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突厥的赤达尔公主已经在入京的途中,一同回来的还有晟王荣文璋,王府,他真的待不得了。 今日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天却乌压压地开始下起了雨。 六月的天总是变幻莫测,林安志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靳兰汐连忙叫下人下去给他备水,沐浴。 靳兰汐拿着脸帕给林安志擦拭身上的水珠,林安志犹如一个孩子一般,满脸的笑意,将手背在身后,一脸的神秘。 等到靳兰汐给他擦拭袖口的时候,忽然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手上一串用茉莉花编制而成的手链送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青涩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书院种的几株茉莉花开了,好多同窗没事给编东西,儿子无事,便学了一手,阿姐不在家中,便送于母亲吧。” 靳兰汐手上的疤痕,是旧年沉疴,也是她心上的沉疴,所以别人送她东西的时候,总喜欢送镯子之类的饰物,姐弟二人也不例外。 林安志年纪小,也没什么私产,所以喜欢送一些精巧的小物件,可对于靳兰汐而言,这东西,却是比那些金银珠宝,更珍贵。 她伸手缓缓接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是一贯的严厉,看着他道:“就喜欢弄这些无用的东西,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一些圣贤著作。” 嘴上说着,可是手上却是将那手串小心拖着,生怕压坏了上面盛放灼热的心意。 林安志似乎知道了靳兰汐会这样说,瘪了瘪嘴,笑道:“孙妈妈说热水备好了,儿子去沐浴了。” 方走到门口的孙妈妈奇怪地看了一眼小少爷,心想,自己还没开口说呢,小爷怎么就猜到了呢。 林安志的身影,一溜烟就不见了,孙妈妈这才进屋,看着林安志离去的背影,一脸的慈爱,宛若看自己的晚辈。 进屋以后,当看见靳兰汐手上的花以后,她神色稍顿。靳兰汐也如孙妈妈一样,视线落在了自己捧在手里的花上。 一看见靳兰汐捧着手里的花发呆,孙妈妈就知道她这是忆起了往昔。 曾经有一人也是非常喜欢送这些手工编织的小玩意给小姐,无论是野草编织的蛐蛐,或是花冠,还有这样的鲜花手环,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那双长久握刀的手,粗糙透着笨拙,可却能编织出生动又美丽的一切。 年少时候的靳兰汐总能收到他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学来的,后来她也想学,缠着他叫他教,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说呀,如果她自己学会了,那他再送这些就没意思了。 送给她花的特权是他的专属,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能剥夺。 只可惜,靳兰汐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他编织的花了。时隔多年,在看到这样的花,怎能不叫她触动。 红烛摇曳,暗光下的眼眸朦胧,似有星星闪烁。 靳兰汐将花递给了孙妈妈,道:“将这个收起来吧,我也用不上。”如今早就过了簪花戴红的年纪,若是倾珞在,送给倾珞倒也不算糟蹋。 一想到林倾珞,靳兰汐的神色就沉郁了下来,自打那日打了她以后,她就再也没给家里递过消息,靳兰汐向来都是被安抚的那个,她性子烈,以前林老爷都得迁就她,家里两个孩子也孝顺,就算有个吵闹,也不会和她久不言语。 靳兰汐这是怕了,怕自己那一巴掌打的太重。 可是,按插在宝善寺的钉子已经插在了孙芝荷心里,她的女儿,必须完好的回来。 靳兰汐不知道的是,孙芝荷没在宝善寺呆够一天就回了王府,而她安排的那个人,根本就没和孙芝荷见着面。 孙妈妈接过了靳兰汐递过来的花,小心翼翼捧着,打算好生安放,可到手没一会,一朵娇艳的花忽然从环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见状,孙妈妈惶恐,正要和靳兰汐赔不是,却见到花环的不对劲。 花环是用丝质的锦帛做系带,连住每一朵花的,因为掉落了一朵花,里面的锦帛露了出来,一种浅绿色的花纹,细看,那就是字。 靳兰汐拿回了孙妈妈手里的花环,一朵朵拨开覆在上面的花,然后展开锦帛。 锦帛用绿色的汁水写几个字。 “黄昏青云亭,静候君来。” 没有署名,可是看见那字迹的一瞬间,靳兰汐僵住了。 这字迹,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靳兰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孙妈妈跟在靳兰汐身边多年,虽然没一下子认出这个字迹,但是反应片刻以后也猜到了这是何人的笔迹。 这人……不是死了吗?! 当年林辞和十余个手下拼了命的将靳兰汐从姜州大牢里面救了出来,当时的他已经伤势惨重,面对追兵,他只能让靳兰汐先走,他留下垫后。 之后的结果,靳兰汐不敢想,也从未深想。 靳家女从荣文璋手里逃走,那是看护不力的死罪,靳兰汐能猜到荣文璋为何瞒而不报,后面传出来的消息,只说逃走的犯人已经被缉拿,试图越狱者就地处决,而牢里,也忽然多了一个“靳兰汐”,晟王带着那个“靳兰汐”回京复命了。 所以靳兰汐才会觉得,林辞已经死了。 孙妈妈是之后再度和靳兰汐重聚的,自然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所以此刻看见了林辞的字迹,才会如此惊讶。 就这主仆二人愣神的一会,林安志已经沐浴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被拆下来放在桌上的丁香花。 他惊愕自己的心意被如此糟蹋,转眸看向靳兰汐,刚到问,靳兰汐已经快他一步开口了。 “你这手环,到底哪里来的?” 靳兰汐坐在首位上,神色严厉。 林安志神色不愉,垂下失落的眼眸,低声道:“书院门口一个卖花的大叔教我的,花是买的,但手环我自己编的。”他强调这手环是他自己编的这件事,可此刻靳兰汐的显然没有留意他的话里的这层含义。 靳兰汐怔怔看着他,神色说不出的冷,过了须臾,忽然转身,冷声开口:“以后不许带这些东西回来。” “母亲不喜欢吗?” 就在靳兰汐转身之际,林安志忽然开口,一听这话,她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动。 少年又道:“若这是阿姐送的,母亲是不是就会喜欢了?” 靳兰汐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旋即转眸看他。 少年隐在长睫下的眼眸失落得叫人心疼,可眼底又透着一股倔强,忽然抬起头,对上了靳兰汐的眼,眼底那团燃烧的火,灼得靳兰汐揪心,他扯了扯嘴角,道:“有时候我真是羡慕阿姐,能让母亲开心,而我,做什么母亲都不会开心。”哪怕他把弓练得再好,哪怕他手上满是不符合年纪的老茧,她都不会满意。 她从未心疼过他,就像揪下他精心编的手环一样,从不心软。 “我去练弓了,母亲早点休息。” 靳兰汐站在那没动,倒是孙妈妈,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外面还下着雨,天也黑了,少爷今日就别练了。” 少年却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入了雨幕中,扬声道:“天黑下雨才好练呢,天明视线清晰射中了靶子,算什么本事。” 孙妈妈终究是没有拦住,转头看向一边的靳兰汐,无声叹了一口气。 她家小姐啊,就是太要强了,两个孩子都好,可她的偏执,和一意孤行,也耽误了两个孩子。
第75章 傍晚,天色暗沉,林倾珞将写给靳兰汐的信封好,才命下面的人传膳。 然后又去了木宅的小书房,打算叫云琛一道用膳。 密密雨丝沿着屋檐低落,宛若给廊檐遮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坐在镂空雕花窗前的白衣男子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拿着一颗黑色的棋子,指尖一下又一下转动着,似乎是在思索下在哪里。 林倾珞举着伞,站在了雨幕中,视线落在云琛依在窗前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 此情此景,和林倾馨出嫁那日被迫在抱厦内躲避的一幕何其像,如果忽视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光看那举棋不定的背影,都让林倾珞恍惚。 林倾珞驻足看了一片,那呆在屋内的人忽然转眸看了过来,露出笑意,她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她捏着裙摆,一步步迈上石阶,房门开着,她将伞放到一边,走了进去。 屋里头,候在一边的沐白已经开始收拾云琛桌上的棋盘了。 若放在以前,公子是决计不允许动他没下完的棋局的,如今倒是不同了,在世子妃面前,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林倾珞一进屋,云琛就转头看向了她,等林倾珞走近,桌上的棋子就被沐白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有关棋子的任何东西都不见了。 林倾珞对下棋虽然不甚了解,但是也知道,下棋之人最恨人半途打搅,可自己进来以后,还没看见他的棋面,他倒是先一步把棋给收走了,她略微有些意外。 沿着坐榻的一边刚坐下,云琛就开口问了:“身子还难受吗?” 林倾珞脸一红,有一些局促,身边还有沐白呢,他怎么就这么明晃晃地问出了口。 一边的沐白颔首,瞧不出任何异样。 林倾珞张了一下唇,瞟沐白的动作被云琛收入眼底,他眉眼含笑,转头看向沐白道:“你出去。” 这一下,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是林倾珞面上装得淡定,刚想和云琛说,自己身子没有不适了,睡了一觉,头不痛眼不花,甚至连腿间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也消去了不少,不想他就抢在了她的前面开口:“晚上走路比晨时走路样子自在多了,那应该是没事了。” 他眸子莹莹带笑,分明带着逗弄的意味。 方才林倾珞看沐白的那一眼,让他起了坏心思,其实他本来只是寻常问候她身子还有没有发热,却在她看向别人的时候从她的眼底读出了其他味道。 果然,林倾珞懊恼看着他,随后眼眸一闪,透着一股灵动,低声道:“好得很,昨日夫君勇猛,我还想问问,夫君腰好不好呢。” 云琛挂在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然后道:“我也好得很,娘子若是不放心,晚上我可证明一下。” 两个人脑袋凑近,似在说着悄悄话,林倾珞的耳廓,在云琛眼中变红,避开云琛视线的时候,雪白的脖颈在他面前晃过。 云琛眼眸幽幽,唇角微动。真想凑过去咬一口。 林倾珞承认,那方面确实不如男人放得开,所以她躲了,悠然起身:“用饭了。” 说完着三个字,就丢下云琛直接走了,也没说要帮云琛推一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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