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微温和的面庞在这一刻划过一丝狠厉,道:“错过这一次,下次祭祀还得等到一年之后,找不到更好的时机了。” 碧微道:“谢玉升中了山顶露,身子已经衰败下去,命不久矣。如今我们行刺他,只是加快进程罢了。” 宦官道:“那皇后娘娘......” 碧微听到他提起秦瑶,微微一愣,面色缓和了稍许。 大概是念在主仆一场,碧微道:“行刺的时候,千万别误伤娘娘。” 这话一落,二人都不再言语,不远处到达了出宫的甬道。 马车驶向甬道,车轮辘辘作响,远处侍卫们正在换班巡逻。 到达朱漆宫门,碧微把腰牌递过去,侍卫看了一眼,认出碧微,笑道:“原来是姑姑您啊,您出宫哪还需要宫牌?” 侍卫挥手,示意门口给这一辆马车放行。 车轮声再次响起,马车驶入昏暗的隧道,眼看就要驶出丹凤门,前方出现光亮,忽然马车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踏踏”整齐的马蹄声踩在御道上,犹如雷霆,气势如催。 碧微心头一震,撩起车帘,往身后看去,只见甬道上,正急速驰来几匹骏马,为首马上坐着的侍卫面色冷峻。呵斥道:“速速拿下那马车上的人!” “哗”的一声,碧微搁下车帘,双手冰凉,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 趁着最后的时刻,她倾身凑到宦官身后,道:“交代你的话,一定要捎带出去,三日后行刺谢玉升,知道吗?” 小宦还没来得及回话,车外马蹄声已经停下。 为首之人下马,握着剑,撩起车帘,对着车内人道:“碧微姑姑,走吧,陛下见你一趟。” 碧微下马车,被人推着往前走,一个踉跄,重重栽倒在地。 养心殿里。 侍卫们来禀报,说碧微已经给拿下。 今日侍卫们所以能这么快抓到碧微,是因为谢玉升曾叮嘱过他们,暗中盯着皇后娘娘宫里的一举一动。 只是没料到那人竟然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得知那人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谢玉升也是吃惊了一下。 杏林鬼手听到侍卫们禀报,问:“她从哪里得到山顶露的,一个小小的宫女有这等本事搞到山顶露?” 谢玉升淡声道:“自然是她背后有人指使。” 他说这话语气稀疏,好似在谈论寻常天气,杏林鬼手听得背后发寒,深深觉得那皇帝位子真不是常人坐的,天天被贼人惦记。 谢玉升吩咐暗卫,好好审问碧微,再去查查她的底细。 暗卫们退出去办。 谢玉升坐在案边,褪去了上半身衣衫,露出右半只胳膊,转眸看向杏林鬼手,问:“怎么样?” 杏林鬼手正在给他施针,目光紧盯着他腕间的针,只见针尖与谢玉升肌肤相贴之处,浮上了一层暗暗的沉黑色。 杏林鬼手开始收针。 当一根根针从谢玉升手臂上拔离,有暗血从银针压过的地方渗了出来,一路蜿蜒流下,宛如一条条纤细的蟒蛇,缠绕在谢玉升手臂上,触目惊心。 “滴答”一声,黑血溅落在地。 谢玉升额上布满汗珠,全身疼痛,坐在那里,只觉被抽光了力气,血管里有数以千计的小牙齿在啮咬他的肌肤,将他在一点点蚕食。 谢玉升靠坐在那里,等着黑血流干净。 半天后他开口,声音已是嘶哑无比:“好了吗?” 杏林鬼手见他都这样了还能开口说话,啧啧了一声,心生了几分敬佩,笑道:“今日的好了,还差最后一副针。” 谢玉升问:“什么时候施?” “三天后,”杏林鬼手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天,不能长也不能短,就必须只能在那个时间段施针,否则有损效果,你这毒就永远解不了了。” 谢玉升顿一下,道:“三天后,是祭祀大典,朕要出去。” 本朝祭祀大典,每年举办一次,皇帝须得亲自前去祈福,为祈祷接下来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故而格外重要。 届时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都会在,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 哪怕到时候皇帝在祭祀大典上不小心跌一个跟头,也会被视为得罪了神明。 在这一件事上,谢玉升不敢懈怠。 手臂的隐隐作疼,让谢玉升回过神来,道:“到时候祭祀大典,还请你也也一同去,等得了空隙,帮我施最后一针。” 杏林鬼手道:“可。” 此刻夕阳渐沉,天空呈现沉重的深红色,皇宫上方被夕阳浸得犹如血色。 残阳映照进谢玉升眼里,他看着那浓郁的血色,心里浮起隐隐不安,一种不知从何处起的直觉,告诉他,三日后的祭祀大典,恐怕不会那般顺利。 残阳如血,天际被霞光染红,清宁宫。 小皇后趴在案上,等着碧微回来,她脸颊被黄昏的阳光打上一层明灭的光晕,衣袂染上了金色的光影。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个人,夕阳给殿内桌椅洒下一层金光。 秦瑶时不时地眺望着窗外,她从中午等到黄昏,一直没等到碧微的身影。 她派人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说,碧微偷窃御用之物,私逃出宫,被人捉去。 可碧微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谁敢捉拿她走? 除了那一人。 秦瑶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不敢去相信,也只能逼迫着自己去相信。 所以真是碧微给谢玉升下的毒? 说实话,对于这一点,秦瑶心里是极其难以接受的,她想让碧微到自己跟前来,给自己好好解释。 可这一刻,秦瑶竟然生出一份从未有过的抵触。 她不想见到碧微,碧微差点害死了谢玉升。 心中的郁结难以排解,秦瑶直起腰,从一边书架上取出了一本崭新的书册。 皇后娘娘上一本记录日常的小册子找不到了,可这并不妨碍她记录新的。 秦瑶决定记录一点最近发生的事,来让自己高兴一点。 她提笔记下了前几日花朝节的种种:谢玉升陪自己过生辰,二人在月下拥吻,看花灯...... 晚上,谢玉升来皇后宫里休息。皇后沐浴,他走到她书架前,打算拿本书看看。 谢玉升是真的随手一挑了,却恰好就挑中了皇后娘娘那本小册子。 他随便翻看—— 【谢玉升陪我过生辰,主动吻了我,我的心一直乱跳。】 谢玉升眉梢微挑,翻过一页。 【谢玉升给我在寺庙准备了花灯,是夜明珠和琉璃盏做的,明亮如昼,灿如星辰,万分好看。】 【但他中了催.情的药,非要我用手帮他。】 【他自己没有手吗?】 谢玉升不动声色又翻过一页。 【他中了毒,一直咳血,好心疼。】 【阿耶让我尽快有孕,可是谢玉升身体这么虚弱,我有一点担心他行不行,如果今晚谢玉升还来,我要不要委婉地暗示他一下?】 谢玉升目光停在这一页最后一行,身后传来了秦瑶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小册子又被抓住了呢。 谢玉升:我有手。 秦瑶:真的吗,我不信。
第27章 璧人 灯烛摇曳,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谢玉升合上册子,转过头来。 秦瑶刚沐浴完,换上了一身月白色内衫,乌发红唇,水汽氤氲,远远看去,肌肤下好似有流光浮动,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花鸟灯架上烛光轻晃,秦瑶眼睛晶亮,问谢玉升:“你在看什么?” 谢玉升手背在身后,借身子的遮挡,将小册子放回书架上。 谁料小皇后眼睛格外尖,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动作。 秦瑶走过来,从他手上抽出小册子,翻开一看,顿时身子僵住。 她缓慢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秦瑶结巴道:“你看到了多少?” 谢玉升道:“没看到多少。” 秦瑶不太相信,试探地问:“真的?” 谢玉升本欲说是,却在话出口,顿了下,话锋一转道:“也看到了一点。” “我有手。” 这三个字缓慢地从他口中吐出,男子面色淡然,神情变都没变一下。 秦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一下涨红:“什么有手?不、不许再提那晚上的事情。” 一想到那天谢玉升压着她手不放,秦瑶都觉得后怕。 他自己有手,却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来回地把玩摩挲,仿佛那是什么光滑圆润的玉器。 男子的手五指修长,骨肉均匀,那一双手放在男子中都是极品,却非要覆着秦瑶的手,反复抚摸那一份灼热。 秦瑶不自在地缩手,将小册子放回架子上,背对着谢玉升,岔开话题道:“下次不许偷看我写的小册子了,知道吗?” 小姑娘软糯的声音里藏不住的仓皇。 谢玉升轻轻地道:“好”。 这话落地,二人之间便沉默了下去,一时也没人再开口,只听得到殿外时短时长的蝉鸣声和蟋蟀声。 秦瑶将背影对着他,手搭在面前的书架之上,指甲掐进书架中,好半天,是她先出口打破沉默。 “夜已经深了,我们要上榻安置吗?” 秦瑶转身欲走,月白色里裙贴着腰,勾勒出柔媚的身段,她才动身,却觉后背贴上来一个男子的胸膛,让秦瑶一下从头皮都脚,都紧张得绷住了。 秦瑶面向书架,男子温和的气息从后柔柔拂来,他身上的水沉香与她的洛儿香交融在一起,混出来的香味道非但不难闻,反而意外地沁人。 暗夜里,两种香的气味在慢慢纠缠。 秦瑶后颈僵住,害怕他下一步动作。 谢玉升脸靠过来,俯耳道:“等一会上榻,先与你把事情说完了。” 秦瑶问:“什么事?” “那毒是碧微下的,你知道了?” 闻言,秦瑶眸光垂下,眼睫掩盖住眼中不明的情绪,声音低低的:“知道的。” 她心有失落,难以接受朝夕相伴当姐姐的人,竟然心肠这样狠毒。 秦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顾念碧微是我身边的人,特地来问我一声,没事的,你想怎么处置她,她既然敢给你下毒,就是弑君之罪,按律当诛。” 皇后娘娘虽然心地善良,但也是明事理的。 谢玉升本以为秦瑶会心软,得了这话,略有意外。 他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三日之后的祭祀大典,须得言行谨慎,千万不能出错,礼部这几天,应该人来教你大典上的礼仪。” 秦瑶回过身来,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礼部侍郎已经把所有东西交代给我了。” 她问谢玉升:“那你失忆了,可还记得那些礼节?到时候我在你身边,你若记不住,我会提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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