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少年斜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看陈诀你这样子,叫周阎王折磨得不轻吧?” 陈诀骂:“看笑话的滚啊!” “诶——怎么能这么想兄弟,我们可是在这儿专程等你和五哥出来,等了一下午了!” 陈诀问:“等我们干什么?” “等你们喝酒去啊!你们今天被周阎王折磨了一天,晚上不得跟哥几个喝点小酒松松筋骨!” 陈诀受了周嘲的罚,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气,正需要喝酒这样一个发泄口。 纪玄也无可无不可。 几个少年推推嚷嚷,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红香楼。 . 华灯初上,红香楼里, 少年们正喝到兴起之时,天南海北,高谈阔论。 酒酣脑热时,有一个宣州来的公子偶然谈及一桩秘事。 世界上八卦的从来不止女人,男人也是如此,就连少年人都不例外。 “我母亲族妹有个手帕交,给一个大官做外室。” “听说那大官的岳家厉害得很,所以母子俩就一直被养在宣州,那孩子比我还大几岁,小时候读书我还见过他。” “听说那大官这些年一共也没来几次,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燃起的一把大火把那母子俩住的地方烧了个干净,一夜之间,母子俩都没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听说前一晚那女人还要带她儿子去找那大官呢!” 纪玄对旁人家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并没多大兴趣,坐在旁边听过,便也就过了。 几个少年也只是听个热闹,至于是谁身上的惨事,他们也不见得关心。 讲完这一桩,几个少年又一边喝酒,一边讲起别的事情来。 不多时, 少年们已经醉的七七八八了。 除了少数几个还算是清醒,有几分神智。剩下的,有的歪歪斜斜地趴在桌面上,有的歪着身子仰在椅子里,甚至还有人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丝竹之声仍然绵绵不绝,酒壶零散地倒在黄花梨桌面上,酒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 纪玄仰在椅子上,觉得屋子里有些闷,于是摇摇晃晃起身出去想透透气。 他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沿着二楼的长廊走着。 浓妆艳抹、轻衣薄纱的风尘女子倚在栏杆上招揽着客人,纪玄理也不理,脚步晕晕乎乎地穿过长廊,准备去红香楼二楼一处露天的楼阁里吹吹风。 纪玄刚推开楼阁的木门,就看见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一闪,落到了楼阁里。 微弱光影下,纪玄只模糊看清了那人的半张侧脸。 接着,那黑影一闪,跳进了邻着楼阁的某一个窗户里。 纪玄瞳孔微微一震。 小小的别山竟有这等高手! 没想到,别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还卧虎藏龙。 纪玄悄无声息合上了刚刚打开了一寸宽的木门,又像个真正的醉鬼似的,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 文昌巷, 五公子久久未归,木槿有些担心。 昨天刚出去喝过酒,玩到亥时过半才回来,今天应该不会去喝酒了吧?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见回来呢? 木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她推开门巷子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除了他们家门口挂着一盏灯笼,便只有巷子最里面周惜弱他们家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巷子里安静得连风声都可以听得见。 木槿提着灯笼,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忽然看见巷子口有一盏微弱的灯光亮起。 那盏微弱的灯正在一点点靠近。 她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那盏灯终于走到了她可以看清的地方。 可惜, 不是。 不是五公子。 木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神色顿时失落了下来。 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如冷月,如孤刀,泛着冷冽的寒光,看一眼便涤荡心神,寒气沁入肺腑。 他提着灯笼走自己的夜路,仿佛没看见木槿似的,也或许看见了,但他根本不在意旁人,一眼都不曾多看立在门前的木槿。 木槿静静地站在石阶上,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最终,在周家门口停下了脚步。 男人推门进去,巷子里突然闯入的一点微弱的光,眨眼间就又消失了。 有风从巷子口灌进来,木槿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厚衣服。 她望着巷口的方向发了会儿呆。 可惜,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木槿只好提着灯笼又重新回院子里去,她一手提灯笼,一手重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除了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第85章 周惜弱 木槿刚进了屋,就听见敲门声。 她连灯都顾不得提,转身就往门口跑。 木槿打开门,果然是五公子回来了。 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除了浑身的酒味儿,身上还有一股突兀的脂粉香气。 木槿正要去扶纪玄的手,顿了一下。 纪玄今晚喝得没有昨天多,走起路来并不像昨日那么不稳当。 木槿开了门,他自己跨过门槛便朝院子里走去。 阿吉在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见木槿出来接,他便急忙找借口溜了,说自己先去给公子备水。 木槿只好提着灯笼走在旁边为纪玄照亮脚底下的路。 纪玄半阖着双眼,脚步虚浮地往屋里去。 走到门口时,脚抬得太低,一脚踢在了石阶上,身形一晃,木槿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混乱间,纪玄也抓住了木槿的手。 却不巧,正好按到了木槿今天被马双绣抓伤的地方。 木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纪玄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又仿若无事一般,半是依靠着木槿的支撑,半是靠自己的力量往屋子里走。 等终于把纪玄扶到床上坐着,木槿累得气喘吁吁。 纪玄半阖着眼依靠在床头,或许是喝醉了不大舒服,眉头微蹙着。 木槿正要出去看看阿吉准备得怎么样了,忽然被纪玄拉住了手腕。 木槿一惊,“公子?” 纪玄睁开半阖着的双眼,带着热腾腾酒气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手背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幽微灯火照亮下,木槿手背上赫然一条半寸长的划痕,伤口还泛着深粉色,一看就是新伤。 纪玄盯着她手背上的伤口,方才还迷蒙的双眼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许多,眸光有些黑沉沉的。 木槿揣着心里的一点点惴惴不安,实话实说道:“下午与人起了争执,不小心被抓伤了。” 今天下午她们三个人在门口的动静闹得那样打,巷子里有不少人是知道的,这事儿肯定瞒不过五公子。 况且,她也没想瞒他。 且不说在这种事情上对五公子遮遮掩掩,五公子肯定会生气,就单说马双绣口不择言又抓伤她,上次还莫名其妙瞪她,她就不想替这种人对五公子有任何隐瞒。 木槿知道,她心里存着那么一点隐秘的告状的心思。 自从母亲和外祖父相继去世后,她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了。 可能是五公子这个人实在太好了,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她有胆子做出这种小孩子回家告状一样的事情吧。 虽然他看起来凶巴巴,暴躁又不好伺候,实则却是个面冷心热、毒舌傲娇的人。 五公子无论是对阿吉还是对她,都比纪府其他主子对身边下人好太多了。 . 与此同时,在文昌巷的另一家里, 周嘲从院子里进去,周惜弱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自从当年那件事过后,惜弱晚上睡觉,只有点着灯才能睡得着。为了省银子,她很少用蜡烛,大多时候都点煤油灯。 周惜弱这些年自杀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周嘲实在是怕了。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在周嘲过往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周惜弱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每晚睡觉之前,他不看她一眼,根本没有办法睡得着觉。只有看到她,确保她还好好活着,确保她还安然无恙地呆在他身边,他才能入睡。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恪守礼数,根本不好意思进周惜弱的房间。 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后,他觉得那些礼教与规矩,都是狗屁,什么都没有周惜弱好好活着更重要。 他推开门,周惜弱的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照亮了小半间屋子。 周嘲的薪水并不算高,每月交完这间宅子的租金后,剩不了太多,维持他们基本的衣食住行没问题,但经不住周惜弱还要吃药。 所以,周嘲的生活常常过得紧巴巴,许多衣服洗得发白了也舍不得买新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周惜弱的房间里也被铺上了柔软厚实的地毯。周嘲宁愿自己过得辛苦些,也绝不会让周惜弱吃苦。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周惜弱的床前。 床上躺着的女孩儿呼吸均匀,睡颜安然,大概已经睡熟了。 经过这几年的悉心调养,周惜弱的腿站起来已经没问题了,可惜仍然走不了路,不过从轮椅到床上这样短的一段距离,她可以撑着拐杖靠自己艰难完成。 周嘲最初想请一个佣人过来照顾她,因为他毕竟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家里,陪在她身边。而且,他还是怕她想不开,希望有个人替他看着她会更放心一些。 但周惜弱对这件事情很抵触,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落魄与无能。即便是被他窥见了她的狼狈,也会让她异常的痛苦。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周惜弱仍然对这双坏掉的腿耿耿于怀。 她时常会陷入过往的回忆中,她恨得要命,会变得魔怔与疯狂,甚至有自残和自虐的倾向。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发作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这勉强算得上这几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因为她的状态越来越平静,她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调整和修养,周嘲才会接下别山书院山长的邀请,来别山书院任教。 她的脸色仍然过分的苍白,周嘲袖中的手忍不住捏紧了又放松开。 他俯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凝视这张他再熟悉不过却又另他日思夜想的面孔,他心底里泛起丝丝心疼。 视线停留良久,他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在拉开门要出去时,余光无意间瞟过了窗边地上放着的那盆美人蕉。 他的动作忽地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盆美人蕉上,花盆里的土格外湿润,美人蕉最下面的几片叶子上还残留着褐色的药汁。 原来,这屋子里浓郁的药香都是从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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