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奇怪,以先生高尚的品行,断然不会因为她所嫁之人是个残废而叫她远离,夫妻事情乃是你情我愿,她既然收了王府的聘礼,却做了那人的正妻,又怎会做个收了钱不担责之人呢? 过来半晌,魏征又道:“既然已经入了王府,怎么说,也要撑起世子的门面,该学的该知道的,万不可偷懒,王府男子难撑家,你在王府一日,便要将王府内的事情打理清楚,可明白?” 林倾珞不做多想,直点头。 其实,魏征也只是希望她能稀里糊涂的摸索清楚王府的底细,如此,不用她母亲去说,她也多多少少知道十六年前的一点真相。 后来又聊了几句,魏征便把林倾珞送出来门,甚至还在门口寒暄了两句,小灵乐笑着朝林倾珞挥手告别,林倾珞离去,他们二人才依依不舍地打算回屋。 “魏先生可真是叫人好等啊。” 一道声音忽然自魏征身后响起,随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走近。 魏征回过头看了过去。此人不叫他“太傅”,也没用唤他“大师”,而是称呼为“先生”,显然,此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此称呼是故意避开他的身份。 此刻若是从他嘴里冒出一句“魏太傅”,他怕才是会立刻扭头就走。因为既然称呼他为“太傅”,那便说明,找他的目的脱离不了朝廷。一声“先生”,倒是叫人听了心里舒坦许多。 魏征微微抬起眸,眼睛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面容俊逸,气度不凡的男子,扪心自问,脚步慢下来的原因之一,便是对方那张脸长得着实出众。 “公子面生,魏某不认识。” 云琛笑道:“先生隐居十几载,有个不认识的人不奇怪,在下云琛,师承赵居士。” 云琛举止得体地行了一个礼,可魏征的脸色却变了,他四下扫了一眼,冷冷道:“原来是你啊,你走吧,我不见那人的弟子。” 说完,扭头直接就离开了,回屋的时候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云琛站在原地笑了笑。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整个京城,人人都知道他曾拜赵丞相为师,算是赵丞相隐居后唯一的一个门生,入京以后,他也是借着师傅曾在京城的关系站稳脚跟。 大门关上了,云琛笑着转身,绕道去了小门。 小门,总不会有眼睛盯着了吧。 魏征显然是不想见他的,云琛在后门等了两刻钟,才见到魏征提着一个空桶走了出来,显然,他这是要出去打水,并不是有意给云琛开门的。 见到云琛站在门口,他的脸色又变了。 大门关了蹲后门,这显然是将他的住处摸了个清楚,而且后门位置偏僻,通的是后山,没点本事翻不过来,此时日头炎热,他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就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敲门,更没翻墙,思及此魏征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许。 云琛依旧朝着他作揖,这一次,四下也再也了耳目,他便直接了当的开口:“先生,鄙人姓沐,名为沐云琛。” 顿了半晌,云琛才又开口:“沐温婉,是我母亲。” 魏征的眼眸忽然一掀,怔怔地看着他,随后视线便在他的五官扫去,比对记忆中的那张脸。毕竟十六年没见过了,有些记不清了倒也正常。 过了许久,魏征才喉结一颤,突然笑出了声,他越笑越是大声,犹如发狂一般。 眼尾的褶皱那样清晰,甚至明亮的眸子也染上了隐隐血丝。 “先生。”云琛低低唤了一声。 魏征笑意一收,直起了方才笑弯了的背,抬手忽然指着云琛的鼻子,怒道:“小子,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何目的,我帮不了你,我不是你师父,没他那么圆滑,在京城之中也没什么朋友。” “我并非是来求先生帮忙,而是求先生指一条明路。” 魏征眸光冷冷的扫向了他,过了半晌,才开口:“周杏当年奉贤贞皇接待了突厥使臣,那日之后,他便连升两品,从四品侍郎跃成了中书令,若非丞相官职被罢,他便是下一个丞相。当年,曹家老夫人,是长公主和先皇的姑姥姥,其中缘由,无需我多言了吧。” 先皇和长公主一母同胞,当年突厥求和之时,贤贞皇帝尚且还在但是已经年迈,也就是说,那时候,先皇和长公主就已经蠢蠢欲动,伸出了贪欲之手夺取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长公主先皇和中书令的关系,中书令和突厥,以及晟王的迟迟不肯支援,突厥攻城,熵州的沦陷。 一瞬间,所有的连线都明朗了。 原来,熵州只是他们送给突厥的一份礼,作为斩杀威望高的沐侯和手握重兵的靳将军的一份报酬。 一州换得忠将死,稳坐王座无心患。 云琛笑了,心中的迷雾明了,可是心却被冻得随时可能碎掉。他眼眸微红,忍不住问:“先皇是如何死的?” 云琛不信眼前之人不知道,可这一次魏征没有明着回答:“你心里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 先皇比长公主还要年少两岁,却在登基两年以后暴毙而亡,本是身体鼎盛时期,怎会突然离世,云琛有个猜想,可也仅仅只是猜想,若有人能剥开他面前的迷雾,告诉他迷雾后面的是路不是沼泽,他定会义无反顾直去,而眼前之人,正是唯一一个能为他解开迷雾之人。 说完这一句话以后,魏征就要离开,云琛却着急追了上去,少年人高腿长,三两步就又拦住了魏征的去路。 “子砚还有一个问题。”云琛的气息微喘,神色带着几分难以遏制的着急,似乎是怕魏征真的走掉。 魏征冷冷看着他,不等云琛问他就些给拒绝了,他道:“小子,他能送你来京城,但也只能送你来京城,京城这深不见底的幽潭,你得先试试,能不能斗得过里头的恶蛟,然后再谈其他。若是自己都自身难保,知道的太多,只会害死别人。” 云琛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此刻若是先生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透露,也将兰姨的事情告诉他,那他若是斗失败了,他就会成了对方想对靳家斩草除根的线索,先生不信任他。 “子砚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说完,朝着魏征作揖。 魏征摆摆手,提着桶一边朝前走一边道:“乌云滚滚雨将落,再不走,下山可要遇上大雨喽。” 云琛笑了笑目送着他离开,并没有回复他的话。 足够了,他知道的已经足够了。 甚至说,知道了这一些,晟王府那边,便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眸色有些暗,让人瞧不起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云琛道:“沐青,你派人去萧管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那,颂九公子那边?” 云琛是故意丢下颂九过来的,丢下朋友虽说很不地道,但是此刻他已经没了心思再和颂九嬉闹了,脑子里一下涌上了太多事,他得缓缓。 云琛道:“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改天请他喝酒。” “是。”沐青离去。 一阵冷风吹过,过得树叶飒飒作响。 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 其实,他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查,林倾珞,不就是眼下最好的线索吗? 平日里不与俗人往来的魏太傅偏偏对林倾珞如此亲近,还有那个小沙弥,这些都足够说明了一切。 先生装得很好,或许他以为自己和林倾珞不熟,亦或者不知道当初兰姨来的那次被他看见了,所以才会觉得他不会想到林家身上。 殊不知,他如今也算林家半个女婿,对于林家的一切,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些,此时此刻,应该算是明白了所有。 少年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明亮的光,似暗夜里燃气的火把,跳跃着希望的光芒。
第47章 林倾珞从魏征的小院里出来,本来打算直接去找孙芝荷的,但是在路上,却又被一棵祈福树给吸引了视线。一棵蓬勃粗大的榕树竖立在了眼前,茂密的树冠铺张在头顶,能遮雨,能挡太阳,上面还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尾部还坠着一些小木牌。 清风拂过树梢,吹响了树叶,也吹响了写满夙愿的木牌。 又清脆又沉闷,这声音说不出的好听。 林倾珞在此刻走不动了,她站在树下,仰头望着这棵树,透过树梢,看见她白皙的小脸上,闪过痴迷的神色。 “阿娘,珞珞想祈福。” “这祈福没有用的。” “阿娘骗人,没有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来许愿呢?” “因为,实现不了的东西才来许愿,能实现的,大家都是靠自己去争取了。” “那珞珞想要爹爹来看珞珞可不可以争取呢?” 那时候的靳兰汐只是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珞珞,阿娘也想见爹爹,可是我们娘俩,都没有爹爹了。” 然后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走的时候,她还一直回望着那个卖签的小摊子,见她娘亲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便失落地垂下了眸子,没有在开口请求。 时光流逝,六岁的林倾珞长大,变成了十六岁的林倾珞,儿时关于来寒露寺的记忆都是快乐的,但是不知为何,关于那一次路过这祈福树的记忆却是难过遗憾的。 林倾珞收回目光,缓缓朝着一边卖祈福牌的桌子走去。 小和尚看见林倾珞上来,起身两手合十行了个礼:“祈福绳,许愿牌,平安绳,施主,您要那种?” “都要吧。”说完,林倾珞转过头,示意俊喜给钱。 一共三样东西,其中两样林倾珞倒是知道用处,至于最后一样,林倾珞指着平安绳道:“此平安绳是?” “寺中总有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来祈福,夫人也知晓,襁褓中的孩子体弱多病,其父母觉得可能是鬼神侵扰,所以这红绳,是德高望重的圣僧编织的,放在佛前听经三十日才拿出来赠送的。” 林倾珞疑惑地问:“祈福绳,许愿牌需要两个铜板,平安绳无需钱,本是打算送给带孩子来寺里的百姓的,但今日快下雨了,想必不会有人来了,便送给夫人吧。” 林倾珞听明白了,叫俊喜都给了一锭银子。那僧人说,会将这一锭银子放入功德箱中,用作修葺庙宇或者其他用处。 用作其他什么的林倾珞毫不在意,拿了花钱买来的牌子和红绸,又将平安绳放在了贴身的荷包之中,才朝着榕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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