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着我去延晖殿。” 江凝迫不及待吩咐她。 采荷点点头,忙扶着她先行。 谢沉胥眯了眯眼,待她们俩人的身影从宫廊尽头消失,方抬步跟上。 延晖殿内,燕齐的和亲使团已经差不多到齐,就连收到风声的赵启宁,也都已经落座。 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却也在极力掩饰,不想让旁人看出他的异常。 匈奴和西晋做出这样破坏两国间交好的事,也没脸在大秦皇宫多留,将事情始末交待完,并在卷宗上签字画押后,便各自离开。 裴清眉在自己寝殿外等了江凝许久,才见到她姗姗来迟的身影,知道她崴脚便同采荷一道扶着她入延晖阁。 丁夏宜见到江凝,直接翻了个白眼。当初在万钟寺发生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在来大秦的路上她没法治她,到了大秦皇宫,她岂肯作罢? 况且,她如今还有赵启宁做靠山,气焰便愈发嚣张。 江凝自然也知道她瞧自己不顺眼,权当看不见,与裴清眉一道落座。 随即,谢沉胥也走了进来,他的位子排在最前边,足以见大秦与北椋的关系。 从他出现在延晖殿的那一刻起,燕齐贵女们的眼神就未从他身上移开过,他虽带着银制面具,可身姿挺拔,绛紫色衣袍袍角绣着金丝线,满是贵气勃发,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足以叫她们看呆了眼。 燕齐与北椋往来不多,燕齐贵女们自然不知道北椋还有这么号人物。 可他的眼神十分寡凉,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便是高他一阶的赵启宁,他亦是未正眼瞧上一眼。 不过眼下赵启宁心中烦闷,便也没同他计较,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饮尽杯盏中酒。 “殿下,您少喝些。” 丁夏宜坐在他身旁,怕他醉酒,开口提醒他。 “你说的是。” 好在他尚有几分清醒在,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不能出糗。 放下手中杯盏,众人开始迎接秦帝和段云骁入殿。 随他们入殿的,还有大秦后宫的几位妃子,皆是过来助兴的。 “诸位随意。” 燕齐和亲使团在来的路上一波三折,秦帝心中已有些不快,在招待和亲使团上,便没那么上心。 更何况,这些事都是燕齐皇室自己惹出来的,他更是觉得该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 与其说是秦帝为犒劳和亲使团设宴,倒不如说是他想趁机在燕齐人面前立个下马威。 赵启宁双手微微紧攥成拳,捏着手里盛满酒的杯盏用力朝桌上一放,只听见“砰——”地一声,伴随着酒水四溅,他起身朝秦帝道歉道:“来大秦的路上,令和亲使团连续遇伏,是本王的不是——本王愿向陛下自罚三杯!” 言罢,他仰起头将杯盏中酒尽数喝光。 又接二连三饮下两杯。 “下官亦有罪。” 赵启宁起了这个头,贺繁州亦是不敢怠慢,紧随他其后饮下杯盏中酒。 他坐下后,江凝关切地看他一眼,只觉心中有愧。 见燕齐肯先低头,秦帝的脸色才稍稍转好,却不理睬他们,转头朝谢沉胥敬酒。 这般不将燕齐和亲使者看在眼里,赵启宁自然不干,忽然将手中杯盏摔到地上,“砰——”地一声碎片四处飞溅,他喝了酒,彼时神色间满是醉意指着大秦人道:“我燕齐肯与你们大秦和亲,已是十分给你们面子,本王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可不是要看你们脸色的?!” “殿下说的是。” “就是啊,遇伏又不是我们所愿,何以要这么为难咱们...” 和亲使团中,已经开始有官员愤愤不平。 燕齐国力比大秦强,他们便是有这样的底气同大秦叫嚣,赵启宁的意图也是在此,让靖桓帝知道他在外面是如何维护燕齐,不让燕齐吃亏。 赵启宁这般疯癫举止,令秦帝脸色倏然变得铁青,气得斥道:“宁王殿下可别太过分!” 赵启宁举着手里酒壶,指着他们一个个道:“本王今夜若是不过分些,日后你们还不得骑到燕齐的头上撒野?!便是本王皇妹嫁不过来,本王也要治一治你们的臭毛病!” 谢沉胥敛眸,手指间轻轻转动手边酒盏,冷冷旁观。 被人当众这么指着鼻子骂,莫说是秦帝,便是段云骁,也早已怒火攻心。 可碍于两国之间的交好,他只得急声吩咐侍从,“宁王殿下喝醉了,快将他带回寝殿!” “谁说本王喝醉了?!松手!本王还没说够!” 赵启宁边装疯卖傻叫嚣,边被人抬出延晖殿。 丁夏宜见状,借以身子不适为由,跟在赵启宁后面,待侍从们走后,推门入殿去照顾他。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纠缠 赵启宁表面上喝得酩酊大醉,实则心如明镜。 殿内的大秦侍从一走,他裹着醉意的眼神赫然变得清透。见到丁夏宜推开殿门进来,他一点儿也不惊奇。 何况如今自己处于困境中,他更需要借由丁家助力,方能保下这条性命。 只是,丁夏宜还以为自己对她情根深种罢了。 “殿下?您可还好?” 见到赵启宁坐在床榻边,她揪得着的心才得以喘气,忙给他倒下一杯茶水,给他解酒。 “你放心,本王并未喝醉,不过是不想阿瓒嫁到大秦来,在大秦人面前演的一场戏罢了。” 赵启宁让她坐下,胡乱找个借口搪塞她。 “殿下是不是舍不得五公主?” 丁夏宜以为他们俩人兄妹情深,话里都带了几分不忍。 “阿瓒自小在京州城养尊处优惯了,若是来到大秦,不知要遭多少罪。” 说到动情处,赵启宁双眼微红。 “殿下,五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定会洪福齐天,有享之不尽的福气,您就不要多虑了。” 丁夏宜抬起手,用丝帕替他擦拭额角上渗出的汗珠。 赵启宁静静凝着她这副心疼自己的模样,冷不丁攥住她手腕,凤眸紧紧盯她,恨不得将她看穿。 “殿下?...” 丁夏宜有些惊慌地低下头,可心里又透出丝丝欢喜,她跟了他一路,俩人也算多少有些肌肤之亲,可每每俩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总能让她心底染上一丝渴求。 “其实,你生得很好看。” 他轻抬她下颌,极为认真地看着她道。 丁夏宜轻咬唇瓣,粉腮微红,眼神这才敢怯生生凝向他。 赵启宁搂住她肩头往下轻按,俩人双双倒到软榻上,俩人身上的衣袍被扔到床榻下,纠缠在一处。 纱帐摇曳间,是俩人缠绵在一起的身影。 看到殿内的灯盏熄灭,采荷悄悄从殿外离开。 延晖殿内,秦帝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嚣张,是以让段云骁和几位妃子们留下来好好陪着和亲使团,自己也起身离开了。 采荷回到江凝身边,轻声告诉她:“丁夏宜已在宁王殿下寝殿寐下。” 江凝轻点下头,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两位正主都不在,殿内的气氛变得欢快许多,除了鼓舞助兴外,段云骁主动跟谢沉胥和燕齐臣子们碰杯,想要借此消解方才的误会。 “六姑娘,你我二人之前也有些误会,是不是也该喝一杯?” 当着众人的面,段云骁端着酒盏来到江凝面前。 “应该的。” 江凝端起手边酒盏,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 她要将手中酒水饮尽时,却忽然被他拦下,“哎,稍候,本王何时说要跟你用杯子喝了?” 他说着,放下手中酒盏,江凝这才看到他酒盏是空的,里面一滴酒水也没有。 “殿下这是何意?” 随即,只见他拿过侍从端过来的酒壶,给她拿了一壶道:“该用酒壶喝,方能显示出你的诚意。” 话里的隐晦之意,旁人听不出,江凝心中却十分清楚。 她咬咬唇,接过他手中酒壶。 “你放心,本王不是小人之心,会陪你一起。” 言罢,他亦端起侍从端来的酒壶。 “难道六姑娘没有诚意?” 见她不动,段云骁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施压。 “没有。” 江凝忍着不适应下。 “请吧。” 段云骁抬了抬手。 “让下官来替六姑娘喝吧!” 就在谢沉胥冷冷盯着段云骁时,耳畔忽然传来阵男子的焦急声。 诸人都朝对方看去,却是贺繁州。 谢沉胥眼里寒意更浓。 “下官与六姑娘萍水相逢,愿替她跟四皇子将误会解除。” 贺繁州不知道江凝同段云骁之间有何误会,只是不忍心看到她喝下这么一壶酒。 女子喝酒本就伤身,喝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知府大人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段云骁冷嘲热讽,连正眼瞧他都不肯。 “下官身为燕齐官员,这是下官的使命。” 他身份虽不比段云骁高贵,可站在段云骁面前,姿态却是一截不矮。 “只怕贺知府肯帮这个忙,六姑娘还不领情。” 言罢,段云骁轻飘飘睨向江凝。 江凝咬咬牙,只得忍痛朝贺繁州婉拒,“多谢大人好意,小女能承受得住。” “六姑娘?” 贺繁州神色愕住,在他眼里,江凝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面对这样的凌辱,自己都看得出来,她身为后宅女子,心思理应更为细腻才是,怎会明知故犯? 不仅是他,就连裴清眉亦是惊愕得很,她原以为江凝不过是在京州同段云骁有些旧怨罢了,如今看来,只怕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江凝不顾他们复杂的眼神,扬起酒壶就要往嘴里灌。倏忽间,她只觉手上一轻,手里的酒壶已经被人夺了去,身姿傲如松的人站在她面前,将手里酒壶扔给身后的侍卫。 江凝惊诧地看着眼前的谢奉淮。 随即,他眸色阴冷朝赵启骁道:“此次设宴乃是大秦为款待燕齐和亲使团,可本世子在这待了一夜,只见为难,哪里有款待之意?倒是让人无聊得很。” 段云骁神色微紧,被谢沉胥的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口齿动了好一会儿才道:“本王并非是为难,不过是想与六姑娘消解误会。” “本以为四皇子受翰林院教诲,能听得懂本世子的话,可没想到却只会装疯卖傻,当真无趣。” 他教训完段云骁,又看向燕齐官员道:“依本世子看,你们可以给燕齐皇帝去函,让他收回成命,取消这门和亲罢了。” 段云骁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一阵青一阵紫的,他知道北椋世子谢奉淮向来傲慢,却不想会如此刻薄,当着众人的面就这般羞辱他一个大秦皇子。 可北椋的面子他又不得不给,只得忍气吞声安抚已经骚动的和亲使团:“诸位,是本王的不对,本王自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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