前被送到齐王府的,那天刚好是十五,她便得了这个名字。 那时候她才五六岁,和一群女孩关在一起,人很多很多,后来她才知道,她们那些人都很像各家的小姐,齐王好色,但他知道有些人不能动,所以便会对她们下手,后来齐王倒台,旁的姑娘都被放了,唯有她们三个被人带走养在暗处,吃尽了苦头。 三年前,齐王被带回丰州,她以为她们的日子会好一些,却没想到,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每每十五这两个字从那个男人口中吐出来,都代表一场残暴的厄运又要降临在她身上。 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那个男人,可机会一次次出现在眼前,她却始终没有下手,她被驯化了太久,已经很难把自己当人了,幸好后来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可她也那么认真地告诉她,她很好,没有人可以那么对她。 谢蕴…… 哪怕最后对方还是选择了利用,她也愿意为了那句话,成全她。 反正,她这样的人,消失了也没关系。 “算了,”摊贩将馄饨端了上来,她没再开口,只低头将一碗吃得干干净净,“怎么喊都好。” 她擦干嘴起身,抬脚朝来路大步走去,祁砚下意识想跟上,却见她背对着自己远远摆了摆手,“大人,就此别过了。”
第749章 我送你出城吧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井若云换好衣服打算去翻自己的菜地,虽说自己是不可能吃到了,但她还是希望这些种子能生根发芽,但铲子刚挖进土里,院门就再次被敲响了,她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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