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阿耶都是爱你和你阿兄的。” 他说完,又有几滴泪掉落,本是不想打扰秦瑶,却抑制不住地伸出双手,将秦瑶拥入了怀里,轻轻抱了一下。 终于,他松开秦瑶,拿起灯盏,大步往外走去。 屋内的光影渐渐虚弱,很快又陷入了黑暗中。 只是秦章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后,他以为睡着的小女儿,眼底也流出了几滴泪。 天光初亮,晨曦便透过细缝照亮了楼阁。 秦瑶醒来后,更衣梳妆,坐在案前,一口一口啜着稀粥。 昨夜她睡得很浅,以至于阿耶进来后抱了她一下,就把她给弄醒了。 那一句说爱她,秦瑶自然也听见了。 小姑娘揉了揉哭肿的眼睛,抿了抿唇,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 她当然也是爱阿耶的,可她无法忍受阿耶做出叛国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受这一份情绪影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秦瑶下午又撑不住犯困,再次上了榻休息。 当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全黑,柔柔的江风吹进屋内。 秦瑶披着一件青色的外袍,立在栏杆边,和以往一样眺望夜里的江景。 然而这一次,她却发觉了不同寻常之处。 江上起了大雾。 才开始还能看清江面,到后来雾气汇聚,白茫茫一片,彻底遮蔽了人的的视线。 这样诡异的雾,在秦瑶被囚禁的时日里,从来没有见过,一时间心头有些发怵,默默后退了几步,离栏杆远一点。 她侧耳倾听,外面的江浪拍台,声音如雷,却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秦瑶对身侧的侍女道:“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侍女听了片刻,脸上神情仓皇。 那是人群在嚎叫,发出杀气震天的厮杀声;是兵戈相接,刀剑刺破肉身的尖利声,萦绕在凤凰台下,久久不散。 秦瑶立在原地,喃喃地道:“这是打仗了,对吗?” 她的目光穿过木条,透过层层云雾,看向了扑朔迷离的黑夜。 战场上两军对峙,齐军先开头筹,以雷霆之钧的气势一扫敌军,将对峙线逼近到凤凰台下。 接下来便是渡江,一旦齐军渡了江,便可以杀进靖州大营。 可谁也没料到,江上会起了一层大雾。 齐军的船行走在其中,根本认不清楚方向,大大增加了渡江的困难程度。 时不时对还有点了火的箭,从对面江畔飞射过来,深深地扎进齐军的船只上。 “哄”的一声,木船瞬间被点燃,窜起滔天的火光,火苗将人一点点吞噬。 “扑通、扑通”到处都是从船上跳下水逃命的齐军。 江上火光升腾,惨烈的叫声回荡在上空,各个方向都响起了士兵的落水声。 “杀啊——” 江岸对面传来怒吼声,在齐军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队靖州军已经划船渡江,带着弓箭长刀,猛地冲来。 两方人马在江上厮杀,汹涌的江水渐渐染红,变成了血水。 江上叫喊声惨烈,盘旋在河水上空,顺着风吹向了远处的山坡上。 谢玉升策马,俯眼凝望着下方的场景。 他身后的军队庄严肃穆,黑压压的一群,犹如黑云笼罩。 谢玉升手握着缰绳,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没一会,见远处层层浓雾之后,策马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是秦临。 他身后亦跟随着一众骑兵,高举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秦临面目冷峻,策马奔至谢玉升身前。 谢玉升道:“这里交给你,我绕道去后方截断他们的后路,可以吗?” 秦临点点头,道:“可以。” 二人之间沉默了下去,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谢玉升转身欲走,却在那一瞬间,秦临拉过了他的胳膊。 谢玉升转过脸来,问:“还有什么事?” 秦临酝酿了片刻,道:“我确确实实是来援助你的,我父亲谋反,但我与秦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在来之前,父亲写了一封信,让我带兵马粮草来支援他,我并没有答应。” 谢玉升平静地注视着他。 秦临松开了他的胳膊,叹了一口气道:“若我去支援我父亲,一旦战败,秦家就再无半点翻身的可能,但我还想拼一条活路,为我、也为我的妹妹。” 他直勾勾看着谢玉升,忽然扬高了一点声音道:“我抽了三万兵马,帮你去抵御南下的突厥。” 谢玉升道:“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秦临笑了笑:“算是吧,若突厥真的入侵到中原,你绝对要分出一些兵力去对付他们,到时候你分身乏术,再有别的地方发起叛乱,你该怎么办?” 这样的结果,便是最坏的局面。 历朝历代多的的是国家内乱,胡人入侵,把中原大地搅得一片疮痍的前例。 即便谢玉升把一切都算好了,也难保不会有万分之一这样的可能性。 秦临手搭上他的肩膀,道:“希望等这场战事平了之后,你还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对待我妹妹......” 话说到一半,秦临自己都没底气,改了口道:“不奢求你和以前一样对瑶瑶,废后也好,贬为庶人也罢,希望你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瑶瑶一条活路,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的。” 战场上的鼓声传来,拉回了二人的思绪。 谢玉升与秦临齐齐往山坡下看去。 秦临道:“那边鸣鼓声了,应该是要回防,准备第二次进攻了。” 谢玉升道:“我那先去后方。” 秦临颔首,目送着谢玉升的队伍的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浓雾之中,秦临转目,望向江面上那一座高耸的凤凰台。 风吹得旌旗猎猎如皱,秦瑶搭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握紧,忽然拔剑出鞘,一阵肃杀的寒光破开了浓稠的夜雾。 秦临高举宝剑,转身怒喝道:“大齐的好儿郎们,今夜随我冲破敌军,踏平乱党!” 震天的呐喊声划破长空,湍急的江面上,士兵浴血奋战。 凤凰台后山之上,遍地清冷寒霜。 谢玉升的人马绕道到了靖州军营的后方,对方仿佛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提前做下了部署,防止齐军的突围。 谢玉升拔剑出鞘,一剑封喉,斩杀了对面冲锋而来的一个将领。 淋漓血色泼洒在草地上,很快渗透进了土壤之中。 大批齐军的马自山坡上俯冲而下,从后突袭靖州军。 谢玉升的马疾驰在山道之中,这里浓雾弥漫,夜里看不清楚道路,时而听到士兵自马上掉落的呼救声与踩踏声。 谢玉升微微皱眉。 他计划好在今夜突袭敌军,却没想到遇上了大雾,极大地降低了可见度,让突围难度陡增。 对于齐军这显然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可对于常年驻扎在此地的靖州军,他们再熟悉不过这里的地形地势,无疑的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至少现在看来,靖州军在山坡上,逐渐借着地形的优势,占领了上风。 也是此刻,谢玉升余光瞥见一道寒光地朝自己刺来,他侧身躲过,见冰寒的剑堪堪擦过自己的脸,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 剑的主人见没有刺中,再次朝谢玉升刺去。 谢玉升抬起手上的剑,应下这一招,“碰”的一声,两剑相撞。 在剑身折射的光照看下,这一次谢玉升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 燕贺满面门都是杀气,气势凛凛,手上所握的寒月剑上滴下鲜血,显然是刚刚才斩杀了一名士兵。 二人长剑相交,发出一阵铮铮鸣剑之声。 “谢玉升。” 燕贺直接喊了谢玉升的大名,语气里未见得多敬重,反而是带着一种势在必得要将谢玉升砍下马的气势。 他出手快且狠,每一剑都冲着谢玉升的命门而去,刁钻无比,招式如同细密的雨,刺得人猝不及防,每一次谢玉升拆完招,燕贺就反应极快,再次挥剑砍去。 但凡谢玉升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坠下战马。 若是换旁人在此,只怕早就命丧剑下,成为一道亡魂了。 谢玉升始终从容不迫地应对,挡住燕贺的一次次进攻。 长剑破开夜雾,夜光凄凉,林间风声鹤唳,回旋着一种汹涌的杀意。 风入松间,万林婆娑。 谢玉升手腕灵活地一转,剑尖锋利,直刺燕贺的咽喉。 燕贺瞳孔剧烈一缩,弯下腰躲过这一剑,却没能躲过谢玉升劈来的第二剑。 那一剑削铁如泥,力量震得燕贺的虎口锐痛,他咬牙坚持,仍然阻止不了宝剑自手中飞出。 只见夜色里,他的寒月剑划过空中,插进了一旁的泥土里,骤然断成了两截。 谢玉升转过身来,碎发拂面,他再一次劈来一剑,直直刺入燕贺的左肩之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极其冷厉的一剑。 瞬间洞穿了燕贺的左肩,生生在盔甲上剜出了一道血色的窟窿,有源源不断的血自盔甲中流出。 燕贺闷哼一声,手捂住肩头,面目痛苦而狰狞,而同一时刻,他身下的马也被后面赶来的士兵刺中的背部。 马儿受到惊吓,撅起双蹄,湿润的嘴巴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 马儿轰然倒塌,向一侧倒去,马身上的燕贺也随之跌倒,被甩出去十几步有余,溅起一地尘土。 战场之上,没有了剑的将领,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也不为过。 再没有比在两方人马之前,被对方将领来得更鼓舞军心了。 几乎在刹那间,齐军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更加奋力地挥剑与敌军死战。 而对面的靖州军,在看到带他们冲锋陷阵最大的将领燕贺坠马后,心头漫上一阵惧怕,萎靡不振。 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短短的一个瞬间,便由齐军占领了主导,气势碾压了对方。 红尘飞扬,战马驰过,齐军大举往前进攻。 燕贺从马上摔了下来,左肩头传来的伤痛,让他额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手撑在泥地之上,咬牙切齿地想要站起来,却在这时,身后劈来了一把长剑。 燕贺错神躲过,力量爆发,总算站了起来。 围绕在他身边的是两只齐军的战马,他们手持长矛,一点点逼近,似乎是要朝燕贺刺去。 燕贺无剑无马,面对它们,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困兽之斗。 只见对方手臂一抬,那只长矛朝他刺来,燕贺都已经做好了被刺死的准备。 曾想下一刻,那持矛的士兵被人生生砍下了脑袋,鲜血四溅,应声倒地。 而另一个围绕燕贺的士兵,胯.下的战马被一把长刀砍断四肢,顿时人仰马翻。 燕贺心悸地抬头,看到浓雾后走出的一个骑马的人影,身后一群士兵,正是此次与他们一同合计造反的靖州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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