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一僵,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谢蕴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眼底不免露出了失望,可他什么都没再说,谢蕴还有几年才能出宫,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我等着。” 谢蕴一颔首,匆匆走了,等离开御花园她才叹了口气,不大明白自己是哪里得了祁砚青眼,他们从谢家相识开始,就没说过几次话。 何况谢家人流放滇南,她自然也是要去的,迟早都要离开京城的人,何必再与旁人有牵扯? 以后还是躲着些吧。 她加快脚步往长信宫去,这个时辰庄妃应该在和太后商量宫务,她正好将晚冬陷害秀秀的事说了。 之所以非要挑两人都在的时候去说,是她不想担一个越级的名头,先前藤萝的事,庄妃没有计较,也没再让含章殿的人来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也要识趣一些,该给的尊重得给。 可为了避免庄妃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不该放的人,她还是得有所准备,太后在场,必定会勒令庄妃严惩,届时不管庄妃有多少小心思,都不会冒着忤逆太后的风险去做。 “劳烦通秉一声,乾元宫谢蕴求见太后。” 门外值守的正是先前照料过她的姚黄,见她来态度十分殷勤:“姑姑可好些日子没来长信宫了,前几天太后还说起你呢。” 这话倒不是说来哄人的,太后的确提过谢蕴。 先前年节上,殷稷忽然下旨让庄妃掌管宫务,虽然萧宝宝被贬之后,庄妃位份最高,这个旨意很合情合理,可太后仍旧十分不满,她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不知道隐忍为何物,时不时就会挑剔庄妃。 不是说先皇的生忌操办的不够体面;就是说宫人管束的太过松散;眼下赶上她寿诞在即,更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明里暗里说她一个后妃,还不如当初谢蕴帮衬她的时候做事妥帖。 “奴婢可还没见过太后这么称赞过谁呢,可见是对姑姑你看重得紧。” 谢蕴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太后这哪里是看重,分明是在挑事,就算她和庄妃之间没过节,被太后这么提几次,彼此间也要生出嫌隙了,何况她们本就不算和睦。 算了,最近还是先避着含章殿吧。 她将供词交给姚黄:“姑娘说笑了,我哪能和娘娘们比,今日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前阵子尚服局金珠失窃一事已经查清了,这是那宫人的供词,罪证确凿,但凭太后和庄妃娘娘处置了。” 姚黄抬手接过,见她不打算进去有些意外:“姑姑不进去和太后请个安吗?” “就不叨扰太后了。” 她要走,姚黄也不好拦,只能将她送出了门,却好巧不巧的遇见惠嫔带着豆包迎面走了过来。 谢蕴侧身立在路旁,屈膝行礼。 惠嫔与她并无交情,可这次却停在了面前,对方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我听说前几天姑姑去过我那里,我当时没在,也不知道姑姑找本宫什么事儿。” 谢蕴抬眼看向豆包,那丫头心虚似的扭开头,并不敢和她对视,浑然不见当日将她拦在门外时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显然,惠嫔这主动开口,就是知道了当天的事,怕她记恨豆包的阻拦,特意来为那丫头善后的。 “不过是路过,想给娘娘请个安罢了。” 惠嫔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回头姑姑得了空就多往九华殿走走,本宫那里别的不多,好吃的却不少,都给姑姑尝尝。” 她说着,塞给了谢蕴一把花生。 谢蕴道了谢,垂眼静等两人走远。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远远飘了过来—— “主子,她以后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势利眼拦人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奴婢还不是为了主子,她当时是什么身份,也配见你吗?” “……我觉得她要是为难你,就是你活该。” “主子~~~” 谢蕴收回注意力,转身回了乾元宫,刚走到半路就被气喘吁吁的蔡添喜拦住了:“谢姑娘,可,可算是找到你了,快,快回去,皇上有话要和你说。”
第100章 可以用做的 殷稷和她能有什么话说? 谢蕴只当蔡添喜是编了个瞎话骗她回去,可她原本也是要回乾元宫的,太后的寿礼总得置办,殷稷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越是如此,礼数越不能缺。 偏他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这礼贵重了不行,轻了又会让人诟病,所以每年这个时候谢蕴都有些发愁。 眼下蔡添喜在身边,她便提了一句:“公公在宫里多年,可知道往年有什么出彩的贺礼?” 蔡添喜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太后寿诞的事,可他赶路赶得气喘吁吁的,哪里顾不上说这些。 “还有些时日呢,不急在这一时,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谢蕴这才有些惊讶起来,殷稷找她真的有事? 她被蔡添喜催得加快了脚步,回到乾元宫的时候,刚好遇见尚寝局的人离开,他们是为了那株被殷稷摔坏的牡丹来的,眼下牡丹被重新栽种好了,光秃秃的花茎就放在廊下。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再要看时蔡添喜就又催了:“谢蕴姑娘,快些啊。” 她只好收回目光,被蔡添喜推着进了正殿。 殷稷正在练字,谢蕴远远停下了脚步:“奴婢谢蕴,请见皇上。” 殷稷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仿佛含着怒气,他也不说话,那么盯着谢蕴看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开口:“过来。” 谢蕴戳着没动。 殷稷似是料到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抬手就要去碰谢蕴。 谢蕴警惕的后退一步:“皇上有吩咐直说就好。” 殷稷眼睛瞪大,沉甸甸的怒气仿佛要溢出来:“别乱动!” 他低吼一声,抓着谢蕴的肩膀禁锢了她,大巴掌一抬就糊在了谢蕴头上,用力揉搓了起来。 谢蕴:“……” 她用力推开殷稷的手:“你干什么?” 殷稷瞄了一眼她已经凌乱起来的头发,冷冷“嘁”了一声:“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蕴一堵,气恼地抬头看了过来,一句质问就在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前车之鉴太多,她有些不敢开口了。 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后退了一步:“皇上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殷稷背转过身去:“朕要问问你宫务怎么管的,朕要个香囊半天都没人拿过来。” 谢蕴目光落在衣柜上,这些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收在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她应该交代过底下人才对。 可能是东西太杂乱,忘了吧。 “翠竹,你开了柜子,去把香囊给皇上取出来。” 翠竹是掌管殷稷服饰的女婢,只是谢蕴当差的时候一向是什么都一把抓,她也就乐得清闲,冷不丁被谢蕴点名,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姑姑,怎么了?” 谢蕴正要开口,殷稷就看了过来:“一个香囊你还要喊人来取,谢蕴,你是不是太懒散了些?” 谢蕴被这般指责也不恼,声音平静如水:“奴婢的确懒散,德不配位,很该让贤。” 殷稷脸一黑,又是这种话。 他烦躁地一挥手:“都出去。” “香囊……” “不要了!” 谢蕴转身就走,出了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其实该猜到的,殷稷哪有什么话会和她说,不过是找茬而已。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蔡添喜笑嘻嘻凑了过来,原本想恭喜谢蕴一句,可一见她的脸色,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和他想的,和好如初的样子不大一样。 他谨慎地没多言,十分委婉地打听了一句:“姑娘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啊,可是又遇见了烦心事?” 谢蕴木着脸摇了摇头:“能有什么烦心事,都习惯了……皇上私库的钥匙在公公那里是吧?您看什么时候的空,我得进去一趟。” 蔡添喜连忙将钥匙递了过去:“姑娘自己去就是了,这种事何须咱家陪同?” 谢蕴也只是不想越俎代庖,私库是蔡添喜管着,她就得把对方当成管事来看。 “多谢公公。” 她道了别迫不及待似的走了,蔡添喜也没留人,见她走远才进了正殿。 殷稷正站在御案前,他原本以为对方又在涂墨团,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他竟是在作画,只是画的东西有些古怪,一枝红杏长出了墙头。 这寓意可不大好啊。 蔡添喜小心翼翼起来:“皇上,您和谢蕴姑娘的事儿说清楚了吗?” 殷稷动作一顿,随即将上色的朱砂笔戳进砚台里,饱蘸了墨汁,然后恶狠狠地涂在了那满枝头的红杏上。 好好的一幅画顿时面目全非。 他犹不解气,又将那墙画高了两寸才丢下笔,绷着脸开口:“有什么好说的?红杏出墙……朕和这样的人没有话好说!” 蔡添喜懵了,谢蕴和齐王的事又不是今天才闹出来,这忽然之间是生的哪门子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虽然皇帝在牵扯上谢蕴的时候,很容易阴阳怪气,喜怒不定,可这也太阴阳怪气,太喜怒不定了。 “皇上,您之前不是说,不能和她计较吗?这怎么又改口了?” 殷稷脸色漆黑,他也不想和谢蕴计较,可她…… 想起刚才那刺眼的一幕,他不自觉攥紧了椅子,冷冷笑了一声:“朕现在打算计较了,她也就这点本事,朕不松口她又能如何?她还敢逃宫不成?” 倒也的确是如此,再怎么说殷稷也是九五之尊,不是谢蕴能反抗的。 蔡添喜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么下去,您只会把谢蕴姑娘越推越远的。” 殷稷沉默下去,心里的烦躁却控制不住地显露在了眉宇间,他把谢蕴推远?分明是她自己不甘寂寞…… 总不能是因为他那句话,她才去找得祁砚吧? 可第一次瞧见两人亲近,似乎就是在谢蕴失踪回来之后。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抿着嘴唇沉默了下去。 然而就算真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她还是开始找下家了,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再放下身段去哄? 但就这么不管,谢蕴和祁砚…… 他左右为难,冷不丁想起来蔡添喜似乎对此颇有经验,要不然问问?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有没有什么内敛些的法子?” 蔡添喜一愣,一时间满脸新鲜,皇帝竟然纡尊降贵地来问他……可见是真的没办法了,可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奴才连个菜户都没有,能有什么法子呢?” 殷稷:“……”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他瞪了蔡添喜一眼:“你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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