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真真面上冷静,心里在不断的思索如何将事情引出,当初她走之前祖母不愿多谈,如今聂晁已经将所有事情诉出,是不是结果就不会不同。 她刚要张嘴,就听到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霍真真抬起眸子。 “真儿,急什么,无论何时何地,越是想要知道某件事,就越不能露出慌乱和着急的神色。”霍老夫人提点她,神色依旧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有几分肃杀之气:“军中将领亦是如此,定要不动如山,情不外露,让任何人都琢磨不透。” “你的冷静才能带领军队活下去,你要永远记得,身为将领,万不可冲动!切忌焦躁。” 霍真真的心静了下来。 她端坐直身子,垂着眸子端起面前的青花杯小口抿着,入口的苦涩瞬间浸润整个口腔,随之而来的是浓郁醇香的甘甜回味。 一整杯茶被她喝得只剩个底儿的时候,这才放下杯子,认真的看向霍老夫人:“祖母,孙女明白。” 人生便入一盏茶,是苦是甜,是好是坏,只有亲自经历的人才有资格评判。无论她多急于为聂晁找说法,也不能先入为主的认定整个事情都是他人的过错。 霍真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不急于问那些过去,反而朝霍老夫人谈起父母:“许久不见爹娘,也不见他们给过一封书信,是不是快要把我这个女儿忘了?” 站在霍老夫人身旁的秋芸噗呲的笑了一声。 霍真真惊讶的睁大了眼,奇怪的看向她:“秋芸姑姑这是在笑我?” 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和方才着急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秋芸一下子被这可爱软萌的样子甜化了心,她看向没有反对的老夫人,拂了下身子,轻声道:“奴婢是看郡主可爱的紧,心生欢喜,故而冒犯,还望郡主原谅。” 真该让燕都的人都看看她们郡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明明古灵精怪、聪明可爱,却被那些闲言碎语都传成了令牛鬼蛇神都恐怖的样子。 霍真真弯着眉眼:“秋芸姑姑真是会说话,平时定是将祖母逗得团团乐。” 秋芸捂嘴浅笑。 霍老夫人牵住霍真真的手,轻声道:“想你父亲、母亲了?” 霍真真迟疑一秒,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初走的果断,但这也是头一次离开他们这么远,这么久。独立的快乐早在起初的几天消散干净,最近一桩桩的事情让她尤其想念娘亲。 她是如何在这波诡云谲的燕都生活的,这座城在许多人眼中看起来是美好的向往,如今却让她没有归属感。 平静的心底霎时泛起波澜,鼻尖一酸,眼眶跟着发红。 “祖母...”霍真真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已经许久没父亲母亲的消息,也不知他们在荆州如何了...近期可好?” “真儿。”霍老夫人轻抚着她的肩膀,神色温和:“如今边关安稳,他们在那边你也无需忧心,相聚总有时。” “我...第一次离开父亲母亲这么久...” “傻孩子。”霍老夫人道:“你总归是有嫁人的一天,分明在所难免,只要亲人在世,牵绊就会一直在的。” “便是嫁人我也要一直跟在母亲身边。”霍真真趴她老夫人怀里,头虚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 霍老夫人勾着唇,一直默默的看着她。 良久,霍真真直起身子,眸子淡了下来,她撑起下巴,试探道:“祖母今日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霍老夫人沉默半响,开口:“你想问聂晁的事情?” 霍真真点点头,她听过聂晁的版本,但那时他到底年少,所以她更想听听,知道更多实情的祖母是怎么说的。 “那年冬天,先帝病重,你父亲突然被调离出京,而我得到消息赶去时,聂家除了只有那有幼童和襁褓中的孩子尚有生机,聂夫人抵抗刺客已是强弩之末。” “是...聂公子也是这般说的。” “只是...”霍老夫人话音突转,冷了几分:“我不知聂将军到底是听谁之命,那夜带兵围住养心殿,可当今陛下赶去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活着的只有聂森一人,他只道遵旨行事,冤枉。” “可....” 霍老夫人话音顿住。 霍真真有些着急,她催促:“可什么?祖母,实际是什么情况?” 霍老夫人轻咳一声,面容看着竟是苍老了几分,她嗓音沙哑:“可现场只有他活着,他说他冤,却无从考证,他当时只道是中了奸计,霍家军是竭力抵抗叛贼而死的。” “但现场的尸首,除了他带去的几个同僚,剩下的便是宫里的侍卫,无从考证。” 霍真真沉默不语,这种情境下,便是有再多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他怎么说都可以。 “祖母是怎么收到聂府有危险的消息?”霍真真疑惑道。 霍老夫人摇头:“奇怪的就是这信在他进宫之前就已经备好了,而他再说完冤枉后别断了气。” “他是你父亲最信任的人,我自是不愿信他做出什么违规之事。” “父亲呢?”霍真真问的小心翼翼。 “他自然不信。”霍老夫人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无奈道:“他曾试着去查,但一切做的密不透风,什么都查不到。” “甚至...若聂森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提前备好信件,只是可惜信到我手上太晚,终是没能护住聂夫人。” 霍真真抓住里面的漏洞,忽然出声:“为何信送给的是早已不问政务隐居后宅的祖母?” 霍老夫人微微一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这个我和你父亲也曾有过疑虑,其实,我们一直有一个怀疑。” “那日本该去养心殿的是你父亲,聂森是去替他赴死的。” 霍真真瞳孔骤缩,猛地坐起来。 “父亲?”她的嗓音忍不住提高。 霍老夫人低声道:“是,一切都太巧合了了,那时候,你父亲与当今陛下当时关系极好,盛京中一直有传闻,有霍大将军在,二皇子的皇位板上钉钉。” “所以,只能从那些蛛丝马迹里去探查,当日那封意外的借调后来经证实并非是重要到需要他亲自前去的。” “真儿,我们是欠聂家的。但这些往事太过隐晦,聂晁知道并不多,但这毕竟是皇家私密,虽然当今圣上已经继位,但往事终究难堪,不能随便提起。” “那父亲知道,聂猗是聂将军的孩子吗?”她轻声提问。 霍老夫人沉声道:“他过去不知,但我想聂猗的样子应该是和他父亲是极像的,你父亲大抵早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们之间都默认不再谈此事。” “真儿。” 霍老夫人抬起粗糙的手指,轻抚在她脸颊上,眸光坚定:“你想要查个究竟那便去,我们这些过去的旧人不便参与,但若是你们这一辈的,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往事太过久远,那段故事里的许多人也都已经离世,追究的意义也许是一个答案,也许是对一些人的交代,想做什么便去做,你的背后有我们。” “祖母。”霍真真眼眶发烫鼻尖又泛起酸。 “怎么这么大还哭起鼻子了。”霍老夫人挑了下眉,调笑道:“不然我派人去叫那江侍郎过来哄哄我们真儿?” “祖母!”霍真真娇嗔。 “真儿喜欢他吗?” 看着祖母变得极为认真的表情,霍真真一时神色茫然。
第40章 江书砚的过去 “喜欢?”她想到昨日那个突如其来的热吻脸登时一下就红了。 霍老夫人捏了捏她的鼻尖,调侃道:“祖母虽然年纪大,可又不是什么老古板,你喜欢不喜欢我这双眼睛还是看的清楚的。” “告诉祖母,你心中可有他?”她又重复一遍,眼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嗯。”霍真真悄悄点了下头。 她的心跳声已经告诉自己,喜欢是藏不住的,那难以抑制的脸红心跳和无法自控的视线,五一不在昭示着喜欢。 “喜欢便好,只要是真儿喜欢的,那定是好的。那武侯府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家二公子倒是个清隽质玉,品德兼备的人。” 祖母嘴里显而易见的嫌弃,以及提起明武侯眼底的厌恶,让霍真真心底一沉。 方才江书砚才被请回府中。 那时他的脸色和方来的反应全都不对。 霍真真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多想抬脚就准备往出跑:“祖母,我先...” “真儿!”霍老夫人略带斥责的嗓音打断霍真真的动作,她转过身,疑惑的看过去。“你不想先听我将将明武侯家的事情?” “祖母,孙女想听他亲自讲。”他答应过回燕都会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之前不懂,现在霍真真心下了然他想说的事情。 她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等他的倾诉。 “明武侯的家事太过复杂,你若真喜欢他,祖母不阻拦,但明武侯家的事不要掺和。”霍老夫人叮嘱。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凝重,霍真真现在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但她来不及也无暇去深思,只是点点头,留下一句“孙女有急事先行离开,日后再来和您赔罪。” 她健步如飞的朝自己的明月园里走,脸色越来越冷,只需那两句话她就能品出来,明武侯府绝非善类,心里的担忧愈发明显。 江书砚,他过去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刚一进城就被仆人用那般强硬的姿态请回府中,那仆人背后之人岂不是更甚? 霍真真一进院子就对正忙着摆弄花卉的春兰焦急道:“上次让你送过信,江书砚的府邸在哪,快告诉我。” “郡主这是?”春兰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不是才去了老夫人的住处,怎么就急匆匆的想要去找江大人?她没记错的话方才江大人是被请回了侯府? 见她脸上的焦急不假,春兰按捺住心中的困惑,先赶忙回答:“江大人的府邸沿着咱们门外的这条路朝北走,左转至尽头再左转,然后再继续朝前走,大约在第七八户人家,郡主可凭借门匾上的江府二字确认。路程不远,步行一刻钟便能到。” 霍真真拧眉:“我有要事找他,这次不用跟着我,此次舟车劳顿,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顾不上多言,转身就想离开,春兰连忙将人拽住,出声道:“郡主不若洗个澡换身衣服,江大人回侯府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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