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太后脱口而出,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人年纪大了,果然是不中用了,她索性也没再装,“成君,荀家已经不成了,可姑母至少想保住你。” 惠嫔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姑母,我知道,您这一辈子,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荀家,只是家中子弟太不争气,才会让您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这般操劳。” 这话说得太后心酸,是啊,她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责任,要扶持兄弟,稳固家族;要争夺宠爱,诞下皇子;还要身居高位,保族中长盛不衰。 可她挣扎钻营了这么多年,却是一样都没做到。 一样都没做到啊…… “姑母,您已经尽力了,若说有亏欠,也是荀家亏欠您,您没有半分对不起荀家。” 太后一怔,操劳一生,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句话,以往荀家人进宫见她,不是有利益未得,就是闯了祸要善后,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太后是依靠,都觉得她为荀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 “君儿……” 太后将惠嫔拉起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荀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她其实很清楚,可就是不甘心,所以明知道弊大于利,她也还是收留了萧夫人,由着她牵线搭桥,和楚镇有了勾连。 事后她也后悔过,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哀家嘱咐你的话,你一定要记得,若是日后皇帝清算到长信宫的时候,你切记莫要为我求情,不光不能为我求情,还要拿着家国大义请皇上严惩,如此……” “姑母!” 惠嫔打断了她,她来不是为了求自保之法。 她紧紧握住了太后的手:“姑母,既然明知道事情不成,何不现在就赌一把?我与言尚宫也有交情,若是能堵住她的嘴,将这消息捂死在长信宫里,未必没有转机。” “可她是皇帝的亲信……” “她是谢蕴的亲信,”惠嫔纠正了她,“我知道她命门是什么,姑母,此事交给我处理可好?” 她仰头看着太后,眼底都是笃定,“您歇一歇吧,荀家的担子日后我来担着,我向您保证,必能为荀氏一族留一条活路。” 太后怔怔看着她的眼睛,许久都没开口。 眼下这样的危局,荀成君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笃定和从容,她荀氏一族,最成才的孩子在这里,若她是个男儿身,荀家何至于此…… “是个洒扫宫人,就在后头。” 静默许久,她哑声开口。 荀成君无悲无喜,只将一颗苹果塞进了太后手里:“很甜的,姑母尝一尝。” 话音落下,她起身走了出去,太后抬眼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门口,她才垂眼看向那苹果,张嘴咬了一口,果然是很甜。 “太后有令,捉拿贼人,不必顾忌。” 惠嫔出了殿门,见秀秀正等着自己,当即点了下头,朗声开口。 “太后英明。” 秀秀心下一松,转身看向门外,薛京正带着宫正司众人候着。 “搜。” 众人当即冲了进来。 “后头都是洒扫宫人,极容易隐藏。” 惠嫔再次开口,薛京会意,带人朝着后头就去了,紧跟着后头就响起了叫喊声。 “多谢娘娘。” 秀秀这才上前一步,见礼道谢,惠嫔淡淡一笑:“那就记我个人情吧,回头在皇上清算荀家之前,给我个机会去见他一面。” 若是皇帝当真要清算荀家,惠嫔就算不落罪,也会被打入冷宫,那种时候还想面圣,只怕是痴人说梦。 “好。” 可秀秀却并没有拒绝,她也想看看,绝境之下,这位荀姑娘还能如何。 “人不在。” 薛京快步走过来,带来的却不是个好消息,秀秀一愣,颇有些懊恼,刚才太后拖延的时间太长,想必是那萧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提前离开了这里。 “她会不会去找萧宝宝?” “我猜不会,”惠嫔低声开口,她仿佛没认出来薛京一样,脸上毫无异色,“她若是想将萧嫔牵扯进来,这些日子以来,就不会一直躲在长信宫。” 这话说服了两人,虽然萧夫人当初入宫,的确是想用萧宝宝做些什么,可在发现走不通之后,对方便将萧宝宝彻底放弃,任凭对方用尽手段找她,都不曾再露过一次面。 “那就是说,除了昭阳殿,哪里都有可能。” 薛京沉声开口,抬手摸了摸秀秀的头:“说不定还可能出宫了,怕是得找上一阵子了,你回去睡吧,有消息了我去找你。” 到了这个地步,薛京也不必再隐藏身份,抓人这种事自然还是他擅长。 秀秀却有些不安:“你要小心,这次千万别出事了。” 上次的失踪是真的有些吓人。 薛京很是歉疚,正要抬手保证,一阵叫嚷忽然传了过来。
第799章 他欠朕很多钱 “来人啊,抓贼啊,她偷我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抬脚朝门外去,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一个姑娘正拉着一个内侍不许对方走,那内侍连抓带咬地,用尽了力气都没能挣脱开。 听见有人来,内侍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挣扎得更加剧烈,可动作那般凶猛,却仍旧没能挣脱,直到薛京带人将他们围了起来,那姑娘才松开了手,看着秀秀凶巴巴地告状:“她抢我吃的。” 秀秀看了那姑娘一眼,下意识愣了下神,随即才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抛在脑后。 “姚姑娘,你怎么在这?” 关瑶摸了下肚子:“都在抓贼,都没人给我送点心了,我只好自己来拿,然后就被她给我撞掉了。” 她越说越气,凶巴巴地看向地上躲闪着的内侍。 秀秀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起初真以为是哪个内侍不懂事,可只看了一眼,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内侍,是女扮男装。 她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衣领,一张苍老中透着惊慌的脸映入眼帘。 “薛京,会不会是她?” 秀秀没见过萧夫人,无法确定,却凭直觉笃定眼前这人不寻常。 薛京也上前一步,当年萧家抄家,是他亲自率领清明司去的兰陵,与萧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眼前这张脸和当年有些区别,可仍旧对得上。 “是。” 他先是肯定了秀秀的猜测,随即才开口,“萧夫人,这把年纪了,你还真是机敏。” 萧夫人眼底带着愤恨,挣扎这么久,竟然还是落到了这个地步。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开口求饶。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她脸上的情绪很快就退了下去,冷漠地扭开头,一副不会再开口的样子。 “带回清明司。” 暗吏追过来,押着胳膊将人带走了。 秀秀松了口气,原本她还以为又要生出些波折来的,没想到关瑶竟横插了一脚,将人拦在了这里。 她侧头看过去,很想说一声谢谢,可一抬眼,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影子,只剩了引起这场争端的糕点,还撒落在地上。 “看什么?” 薛京走过来,勾住了她的手指。 秀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故人……” 迎春殿的人那么多,她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唯有两个不一样,一个是那位让她莫名亲近的付姑娘,另一位就是这位来历不明的姚姑娘。 每次看见她们,都会让她想起那个三年前就不在了的人。 她今天,算不算替她的姑姑,守护了皇帝一回呢? 薛京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笼进了怀里,正想软声安抚几句,秀秀却一头撞上了他的下巴:“对了!还有件事。” 薛京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折腾了一晚上毫发无伤,可却险些被秀秀这一下撞得扭了脖子。 他无奈地揉了揉秀秀的脑门:“怎么了?” “良妃娘娘呢?”秀秀焦急起来,“清明司遇袭,是冲着她去的吧?她怎么样了?” “她不会有事。” 窦兢沉声开口,远远看向楚镇,语气坚决,“她入清明司,看似监禁,实则保护,偌大一个京城,还有哪里会比清明司更安全?” 楚镇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窦兢的神情,见他脸上的坚决没有丝毫作伪,心脏不由沉了下去。 “所以,她入狱,也是你取信于我的一环。” “是,也不是。”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局已定,窦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仿佛一个学生,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先生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是,是因为以楚侯的认知,我若是不亲手斩断牵绊,你就永远不可能信我,也就不会带我来这里,参加这场终战;说不是……” 他微微一顿,声音沉了下去,“我怕楚侯会为了试探我,对安康下手,为防万一,所以先一步将她送进了清明司。” 楚镇抬手,啪啪拍了两下,眼底露出赞叹来:“我果然没看错人,窦兢,你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你的成就止步于此了。” 窦兢瞬间抓住了刀柄,还以为楚镇是要在这里结果他,报这被算计的仇。 然而楚镇却并没有动,他只是可惜地看着窦兢。 当年他割据丰州自立时,最想要留下的人就是窦兢,只可惜任凭他百般暗示,对方都还是选择了站在皇帝一边。 “若是三年前,皇帝心性懵懂,兴许会意气用事,给你个机会,可现在不会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高高的丰州城,眼神很复杂,却并没有半分即将走向末路的惶恐和不甘,反而都是怅然:“他终究也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执棋人,你这颗棋子,日后应该再也不会被拿出来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殷稷。 高位是最容易改变人心的,他已然见证过无数次人心的变化,对这个事实越发笃定,他本想借住这次叛乱,改换超纲,建造一个皇权也可以被约束的朝廷。 可惜功亏一篑。 “窦兢,此战结束,就解甲归田吧。” 他抓紧了手里的长枪,给出了最后的忠告,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相信窦兢明白。 窦兢抓着刀没言语,另一道声音却响了起来:“他想解甲可没那么容易,他还欠朕很多钱呢。” 丰州城的大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殷稷身着金甲,一手提剑,一手驭马,自门内缓步而出。 “他妹妹吃了朕很多珍品,那可都是钱,他得给朕开疆拓土还债。” 窦兢远远看过来,神情怔怔,许久后才露出个略有些僵硬,却十分真诚的笑来。 谢济却是脸色大变,连忙折返到了殷稷身边:“你出来干什么?你的身体……” 殷稷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远远看向殷时,大周的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可他自己的问题还没有,他要亲自和殷时要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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