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篱用的是极长的轻纱,半遮半透,不会叫人看清裴良玉的面容装饰,又能让她大致看清外头的情形。 裴良玉被红云两个扶着下了马车,偏头往边上看了看,就瞧见站在雪阁前有些发愣的姜寸寸,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铺子。 姜寸寸眼见眼熟的马车一路从眼前行过,停在了隔壁,裴良玉又半点没有往雪阁来的意思,赶忙回去报信。 等齐瑄闻讯而来,赶到裴良玉暂歇的屋子时,裴良玉正靠在大迎枕上眯着眼醒酒。 红云两个行过礼,轻手轻脚的出门,齐瑄也不由放缓了呼吸,好半晌没走过去。 “你若还想再多站一会儿,那就呆着,我是要早些回去的,”裴良玉睁开眼,还带着几分倦意,她身上酒气未消,却让身边的气息都显得更柔和许多,连着方才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娇嗔之感。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齐瑄这才走到近前,与她隔着小几坐了,眼睛却只敢往小几上的茶盏上瞧,偶尔才落到裴良玉身上片刻。 “难得聚一聚,大家都玩得高兴,小酌了几杯,哪知道后劲上来,这样难受,”裴良玉见他坐下,也没改姿势,“你今日寻我,是有什么事?” “是有点事,”齐瑄看她一眼,“怎么方才不往雪阁去?” “你瞧瞧如今都什么时辰了?等再用过饭,我倒是回去的快,东宫怕是该下钥了吧。” 齐瑄下意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自鸣钟。 “无妨,他们安敢不给孤开门?” 裴良玉轻笑一声:“他们倒是不敢,你倒是瞧瞧明儿御史敢不敢上折子?” “一年到头,御史有几日不上折子的,”齐瑄虽这么说着,却也不自觉先捡了重要的话来说,“父皇与母后商议后,决定年前就下旨赐婚,婚期暂定在秋里。” “怎么这么急,”如今离过年,也没多少时候了,再加上婚期,也顶多就是大半年。 “母后还嫌太迟呢,原本春里就有个好日子,”齐瑄偷偷看了裴良玉一眼,轻咳一声,“先前福盈病了,我查出她身边的人不好,给换了许多。又贬了从前跟在惠平身边的白氏。” “怪道今日肯在雪阁设宴请我,原来是心虚啊,”堂堂太子,东宫没个女主人理事,遇着什么,都只能自己处置,或是往凤仪宫送,皇后可不得着急吗。 裴良玉想起早上出门前汾阳王府传来的消息,不由坐正了些,问,“什么时候的事?” 齐瑄抬了抬眼皮:“昨晚上。” “那你倒是抓得紧,”裴良玉随口怼了一句,心思却没在这上头。 齐瑄一时有些心虚,他先前记差了日子,还以为裴家宴会还得过几日。等今儿下朝,听姜寸寸来回话,才知道里头出了差错,赶忙命人定了雪阁。否则也不会被裴良玉提醒,才想起会耽误回宫的时辰。 “你想什么呢?” “想你说完了没有,”裴良玉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喝酒误事,脑子都有些转不动。 齐瑄见转,亲手倒了一杯茶推到裴良玉身边:“难受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裴良玉接过杯子,一口牛饮完,才犹豫着问齐瑄:“你东宫里的人,你都信任吗?” 齐瑄为裴良玉续杯的手一顿,茶水洒在了桌上。 裴良玉下意识将手里的绢帕覆了上去,生怕茶水流下来。 得,看这反应,不用他开口,裴良玉就能猜到结果了,偌大一个东宫,怕没几个人是齐瑄信得过的。 裴良玉也没将事情揭破,只看了一眼绢帕,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赔我一张帕子。” 话题自然而然的岔开,齐瑄搁下茶壶:“成啊,你要什么样的?一张拿不出手,不如直接给你送两匹缎子吧。” “就两匹?”裴良玉挑眉。 齐瑄的心情忽然好了几分,勾起唇角,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就两匹,多了没有。” “哼,小气鬼,”裴良玉见他也没什么要说的大事了,随手拉响了铃铛,“时辰还早,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替我参详参详订的头面。” “这不是你自己的铺子?还能做出叫你不满意的东西吗?” “那可不一定,”过了这一阵,裴良玉也清醒了许多,“头面要新奇又不落俗套,还最好不能和从前的一样,上头的学问,可不少呢。” “那我又不必学,”齐瑄小声道,“不然养内直局做什么。” “那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呗,”裴良玉抹平衣裳上的褶皱,不想理会齐瑄。 店里的女掌柜来的很快,两套头面也很是精致,裴良玉一一看过之后,便打算叫包起来。 一旁齐瑄忍不住道:“你喜欢这样的?” “你还在啊,”裴良玉明知故问,见齐瑄被噎住,才吩咐掌柜的,“早先叫做的那支红宝石簪子呢?去取来。” 齐瑄被噎了一句,不肯开口,却也不起身走。裴良玉捧着热茶,也不管他。 好在掌柜的回来得很快。 这回,齐瑄绷着脸没再凑上去看了。 裴良玉打开看了一眼,直接推到了齐瑄手边:“拿回去给你娘去。” 齐瑄一时没反应过来:“给我娘?” “今儿到底是我喝了酒,还是你喝了酒,”裴良玉有些无奈,让女掌柜先出去,才道,“你都出来了,不该拿点什么东西哄哄她去?” “不是为你挣脸?”齐瑄口中不信,手里却开了锦盒。 “都是啊,”裴良玉道,“你送孝心,也不耽误我贿赂你娘。” 齐瑄还正想说,有尚宫局在,什么东西能拿到他母后面前去,没想到看见匣子里的喜鹊登梅簪,就说不出话了。饶是他对这些个簪子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这东西好看,且适合他母后戴。 齐瑄将匣子合上,拿给姜斤斤:“放心吧,我必会多替你美言几句的。” “得了吧,您还是直接说我几句坏话的好,”裴良玉看了一眼自鸣钟,没准备再留,“我走了,你走不走?”
第22章 回家的第二十二天 “果然是喝酒误事,”回到马车上,裴良玉就忍不住用有些凉的手捂了捂自己的脸。 “姑娘?”雪蕊有些疑惑,捧着手炉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拿给裴良玉。 红云倒没她拘谨,一把接了,塞到裴良玉怀里:“姑娘才从外头回来,捂捂手再碰脸,别冻着了。” “也就一会儿,”裴良玉说完,又小声道,“我记得我还有几坛好酒?明儿找出来,我每日饮上几杯,省得以后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 “酒哪是什么好东西,还每日都喝,”红云不肯应,“姑娘方才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啊。” “编排皇后,妄议东宫,”裴良玉的声音放得很轻,连坐远些的雪蕊都险些没听见,“你说说,我都秃噜了些什么东西。” 红云闻言,仔细想了想,道:“前头的奴婢没听见,可您若是指后面看头面时的话,奴婢倒不觉得有什么。” “真的?”裴良玉想了想,“他好像是没生气。” “姑娘这是酒还没醒呢,若是醒了,您必然自己就想通了,哪儿还会有这样的烦恼,”红云笑笑,又道,“奴婢打眼瞧着,今次您和公子相处,还挺融洽。” “融洽?”裴良玉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想不到红云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与他不吵起来就不错了,如何算得上融洽?” “今日瞧着面上过得去,不过是因着他先做错了事。” 红云倒是难得与裴良玉意见相左:“姑娘不信,不如再等等看?” “嗯?” “姑娘从前不是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不得什么时候您‘心在局外’,就看明白了?” “若要做到‘身在局中,心在局外’那可难了,”裴良玉不乐意再细想,“罢了罢了,总归是我挤兑他,也不吃亏。” 红云见状也没再提:“姑娘若回回都能像今日这样不吃亏,奴婢日后不跟您过府,也能长久放心了。” “我让你放心了,你让不让我放心?” 裴良玉笑着指了指雪蕊:“她们几个小的,到了二十来岁,也是要放出来的,我可想着要你到时也帮帮她们的。你要是过得不好,叫我不能放心,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姑娘……”红云喊了一声,却没说话。 裴良玉见状,忙同雪蕊道:“你红云姐姐要哭了,快取帕子来,省得她花了妆。回家这点子工夫,可不够她匀面的。” 见雪蕊果真要取帕子,红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姑娘又打趣奴婢。” 裴良玉眨眨眼,不说话,只抖开扇子,自己在后头笑。 笑着笑着,裴良玉突然想起什么,往腰间一摸,果然摸了个空。 “姑娘?” “我帕子忘在铺子里了,过会儿叫人去取。” 正好几句话工夫,也到了家,红云同裴良玉下车,雪蕊则再走一个来回。 裴良玉才进院子,红菱就来回话。 “先前青州王家来了个婆子,说是来替赵三姑娘道歉的,被咱们夫人打发回去了。” “替赵馨娘道歉?”裴良玉只觉有些好笑,“几句口角,谁也没放在心上,她不是乐得在未来婆母面前奉承着?如今巴巴的过来道歉,是膈应谁呢。” “可不是吗,”红菱道,“夫人也这么说,又说赵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咱们这样家里出身的姑娘,可没有这么小气的。但也担心赵姑娘寝食难安,不止没收下她的礼物,还另让人备了厚礼送去安慰。” “娘宝刀未老啊,”裴良玉想了想问,“我记得王家八公子是王家三房的小儿子?” 红菱点了点头:“王家三房的夫人,也是小户出身,如今那房多是四公子的夫人主事,那位夫人是山东沈氏的姑娘。” “原来如此,”裴良玉道,“姑父家族的女孩,一向都好,等娘那边的人回来,你记得提醒我一声,好问一问,这礼物是谁做主送来的。” “是,”红菱应下,便和红云一道上前,服侍着裴良玉换过家常的衣裳。去王家的人还没回来,反倒是雪蕊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是路上耽搁了?”红云说话间看见雪蕊面上的焦急,“怎么了?” “我,奴婢没找到姑娘的帕子。” 裴良玉微微蹙眉,那铺子是她自己的地方,屋子也几乎是她专用的,竟也能丢东西? 红云也觉得奇怪:“可问过掌柜的了?是不是有谁进去收拾时拿走了。” “问过了,掌柜的也不知道,”雪蕊道,“收拾屋子的就是店里信得过的伙计,也都说没见着。” 这下子,连红云都有些慌了,却又强压住:“我这就叫青罗再绣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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